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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远客问罪

    勾月把离纤尘怀里的酒抱过来,咕咚又喝几口,一饮而尽。

    同离纤尘一样卸了力靠在抽芽的柳树上。

    她心中隐隐觉得,离纤尘的话是有道理,只是自己不愿意顺着往下想。

    淡淡的薄雾栖在屋檐上,一如隐藏在勾月心底的愁绪。

    离纤尘看向勾月的眼神复杂,那眼神里,有一丝孺子可教也的欣慰。

    然而那一声轻叹,也怜悯她戳破窗户纸后一时无法接受的种种烦闷。

    “这酒还是苦的。”勾月苦笑,微微一蹙。

    复又把空了的酒坛递给离纤尘。

    “走了。”

    “你都喝完了,还给我个空的?”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沈桑传信过来,说一个月之后回来赤水城接走纪朴。

    他的伤需要的是静养,九死一生回来,半条命都没了。

    在赤水城的客栈里,三人就这样安顿下来。离纤尘很快离开了,只留下他们三人。

    达达尔客栈前有一条大道,勾月与文渊之的房间就在临街的一侧。

    日头好的这天,勾月靠在窗边,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赤水城的风算不上和煦,不时有沙砾被风吹进来。

    “把窗户关上吧,不吵吗?”

    “不,不会。”

    做塔兰的时候,她向往于草原上自在的风,享受利刃刺破胸膛,冒着微热气息的鲜血喷溅而出衍生的快感。

    如今做了勾月,她开始对寻常百姓的生活分外向往。

    她喜欢看对面包子铺老板忙碌一天收摊之后给小女儿带回的布老虎,喜欢看赤水城风沙里那藏在妇人菜篮子里的一抹翠绿。

    还有,他们脸上的笑。

    这些人似乎从没有仇恨背负。因此他们快乐。

    一辆远行而来马车停在云归客栈门口。

    勾月侧身看了一眼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册书的文渊之。

    “你猜是谁?”

    文渊之收起手里的书简,小心整理好,甚至都没走到窗边看一眼,“是沈桑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

    他见勾月漾在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滞,窗外街道对她的吸引力瞬间消失便能猜测到了,没有如临大敌,只是她瞬间变得虚心愧疚。

    纵使过去一个月,勾月的内心仍然没有办法轻松面对纪朴重伤,日后不能如常说话。

    不等勾月平复情绪,拐杖声喀喀喀,急促不已,敲打着地面,也敲打勾月的心,没一会儿沈桑已经上到二楼。

    文渊之不疾不徐地起身,理好衣襟,从容打开了客房的门。

    “沈将军。”

    来人脸色铁青,周遭散发的冷气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文渊之的声音被他的戾气所遮盖。

    “他呢?”

    “服了药,现下正在休息。”勾月小声提醒道。

    “文大人,你可知我让纪朴跟着你是为何?”

    文渊之道,“自是知道。”

    “他是纪氏的独子,若不能言语,你叫他以后仕途怎么办?议亲怎么办?”

    面对沈桑的指责,他并没有多做辩解。

    当年纪朴跟着文渊之去汝阴,眉县,去那许多的地方,为的是历练,求的是仕途通达。

    勾月急忙上前小半步,隔在沈桑和文渊之之间,隐约把他护在身后。

    “沈将军,这件事不能怪阿渊,是我……”

    “闭嘴!”沈桑怒目圆睁,一双如琉璃珠子一样好看的眼睛,此时充满杀意,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刃的话,此刻她已然化为齑粉。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为了救你才被若枝的妖妃所伤。”

    沈桑出掌太快,离勾月的眉心也就两三寸。

    她退后一步将文渊之往后推,伸出手接住沈桑一掌,两掌相撞,客栈中挂的灯笼在风中放肆飞舞。

    勾月倒退几步,堪堪算是接住了这一掌。

    “我知道我对不住纪朴,我愿意让你处罚,今日若我不敌你,便任由你打死罢了。不过此事和阿渊无关,你不要牵连于旁人。”她调解内息道。

    若说刚刚沈桑只是想发泄,想理论一番,那此刻他是彻底没有顾及了。

    沈桑的拐杖是她见过最锋利的兵器,过处尽是木头碎屑,扣在地面上,挖出一个巨大的碗引,可见他周身内力如此雄厚。

    刚一交手,勾月已经发觉沈桑下了死手。

    两人在并不宽敞的客房里交手数十回合,房间里的桌子摆件早已被内力震碎。

    楼下正在招呼客人的掌柜的听到动静忙不迭跑到二楼来。看着客房变成这个样子,掌柜的想上前去让二人停下来,奈何这一男一女打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贸然上前,怕是他会变得与桌椅板凳一般粉身碎骨。

