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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心乱如麻

    冬末雪已经不再下了,春日里几棵刚冒芽的树在后院里随着风声簌簌作响。

    客栈前面人声鼎沸,因文渊之的几张食谱,二全的客栈来住宿的人不多,来寻吃食的倒是多了,比城中专门给人做酒席的食客还多。

    客栈后面的院子空荡荡的,平日里文渊之只是在里面散步,一开始杂草丛生,自从勾月扛着一把割猪草用的刀来走了几趟后,杂草少了许多,能叫人落得下脚了。

    后院棋盘上落子声如雨如琴鸣,幽深的庭院只有勾月和文渊之对坐。

    勾月向来不喜欢下棋,坐了一会儿便想要起身。

    “坐下吧,再陪我下一会儿,如如姑娘,还是若水姑娘?”

    文渊之头都没有抬起。

    “我来这里可不是陪你下棋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

    勾月顿时吞了话,左右是要看着他,在他身后跟踪,和在他身边跟踪,应该也没有差别吧,反正他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高鼐远的事儿,你就这么不追究了?”

    “二全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惹起风雨,徒劳使得他一家子受累,况且此时并非动手的好时机,地利人和,一个都占不了。”

    勾月握紧了拳头,“他残害那么多百姓,就这么放过他?”

    指甲已刺入肉里。

    文渊之围住她的黑子,道,“再不认真,这里全属我之领地了。”

    勾月抓起两颗棋子,放在棋盘上。

    认输了。

    “我总是下不过你,就算再来无数次,我的谋算也没有你高,围棋同武功不一样,我没有什么天赋。”

    “你不喜欢下棋吗?”

    他看着勾月,那双眼睛似乎要将她凿出一个坑来。

    “你在看我还是看谁?”

    “面前人。”他道。

    勾月无心去追究,这次任务之后,应该再也不会见到这肺痨鬼了。

    “高鼐远来刺杀你,你应该不会放过他吧?”

    “何以见得?”

    “没什么,总觉得你似乎是的睚眦必报的人,高鼐远对你做的,你定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这你可看错了,我没那么小气,以前有人要杀我,我也轻飘飘放过别人了。”

    “谁啊?”

    他的手指指了指天。

    “老天爷?”

    “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是他要杀我,我早死了,我说的是皇上。”

    勾月的眼睛瞪圆了,“你还见过皇上呢?”

    嘿,她在说什么蠢话,这个人可是曾经的相国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人。

    “见过。”

    “他长什么样?”

    “跟你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我问的不是这个。”

    “你见过大楚男子吗?”

    “勇猛粗犷,孔武有力。”

    “对,他就是,弯弓可射大雕,纵身可驯骏马。”

    “难不成,这次你找的救兵,就是皇上?”

    文渊之眉毛一跳,她是怎么想到天外的,“我都说了他曾经想要杀我,怎么还会帮我?”

    “那你上次说写信,是给你哪位好友写信?”

    “几年前,南燕人曾和若枝人打了一场仗,有位将军威慑敌军,不到半月便将若枝人赶出了大燕的国土。”

    “我听说过,他叫沈……沈什么来着?”

    “沈桑。”文渊之道。

    “他是你的旧友?”

    “没错,我请他来相助。”

    勾月心想,你都是废相了,人家哪里还会高看你。

    “你不信他会帮我?”文渊之看出她心思。

    “人家一个堂堂的将军,怎么会出山帮你。”

    “现如今是大楚的天下,他不肯为楚人卖命,所以早早便辞官了,皇上多次差人去请他出山,他都不肯。不过嘛,我一说,他十之八九是不会驳了我面子的。”

    勾月笑道,“口气不小。”

    “本事大的人,口气不小很正常。”文渊之也笑了。

    他执棋的手敲了敲棋盘,“再来一盘吧?”

    勾月顺着棋盘望向他手指,那手指长而有力,骨节分明,她似乎还记得冬日里他的那双手是那么冰冷。

    她拈起一颗棋子,忽笑了一声。

    “你又笑我什么?”

    “笑你这双手不知揽过多少红袖,现在执棋,竟看不出半点风流。”

    文渊之有些不快,“都说了上次只是逗你,我知道你就在我马车后面。”

    勾月点点头,“其实你也不必跟我解释。”

    换了话题道,“不知道我猴年马月能赢你。”

    他本想再解释一遭,见勾月并不感兴趣,笑意有些勉强道,“要赢也很简单,我何时心乱了,你何时就赢了。”

    “那你什么时候会心乱?”

    文渊之道,“这可不能告诉你。”

    勾月也不追问,自顾自道,“你下棋会分心,但我执刀就不会,因为一分心,一乱神,命就没有了。”

    文渊之看着她,“你喜欢这种日子吗?”

    “江湖厮杀的日子,我不喜欢,但人活着,总有一种使命,我还没想好自己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你要不要换一种活法?”

    “什么样的活法?像你一样吃喝嫖赌的活法?”她故意道。

    文渊之笑得人发毛,“你见过我吃喝嫖赌?”

    “我猜测的。二全请你喝酒,你从不推脱,又在妓院出入,你常常问我,要不要和你赌一赌,所以我猜测,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文渊之全没否认。

    “她在的时候,你也如此吗?”

    “谁?”

    “你的妻子。”

    文渊之执棋的手一顿,“不是。”

    “她知我如此,定要揪着我耳朵打骂我的。”

    “哦,原来她是个母老虎。”

    文渊之说不是,“她气极了才会那样,平素并不会十分外放。”

    “你们成婚的时候,许了要一生一世吗?”

    “自然,你怎么问起这个?”

    “我只是不理解,一生一世的诺言,会随着一方的死亡而自动作废。”

    文渊之垂下眼眸,“那都已经过去了很久。”

    “久到你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她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勾月笑了,“人死如灯灭,就算你现在说记得,说不定十年后,你连她脸上有几颗痣都记不清了。”

    文渊之放下两颗棋子。

    “你赢了。”

    她就知道,这样做,他定然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