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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昭文讲学

    易容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她坐在镜子前,从文渊之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两个她。

    一个是真实的,一个是镜中虚影。

    文渊之叫了她一声名字。

    勾月转过头来,“怎么了,你等不及我?”

    他道不是,“还早着呢,昭文馆的课还有一个时辰才开始。”

    他静静地看着那个易容的女子,只要她想,她可以在短时间内任意变化容颜。

    不过变化别人的样子,看上去她并不喜欢。

    金戈喜欢替她描眉,描得细细的,为她准备的衣服也都是十分柔软精致的,像是将她当成大户人家的小姐照顾,实则她并不在意这些。他想起她从前那张脸,冷艳得能割伤人的目光。

    少年时候跟着默毒打打杀杀,戎马数年,到了现在,虽不再征战,可终究放不进一个世家女子的模子里塑造了。

    她问道,“今日你要说多久?”

    “最多一个时辰,你就在昭文馆外面等候,不要跑远了。”

    “好,我知道。”

    她不跑远是不可能的,那还怎么找镇魂,总不能跑到皇帝面前,叫他把镇魂还给她。

    今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夏日进了宫门,一路沿山道,沿途都是遮天大树。

    昭文馆里头都是宗亲,在良渚京郊的太学才是平常生员所在。

    长廊比地面高出不少,昭文馆处背阴之地,怕潮气,所以宫室建得比平常宫殿地基更高。

    她坐在长廊一头,听了一会儿文渊之上课。

    今日说的似乎是什么五太道源,预备讲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文渊之才分别解释了五太由来,说什么无垠虚无,无形无质,有形无质,阴阳微分,勾月一听就开始打瞌睡了。

    “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造化万物。”勾月闭眼之前,耳边还萦绕这句。

    她怎么早些时候没有发现文渊之念起书来这样催人发困,早前做噩梦睡不着的时候,就该让他给自己讲一讲什么虚无太极的。

    她靠着柱子打盹,此时正是昭文馆人多的时候,她方才观察了片刻,觉得不是溜走的好时机。

    沁索说,镇魂就在宫中,但当真是默毒手里吗?

    如果真是他拿的,他又会安置在哪里?

    最好世上有一种奇书,能叫他吐露真言,告诉他镇魂在哪里,免得她四处寻找。

    镇魂是作为王庭的祭祀之物放在北楚,她和默毒还没闹掰,默毒还没准备杀她之前告诉过她,他会将镇魂从那群萨满手里收回来还给她。

    不过默毒那张嘴,听听也就算了,没见他付诸行动。

    正睡得迷迷糊糊。

    一睁眼,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这糯米团子一般的小姑娘真可爱。

    她奶声奶气道,“小列哥哥还在里头不?”

    勾月往后看了一眼,忽然想起自己不认识什么小列。

    “什么小列?”

    小女孩儿跺脚,“不是小列,是小叶。”

    “啊,小叶?”

    “不是,不是……”

    这小姑娘秃噜舌头,说话也说不清楚。

    勾月将她抱在膝盖上,“那你在这里等一等你小叶还是小列哥哥,等一会儿课结束了,他一出来就看见你了。”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勾月愣了一下,“我……当然是男人了。”

    她没有刻意学男子的声音,难道叫这小鬼头听了出来?

    “那你身上为什么和母妃一样,有一种香香的味道?”

    她笑了一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肯定是文渊之喜欢在房中熏香,她跟他在一起久了,也沾染他身上的味道了。

    “母妃?”

    她望了望四周,并没有看见宫人和后妃。

    “你的母妃是谁啊?”

    “我母妃你都不认识?”

    她不在良渚数年,楚人改姓为元之后,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其实并不清楚。

    就比如这个孩子,她也不认识。

    不过听她叫母妃,那她父王一定就是默毒了,不然怎么还会有这个称谓。

    昭文馆的宫人看来是认出了这个小姑娘,急急跑来行礼,一口一个小王姬。

    没过一会儿,便听见门口有四五个宫女叽叽喳喳,一见这小姑娘,才放下心来。

    等他们走后,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宫人同勾月说着闲话。

    “晋仪小王姬喜欢乱跑,宫人一个看不住,就不知她跑去了哪里,陛下又偏偏最宠爱这个女儿。”

    “她的生母是皇后娘娘?”