    沈桑又是一拳,眼瞅着要正中勾月的胸口。

    沈桑内力深厚,若这一掌落在勾月的胸口上,勾月怕是要再死一次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灵巧地闪了半个身位,那致命的一掌才得以落在她的左肩。

    一来一回中,勾月已见颓势。沈桑的招式,勾月只能接住,毫无还手之力。

    她的拳头击在沈桑身上,就仿佛打在棉花上一般,而沈桑打在勾月身上的每一记拳,都让勾月有一种五脏六腑被震碎的感觉。

    “噗……”她微微弯下身子,吐了一口血。

    文渊之已经见状走开,他知道此刻该去找谁化解这场危机。

    勾月用袖子擦干嘴上的血迹,这会儿沈桑已经杀红了眼,她挡在方才文渊之离开的方向,担心他对文渊之出手。

    刚习武之时,太储儿曾经教导过勾月。

    狭路相逢,不管对方比自己强多少,只要没有被对方吓退,敢出招,就有一半的胜算;若是一开始就想着怎么跑,露出怯懦便只有死路一条。

    “沈桑”,文渊之自对面房间怒吼一声,没有了往日的儒雅,愤怒之下,脸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却好像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掌心再次蓄力,不由分说地直奔勾月。

    纪朴的声音湮没在这场打斗中,没有人在意到已经走近的纪朴。

    他步法极快,一个瞬移,已经到了沈桑身前,四个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站成了一条线,纪朴挡在沈桑和勾月之间,沈桑背后是迟一步赶到的文渊之。

    因内力撤得太急,沈桑被拳风逼得倒退了半步。纪朴又急忙上前一把扯住了沈桑的手臂,将他扶住。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要护着勾月,沈桑气笑了。

    “师兄,不怪她,不怪。”

    纪朴摇着手,喉咙里一字一顿发出的声音不由得让人想起破败的风箱。

    见此场景,沈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拉着纪朴要检查他的伤势。

    勾月受了伤,退回了房中,比起伤了,她更难受的是纪朴竟这样冲出来护她,她凭什么得他全部的珍重。

    “勾月?”文渊之替她诊脉,“你伤得很重,受了内伤。”

    “嗯。”勾月应了一声,“阿渊,你说——”被他打断了。

    “还好,还好。”他庆幸地喃喃道,“如果纪朴晚些来,我们都不是沈桑的敌手。”

    勾月借着文渊之的胳膊吃力的站起来,躺在床上看文渊之替自己包扎,她很想告诉他心中的愁绪,可又担心他多想,犹豫再三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养了半月,她才渐渐好起来,这些时日一直没有练拳脚,她都感觉生疏了不少。

    文渊之担心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说了很多次不许她动拳脚,她还是忍不住悄悄溜到后院。

    长宁随着勾月的招式,时而进至身前,时而退至身后,仿若与主人一体。

    行云流水。

    “不错不错,只是内力还差一点。”后院角落里传出来一个声音。

    勾月一惊,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后院还有人,不知是她听力弱了还是这人轻功实在高深。

    收了剑,定睛一看,这发间乱糟糟,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一身破烂的衣服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就是那日的老乞丐吗?

    “是前辈啊。”她绕道老乞丐身前。

    一听勾月喊自己前辈,他撩开眼前的头发,爽朗笑了几声,脸上的疤也没那么吓人了。

    “后生,拿出你的兵刃来,咱们比划比划。”老乞丐伸手折断了一支抽芽了柳条。

    勾月知道他定然不简单,“多谢前辈赐教。”

    “少废话。”

    老乞丐已然出招。

    长宁当即反击。

    长宁乃是万中无一的利刃,没想到在老人的柳枝面前不堪一击,几招之间,柳条将长宁缠住,一勾便到了他手里。

    “前辈果然技艺卓绝。”勾月拱手。

    他将长宁还给勾月,“我再多教你几招。”

    天蒙蒙亮,两个人已过了数百招,勾月看不出他的武功套路,只觉得有几招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天快亮了,他也要走了,“前辈,为什么您是通络王子的师傅?”

    “机缘巧合,怎么,你也想做我徒弟?”

    “通络为人心狠手辣,非正派人士,我只是不想看您助纣为虐。”

    他笑了,“难道你手上从未沾过无辜者的鲜血?”

    只一句便问得她说不出话了。

    “江湖人相遇就是缘,正邪对我而言,不过是读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