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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笔人作画

    翠柳听到樊雨的叹息声,回过神来,见她手中的汤碗比人脸还干净,啧一声接过,嗔怪道,“小姐,您这,又是一口闷了?解渴解热也不能牛嚼牡丹般的粗鲁,越发没得以前的端庄贤淑......”

    樊雨暗骂一声“唠叨婆子”,抬眼,透过这巴郡城墙,望向了城外那起伏连绵、巍峨陡峭的崇山峻岭,思绪已神游方外!但凡她还是翠柳口中的“小姐”,也不至于这般烦闷沉沦,这古代人的繁文缛节、约束女子的条条框框......

    樊雨正神游方外呢,忽然,“驾驾驾”的打马声,“得得得”的马蹄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循声望去,只见一富态公子骑着白色骏马,领着一队将士,从城里疾驰而来。

    城门下拥挤的百姓立刻静默,主动让出道来。

    一行人马穿过城门,入了瓮城,立在樊雨主仆三人的视线正下方,驻足。

    领头男子,回头朝箭楼上的她,笑得春风拂面。

    樊雨回以他一个亲切又淡漠的微笑。

    不能不亲切,那是她面上的三师兄孙雄孙将军,是这蜀州的土霸王!有朝一日,或许她还得图他的兵马相助呢!

    可内心里又是淡漠的,三师兄这个笑面虎,她毕竟了解不太深呀!

    更何况,从他强制她在这箭楼,观看他们这残忍的一幕幕;就如强留她于蜀州,甚至起了那邪恶心思一般!怎会对他生出更多好感来!

    孙雄对樊雨所思所想,皆是无所谓,他们接下来的表演,一半是为了杀鸡给猴看!很是不幸,她樊雨便是那只猴子。

    孙雄朝樊雨努努嘴,示意她看向瓮城中的阵地!

    被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的阵地上,一切准备就绪!

    只见空地中心挖了一个坑,其中注入半满的黑色墨汁,墨汁之上倒立着五个仅着裤衩的被捆绑的中年汉子,其散乱的长发刚好浸在墨汁之中。他们就是今日的笔人,身子是笔杆,头发是笔毛,自然是要浸在墨汁之中的。

    等会,会有人来用他们作画!所以被称为笔人!

    此刻的笔人,都被封了嘴巴,粗麻绳捆绑着的身体,已被勒得血迹斑斑,不知哪头的粗绳一动,刚止住的血迹又一次涌动,直往墨汁之中流去。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血腥味!说不上欢喜还是厌恶?

    墨汁坑外,东南西北四方各备下了一幅长约丈余的画卷。

    画卷之外,二十四位军中壮士分布在四面,他们手中各置一粗绳的一端,而粗绳的另一端,都集中在墨汁中的笔人身上。倒真形成了一张形似蜘蛛的网,墨汁中的汉子是蜘蛛网的心脏。网,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整整齐齐,有几分看头。

    这网,是笔人能悬空于墨水坑上的原因,也是能控制笔人在纸上作画的工具!

    樊雨曾经何其有幸,生于法治社会,对这样残酷的场景,十分陌生,更觉不忍!

    但围观的百姓已见怪不怪,对空中浓浓的血腥味,甚至已经麻木,一个个兴味地盯着那“蜘蛛网”,不忘催促几句,“将军,今天咋还不开始嘛?太阳再烈一点的话,他们身上的臭汗会污染了血墨的!”

    说的似乎有理!

    但严阵以待的绳网,却一动不动、规规矩矩、各就各位!连同被绑的笔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俨然是军纪严明呀!