    宫人凑近了道,“皇后娘娘只有一子,并未诞下王姬,宫中王姬总共三位,分别是贤妃娘娘,梁美人,荇昭仪所出。方才那位,就是贤妃娘娘的小王姬。”

    勾月被这些陌生的封号搞得云里雾里,江湖上记那些人的名号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来了这宫中,现如今也要记这些人的封号了,看来江湖和后宫,没一个地方是真正能让人省心的。

    不过能知道的一件事就是,默毒这些年过得不错,左手江山,右手美人,中间还抱了一群孩子,元氏江山,看来是越来越稳了。

    “这贤妃娘娘啊,嘿,小兄弟,你靠过来点,我跟你说,这贤妃娘娘,其实就是皇后的妹妹。”

    勾月挠了挠头,姐妹同侍,啧啧,看来韩澄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到处跟人分夫君,为王室开枝散叶。

    话说回来,要是她不死一次,估摸着如今这些美人贵妃里面也有她一个。

    日日眼巴巴等着默毒宠幸,然后生一个孩子,再生一个孩子,往上晋位,嘴里念叨谢主隆恩。

    “幸好,幸好。”她忍不住感叹。

    “小兄弟,你说什么幸好?”

    “哦,小人是说,小王姬没走丢就好,宫中这样大,要是找不到,伤着了,陛下还不到处问罪?”

    宫人点头,深以为然,“这位贤妃娘娘,说实话,颇受陛下宠爱,当年入宫侍奉才数月,就怀上龙嗣了,旁人一级一级往上晋,这位倒好,陛下直接赐字贤。”勾月心道,得亏这小宫人在昭文馆侍笔,要是他跑到后宫里头去,就他这个碎嘴子的程度,砍头都是早晚的事儿。

    “若是皇后娘娘的妹妹,那娘家便是韩氏一族了,陛下宠爱,也不足为奇。”勾月道。

    这宫人嗤之以鼻,“韩家现在看着如日中天,什么时候韩将军……呵呵。”

    她一挑眉,这宫人,胆子可真大,宫中议论嫔妃也就罢了,还议论朝臣。

    正听他说着,远处廊头尽处,有铜铃敲响。

    “行了,今日的课就到这里。”文渊之在案桌上磕了磕书角,背手走了出去。

    他道,“你在同谁说话?”

    勾月转过脸去,“昭文馆的一个侍奉笔墨的宫人。”

    一转头,方才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没有看见吗?”她问文渊之。

    “看见个背影。”

    “也许课结束了,要去侍候那些宗亲了。”她道。

    “该不会是他看见你这样清秀,就忍不住和你多说了几句吧?看你们方才走得那样近。”文渊之道。

    她急忙求饶,“就说了几句闲话,我今儿才第一次来昭文馆。早知道,在脸上点几颗黑痣了,免得你说话酸溜溜。”

    两人说着往外走。

    “刚才有个小王姬跑过来找她哥哥,说是叫小列还是小叶。”

    “哪个小王姬?”

    “晋仪王姬。”

    “是她啊。”

    “你认识?”

    “贤妃娘娘的孩子,想来她是来找小谢。”

    “小谢?不是小列,也不是小叶?”

    “元谢,建阳王次子。”

    原来是他托曼呼的儿子,这个托曼呼,比她年长那么多,连默毒都得叫他一声王叔,还为老不尊,嘴里不干不净,一见她就骂她野种,当年刺杀楚王失败了,也是他竭力祈求楚王要杀了她。

    不过他不敢对沁索不敬,她一回王庭,沁索便会与她形影不离,所以元谢并没抓到什么机会狠狠欺她,他这人蔫坏。

    走了片刻,勾月忽目光一冷。

    默毒带着小王姬站在昭文馆不远处。

    常朝五日一次,今日正好下了常朝,顺便来一趟昭文馆。

    勾月的脚步慢慢变缓了,文渊之走在前面行了一礼。

    勾月正要一膝落地,拱手低头做礼,突然记起自己已不再是武将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扣倒在地上。

