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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几分本事

    人是找着了,没被老虎叼走,可他还不如被老虎叼走呢。勾月眼见他从妓院出来,不久一个身穿碧色披风的女子被他牵在手中离开。

    她一路跟着马车,见马车在一处府邸停下。

    勾月掉头便走,转念一想袖袋里沉甸甸的银子。

    要是这女子是暗杀他的人怎么办?

    马车中,女子开口道,“文大人,已经到了,我家主人等了许久。”

    文渊之却说,“不急,且等一等。”

    “云京三个时辰都等得,刀山火海都去得,如何等不得这片刻呢?”那女子说道。

    “多谢。”

    窗外的寒风凛冽,马车上的炉火很快也要熄灭了,时间在慢慢流失,顺着北风一同消逝了。

    他保持一个动作不动,车外的人在紧盯此处,他明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

    正如一汪水,水面无波。

    刹那间,乌鸦惊飞,一块石头猛地砸向马车,惊得马儿嘶鸣,车夫一时不慎,险些跌落下来,马车里的贵人更是被受惊的马牵扯地不能安坐。

    “文大人?”云京急忙去扶他。

    “不碍事,我们走吧。”

    “大人不等了?”

    “等的就是此事。”他无奈一笑。

    他知道,她做得出来。

    云京在前引路,低声道,“这路上,似乎有人在跟着我们?”

    “有吗?”他故意反问。

    “大人不必惊扰,府中眼线众多,这细作藏不了多久。”

    文渊之嗯了一声,“瞧瞧本事也好。”

    云京听了以为文渊之在嘲讽,便笑,“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府中虽比不过都城防卫森严,可也是大人一个个挑出来的护院,都有几分真功夫。”

    他未停脚步,微微侧头很快视作无物。

    云京想起自己今日在妓院里等候侍奉半日,他只是饮酒不语,静静听着,琵琶女小曲儿弹得好,是专门从良渚带回来的乐妓。

    云京则同他说起高鼐远设酷刑的由来,一开始只是为了惩治当地盗匪猖獗,到了后来,盗匪心生怨恨,将私制杀了人沾血的刀剑藏在百姓家中,高鼐远便秉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将几百无辜民众一同抓捕。

    那一家家失了丈夫,儿子,父亲的门户到处求人,次次上诉,奈何眉县转好确与高鼐远严酷刑罚有关,得了英州太守的庇护,周围郡县的同僚并不敢越级举报。

    文渊之来到庭院当中,两列厢房前隔数步便有一口水缸,此时天寒,水缸里已空,怕冻坏了缸。

    他看了一眼,无奈一笑。

    一扇门被推开,门里人听到他笑声,道,“相国大人来了,有失远迎啊!”

    “既被贬了,便不必有这称呼。”文渊之道。

    此人正是曾经跟随文渊之的部曲之一,涂群。

    “你糊涂,燕王不重你,我素来知晓,可我听闻这位新王,与你颇有旧情,你与他少年时便相识。他肯让你为相,可见确有重用你之心,你的新法,若有他支持——”

    “韬晦,往事便叫他过去吧。”

    “罢了,你来寻我,也是奇了,我听前些时候严羡之说你路过青城,竟连声招呼都没和他打,气得他写信过来,说他一日都没吃得下饭。”

    正说着,稍远些的地方传来大缸破裂的声音。

    涂群心疼极了,“这些缸,可都是给将军准备的。”

    话出,心头一惊,忙对文渊之道,“实在对不住,大人,我叫你难过了。”

    这里每一口大缸都是为了一个女子所备。

    她赛马赢了涂群那日,涂群曾说,不过一个女子,就算马骑得好又算什么,还不得生养孩子。

    后来塔兰便再和他打赌,若喝酒能喝过他,他就得服气。

    结果没等他与塔兰约上喝酒,塔兰便出战去了。

    他等着塔兰回来,说是为她备二十缸美酒。

    在老家都已备好了,等她回来,自良渚一路快马奔回眉县,饮它个痛快。

    可惜的是,她回来后不久便郁郁而终,没等他赶回良渚,那女子的死讯便传遍了都城。

    这些缸就此摆在这里,缸上刻满了芨芨花纹,在大楚的传说中,这种花可护亡者到达神的净地。

    文渊之抚摸着水缸上的花纹,一言不发。

    不久两三个侍卫前来禀报,说是有人藏一口水缸后,护院发现是生人,上前动起手来,最后还是被溜走了。

    涂群气恼极了,“我养你们是白养的,一个小贼都抓不住。”

    他叫为首的护院讲清楚来龙去脉,一旁的文渊之也静静听着。

    当时他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问她到底是谁。

    她肩膀撇开他,头也不回叫他小声点。

    他问那女子,你在看些什么。

    女子正想说,一回头与他们三个面面相觑。

    停顿片刻。

    这就动起手来了。

    他们拔出长剑,岂料其中一个才拔出一半便被她一脚踹回剑鞘里,只听得扑哧一声,却没见长剑出来。

    剩下两个已经拔出来,一个朝她刺去,被她两指捻着,一弹指,竟断了剑身。

    还有一个想要朝她劈去,却劈中了水缸,她反身一脚把那快摔倒的人从随渣滓前踢开,避免他被那渣子割喉断送生机。

    一个说,她武功高强,不容小觑!

    一个说,她来路不明,不知受何人差遣!

    一个说,她人还怪好的……

    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

    涂群被他们三个气得吹胡子瞪眼,“见笑了,大人,他们三个是我看走了眼,居然连一个偷听咱们说话的小毛贼都抓不住。要你们三个有什么用,给老子滚!”

    云京急忙劝阻。

    “欸,主子,莫急。”附在他耳边道,“他们三个功夫是不太好,可那几个有本事的,不是被你都骂跑了吗?剩下这几个,可都是武功和脾气都过得去的!你赶走了,小人再去找,还得数月。”

    涂群冷冷一扫,“你是说,你连几个护院都找不到?”

    文渊之见他还是老样子,走到一旁道,“门外凉,我先找个地儿坐下暖暖手。”

    说完也不管涂群还在门外对云京大呼小叫,将门关了,坐在暖炉子前烘手。

    还是有几分武功的,用不着他操心,他拨弄炭火,火星子在暖炉中跳动,暗夜里的星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