    这笔人作画,正是蜀州军独有的处罚人的把戏,乃首领孙雄独创!对,正是樊雨的三师兄孙雄。

    听说这种玩法,既能让恶人得到惩罚,又威慑了其他人不敢作恶,最大的好处,是能增强各将士间的团结、协助和沟通意识,且能锻炼这群武夫的艺术功底。

    听到围观百姓的催促,孙雄微微一笑。别瞧他才弱冠之年,武艺胆识却极少有人能及,颇有威名的蜀州军更是被其收拾得服服帖帖。在蜀州王一族被灭之后,他更是一举将王府改成了将军府,做起了土皇帝来。

    这样的人,应是极为严苛的吧,可他总是笑容满面,谈笑风生。在百姓眼里,他是最为大度宽厚、仁爱之人。若是他要处置什么人,那人便是罪有应得了。

    又过了一会,孙雄打马围着绳网跑了一圈,归于原地时,举起策马的鞭子。

    紧接着,只听不远处的战鼓“咚咚咚”三声响动,人群中气势如虹地唱着“蜀州军必胜”“蜀州军必胜”……

    战鼓一断,高喊声即刻停止,在场众人顿时兴味不已,一个个瞪圆了双眼盯着阵地之中,所有人都明白:笔人作画即将开始!

    说起这笔人作画之事,不得不总结一句:是以人血掺墨,以人身为笔杆,以发为笔头,由四面二十四人拉扯粗绳,用绳网控制笔人,于纸上作画!

    文字表述简简单单,可操作却复复杂杂,且这过程,对于“笔人”来说,那是比凌迟还要刻骨铭心的难受!

    这场景,看得樊雨红了眼眶!人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她不知三师兄为何乐此不疲,跟人家有仇似的,可他最大的仇人不应该在京都吗?

    由不得她多思,瓮城中,各方绳索,已然崩拉极紧。

    很快,空气中血腥味渐浓,在这鸦雀无声的时间里,甚至能听到血迹“咕噜噜”地响,正如溪水一般由笔人身上涌入墨汁中!渐渐的,血腥味覆盖了所谓的墨香,很是令人作呕!

    而原本深棕色的粗麻绳,也已被染成暗红色。

    那几个笔人,脸色已然绝望而狰狞,这还没开始呢,他们已然觉得痛苦不堪。他们后悔来过这世上一遭,都在回想,曾经是否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

    看着他们如此,孙雄心中极为舒坦,鼻孔里轻哼出乐曲来,眼神越发深邃,其中悠远的故事,场上无人能懂,也无需他人能懂!

    “今日,给本将军认真点,免得明日还得备这些‘笔’、墨、纸,前几日你们画的那都什么鬼,没一幅画拿得出手。”

    场中将士气势磅礴地齐声回道,“领命,将军。”

    “好了,最热的时候到了,开始吧!”

    随着孙雄的一声开始,即刻有指挥官举着两面黑红旗站了出来,立在高台之上,开始指挥,“东松,西紧”。

    之后网中的粗绳,东面的开始松懈,西方的开始拉得更紧的,墨池中被捆的汉子,随着被拉紧的绳子而朝东移动,直到他们的头发挨上了东面画纸,将那带血的墨在纸上留下一个个印迹。

    竟然真有人觉得这样能画出画来?嗯,听闻,蜀州军确实作出过价值连城的画,一些爱画者,甚至疯狂追捧!

    樊雨将这一群人,都列为变态!

    而阵中这些始作俑者,此时正热身的不错,且渐渐步入佳境。

    指挥的声音一直未停。

    “东三位置,绳太紧,稍松,西三位置稍微拉紧。”

    “好,慢慢来,南方靠西的几位相应拉紧,将‘笔’往南移去。”

    “咱们今日是要画梅花图,不是山水,枝头的笔画不能用太重,把他们拉过去时,动作要快,稍一停顿,墨汁太多,笔墨会太粗。”

    “此处需要空白,所有人听令,拉紧绳索,将笔人吊于空中,本将喊至三后,一同跳过。”

    “一。”

    “二。”

    “三,跳过。”

    ……

    一切井然有序的行进,一个时辰下来,东、南两幅画已完成!

    缺少艺术细胞的樊雨,看不出其中美感!只忧心地瞧着笔人,心里揪得慌,就好像她成为那笔人似的!更何况,这到底是人命关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