    “免礼。”默毒道。

    小王姬指着文渊之身后的勾月道,“就是这个姐姐抱了宣仪,说叫我不要乱跑,等着宫女来找我。”

    文渊之纠正道,“王姬殿下,下官的书童,是男子。”

    默毒看着她,道,“渊之的这位书童,看着很面生。”

    文渊之便微微侧身挡住了她,没想到他今日会来昭文馆,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是随行侍奉的小厮,下官进来偶感风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走在路上有时也需人照顾。”

    默毒道,“不如让御医看一看,对症下药才好得快。”

    “多谢陛下关怀,微臣这是旧症了,每到……呃,每到夏末便会发作。”

    默毒心道,我听你在这里胡扯,大热天染风寒。

    “既然如此,孤便不再强劝了,今日要为王庭来的几个孩子找个中原的师傅,要在练武场选一位,教一教除了骑马射箭以外的本事。渊之何不同孤一起去看看?”

    文渊之道,“时候不早了,微臣——”勾月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裳,“微臣想着回去早了,也并无其他事,不如就陪陛下去观战。”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

    默毒见此但笑不语。

    给王庭那几个孩子介绍陈玟的是前教头陆洋,他推荐的人选正是他的得意门生。

    说他练陆家武功已有数年,武功人品在江湖上也赫赫有名,是个英雄人物。

    除去陆洋的门生,参加今日选师比试的还有几人,大略可分作三派,一是良渚世家选出的师傅,二是武林名门之后,三是退下的武官之后,年纪都并不大,皇帝估计是想着日后叫这武师常陪伴在元家孩子身旁,教授武功,若年纪太大,难免孩子们只敬他,怕他,远他。

    “原来这人是想推自己的门生扬名,那还叫了这些人过来做什么?”勾月在文渊之身旁低声道。

    却被皇帝听见了,“纵然陆洋想要推他的门生,也得过这些人的手,能有本事叫他们闭嘴才是。”

    勾月不知他耳朵这样尖,早知道就一句不说了。

    文渊之却装作薄怒道,“放肆,在陛下面前也敢妄议?”

    勾月便顺台阶下来了,“小人多嘴,望陛下饶命。”

    他笑了笑,“这是练武场,不必拘束。孤从前说过,练武场上只靠本领说话,不以官职身份定胜负。”

    勾月觉得他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前言不搭后语。

    楚人崇武,默毒延续了这个习俗,故此朝中武官比起文官更有权势。

    陆洋环顾四周,待看见皇帝,便领着众人来了,叩行一礼起身道,“今日选师,望陛下见谅,微臣将自己的弟子也带来了,名为陈玟,熟读兵书,胸怀壮志,文武兼资,依微臣之意,想让他与这些待选的人一起比试。”

    忽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人,陆洋刚说完,剩下几人便议论起来了,不过碍于陆洋前教头的面子,不敢公然反对,但显然不想让这个姓陈的男子加入这场比试。

    皇帝想了想,道,“日前陆大人曾和孤提过一次,只是孤忘了告诉你们,今日他来了,宗室之子是北楚日后的希望,要镇守各部落,所以武师之任,非同小可,既然陈玟来参加比试,就请他展露一手,若大家觉得可与各位一战,便叫他一同比试如何?”

    今日参与比试的人,有些少年成名被养在良渚高官门下,有些是武林名门中众人皆钦服的年轻一辈,陛下这样为他解围,一时间也无人敢多说。

    陆洋见状,道,“陈玟,你就在陛下面前露一手吧。”

    陈玟微微一笑,“小可功力远不足在场诸位,承蒙师傅推荐,惭愧,不过,小可也正好趁此大好机会,向各位请教武学奥妙。希望这粗鄙之招,还能入眼。”

    说罢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把手一扬。便使了一套剑法,带着飒飒的风声,霎眼之间,身形剑法,皆是出色。

    皇帝道,“好!好一套剑法,端的是疾如闪电。”

    陈玟刚要跪下谢陛下夸赞,便被陆洋拦了,“陛下不喜欢在练武场有诸多虚礼。”

    “如此,各位觉得我这门生可否一同比试?”陆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