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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克雷乌斯角(9-海风的记忆)

    雨小了。

    缪尔诗参迷茫地跑在他父亲曾经走过的路上,他并不知道乔治所说的政府大楼的具体位置,他只是感觉自己需要跑,一直跑。尽管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需要。

    雨后的石楠城仿佛油画被雨所打湿。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远处不知来源,不知自谁的声音。

    缪尔诗参身体已经湿透了,他想要在找到父亲之后换一件衣服。他将贝雷帽脱下,右手抓着。

    “缪尔诗参!”不知在何处的街上,身影倒映于水洼的一位中年男性朝他远远喊道。

    缪尔诗参知道他是父亲的故友,但他并不认识他,仅见过他几次面,甚至连名字也不知晓。

    “我的父亲呢?”缪尔诗参靠近之后本想礼貌地客套几句,但脱口而出后连自己也未察觉有任何不对。

    “他.......”缪尔诗参看清男子的面貌的同时,也看见了他脸上的凝重和痛苦,此时那份痛苦加重了几分,又分出几成的踟蹰和怜悯。

    缪尔诗参不安起来,感觉胸口发闷,任何念头在一个“逃离”的想法出现之后便不再冒出,他连对方回答都不希望。

    然而答案是如此明显,回答也充斥着阴雨天的冰凉。

    缪尔诗参只能感觉到雨一直在下,但并不是那么冷。冷的是另一种东西。

    “.......他在哪里?我父亲在哪?”

    ........

    一些画面在脑海之中浮现,并非尽是关于父亲的事情,相反,甚至于大部分都与父亲并不相关。

    只是村子,黄绿色的印象,杂草,海浪,树木,强烈的阳光和阴影。

    地板和晚餐,钓鱼的人和草帽,葬礼上的花朵和白色墙上的涂鸦,各种各样的装饰物。

    谁在残阳下的剪影,节日里的喧嚷,父亲沉思的画面,冰冻的河水,鸭群,变成植物的梦。

    只是一些无关的片段。

    缪尔诗参看到沉睡着的父亲时仅仅不自觉地进行回想。

    缪尔诗参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们两人都蒙盖在建筑内部的阴影之中。旁边灯火烁烁,它使缪尔诗参薄弱的影子盖在父亲身上。

    缪尔诗参沉吟之后,蹲下身子,将贝雷帽永远地留在父亲的手中。

    “缪尔诗参.......我很抱歉这时候打扰你,但我们现在正需要一些人手。”

    旁边陌生的声音传来。他也是Chineseenkianthus的相识,他按照自己的经验认为缪尔诗参需要做一些其他的事以不去沉溺于悲伤。当他说出口时,他心里困惑,不清楚缪尔诗参是否理解死亡和悲伤。

    缪尔诗参没有立刻应声。只是将手伸出,放在父亲的脸上,湿濡的头发上。

    他并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做什么。

    ..............

    缪尔诗参去往广场。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石楠城其他的地方还发生着些什么事,缪尔诗参并不清楚,好像这些东西已经变得模糊一片。他不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连其他的某些东西也漠不关心。

    走在路上,雨水通过某些建筑下滴,落在地面上时,缪尔诗参才逐渐回过味,意识到方才,现在,将来都发生了什么变化,它们就像旋涡,以一个点为中心开始摧毁记忆,思绪,选择,去向。

    什么东西已经破碎了,它们通过这些东西给缪尔诗参带来了第一份深刻的迷茫。

    十岁那年的雨也是悲伤地下着。缪尔诗参还记得那会雨后他潜移默化出现的改变,逐渐腐烂的同情心。

    它们还有所剩留,因而缪尔诗参现在只想放纵自己被巨大的悲伤淹没。

    那像是自愿地放大了对伤口疼痛的感觉。

    往后他要无依无靠了,他要漂泊人世间没有安居之所了,他感觉自己又要没溺在水中,迷茫,无措。

    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往后才出现,譬如可能还需要见他的亲叔叔,那间店面可能要暂时由他接手。他从没见过他,这位叔叔只活在父亲的口述中。

    缪尔诗参走在路上,他未流泪,悲伤也许决定在后日才给他有力的一击。

    他望向天空,浅色的蓝。强风袭来,缪尔诗参不确定究竟是不是海风,他只能分辨出风中掺杂着咸湿的气味和一种诡谲的忧郁。

    像是流浪的征兆。

    是否要离开这里,缪尔诗参自己也不知道。

    他看向四周,实际上却是什么也不看。

    他穿过人群,几处废墟。

    可这时他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口鼻。缪尔诗参下意识地挣扎,却被他人有力的手禁锢着,逐渐使不上力气。

    视野已经逐渐模糊不清。他的意识也是。

    缪尔诗参只是在最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响亮的钟声。

    ..........

    柠檬树摇晃,哈薄远远地望着石楠郡的方向,高文站在他身旁,他们两人都在格蕾丝太太的花园里。

    乌云已经过去,地面泥泞。

    格蕾丝太太待在屋内,坐在躺椅上望着阴暗的天空和明亮的天空。月亮已经早早出现。

    她一旁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躺着的是她少女时代在阿巴扎一座北方港口城市拍下的风景。

    格蕾丝太太出神地看着遥远的月亮,静静地,默不出声。

    “你也要离开这里?明明缪尔诗参不久之后就会回来.......”花园里,高文看着哈薄,说道。

    “虽然缪尔诗参会回来,但是我想要出去看看。”

    “你的父母都同意了?”

    “嗯,已经同意了。大概是后天,我就会和我的叔叔,还有科里根爷爷离开这里。

    “也许是到爱帕可蒂的哪个地方去吧。他们还没有告诉我。”

    “后天?明明你之前说是.......”

    “提前了。”哈薄简洁地回答道。

    “.......要去多久呢?”

    “半年或者一年,还没有确定。

    “到时候回来,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份礼物的。”

    高文看着他,没有继续开口,只是看着他望向远方的背影。那浓重的云朵同哈薄的身影融合在一起。泛蓝色的环境笼盖花园,而后者笼盖哈薄。

    “一定要记得回来.........”

    高文离别时,最后一次同哈薄说道。

    对方认真地看着他,随后笑了笑,“当然。”

    ..................

    西班牙画家萨尔瓦多·达利童年经常在克雷乌斯角玩耍,他终其一生都受到那处海角病态而忧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