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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小人

    苏小城走出会议室时心里很窝火,想发泄,这不怪她,实在是被那张肥头大耳的伪善面孔恶心到了。小人就是小人,这么多年过去,不会变的。

    到S系第一次开会是安排下学期课程,事关个人利益,除了有监考的老师没到,其他的基本都到了,让苏小城没想到的是,廖某早就来了,坐在中间。

    到S系如果说有什么担忧的,唯一的就是又要与廖某共事。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真正冲突过,但总是不对付,原因大概是俩人学一样的专业,他觉得有竞争吧。廖某比苏小城大11岁,19年前当苏小城考上R大的博士时,廖某已经是副院长,他特意跑到人事处跟领导说学校不需要文艺学专业的博士,因为他一直负责这门课的教学。事实上,后来这门课也一直由廖某负责,没有给苏小城以及后来的年轻博士们机会。

    如今毕业已经十几年,苏小城早已释然。其间学院分分合合,最近七八年时间他们各在不同学院,S系再次回到M院时,廖某已经升为正级,成为M院书记。平时遇到,苏小城也只是点头微笑,并无更多交流。她打心眼里瞧不起廖某这号人,他是那种典型的官僚,极其虚伪,没水平只能仗着行政的权力为自己粉饰一个学者的人设,自私狭隘,不放过一点好处,什么东西都要自己抓在手里,对不讨好他的人打压报复。

    很多年前,苏小城刚工作不久,当时副院长的廖某就曾亲自打电话来要求她给一个快要毕业的研究生学分,事实上那学生从未上过她的课,原因是那学生很有些背景。至今苏小城仍然记得,那学生拿走表格转身时对她敷衍地一笑,那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她为自己从事的工作,为自己对权力的妥协感到耻辱。

    十几年过去,廖某再隔几年就要退休,他主动辞了书记一职,这是苏小城同意到S系的重要原因,只是她没想到,廖某并非看淡权力,而是赶在退休之前抓紧机会最后捞一把,将自己卖到隔壁学校。廖某除了一教授头衔没有什么真正拿得出手的成果,居然还卖了130万,这让苏小城很吃惊,可见当下的学科评估已经卷到什么程度!

    不论怎样苏小城还是很高兴的,至少她一来,讨厌的人就走了,原本的那点担心也没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廖某临走还不忘恶心她一下。

    廖某说:下学期《文艺学》和论文不要按排我了。

    管教学的副院长侧着看向苏小城:苏博,你是学文艺学的吧?

    苏小城赶紧点头,说:是的,我是文艺学专业。

    不料这时廖某低头飘出一句话:我已经把文艺学的全部教案交给吕博了。

    吕博是今年新进的博士,是H大毕业的本科和硕士,读硕士时苏小城还给她上过原著选读课,吕博并非文艺学专业呀!苏小城一惊,却不好当着所有老师的面开口争。

    好在这时系主任开口:要不这样,苏老师与吕老师一人一个班。

    看似公平的办法,苏小城没法高兴起来,毕竟她是正宗文艺学专业毕业的,现在要跟自己的学生去比较,他们是几个意思?更何况一个课分成两半,是否能够完成学院平均工作量都成问题。

    于是,她说:就我本意来说,少上课更好,但如果因为课少完不成工作量,那就不能怪我。

    在座都是她之前的老同事或教过的硕士生,谁都不说话,一是廖某已经定了调子,他虽已不是书记,本质上也已不是H大的人,但他在S系当领导多年,谁也不好公然搏他的面,二是没必要得罪新来的吕老师,一句话,事不关己,不是那么铁的关系,谁也不会为谁出头。

    苏小城对于同事们的反映可以理解,换作自己应该也会保持沉默,她气的是廖某,存心地公然恶心她。霸占了这么多年的课,临走了还见不得她好。

    紧接着,系主任问:《中西文化比较》谁愿意接?副院长又立刻看向苏小城:苏博,这个课你可以上啊!

    苏小城一下没反映过来,忙摇头,不假思索说:我不行我不行。她是完全没想到会上一门全新的课,虽然这一直是她感兴趣的。

    令人恶心的事又来了。廖某指着监完考刚坐下的汪博士说:这门课汪博士上最合适。

    安静片刻,终于有老师开口:汪博课是上得好,但课已经很多了,科研任务重,就不要再加重他的负担了。

    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系主任侧着跟苏小城解释:这个课是个选修课,课时不多。

    苏小城从初闻的突愕中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之前研究偏西方,这些年读的书几乎是中国传统的文学与艺术,加上决定以后要研究的耕读文化,考虑是不是可以接下这门课。

    正当她犹豫时,又听见廖某开口:这个课,汪博上最合适。这一句话点燃了苏小城的怒火,她转向旁边的系主任,低头跟他说:如果没有人接这个课,我接了吧。

    系主任忙点头,连声应:好,好。

    走出会议室,与贺君一道往外走,苏小城终于按捺不住吐槽:刚才廖是什么意思?言下之意就是两门课我都上不了呗。

    贺君是苏小城以前的老同事,算是谈得来的朋友,私下偶尔也会一起喝茶聊天,他是知道苏小城与廖某矛盾的。贺君打哈哈,笑着安慰她:你看我什么课没上过,现在给我安排的是什么?一个课头才12课时,你的算好的了!

    苏小城向来欣赏贺君,想起他的学识与遭遇,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而自嘲道:同开两门新课,这下好,备课我就要脱层皮。

    回家路上苏小城越想越气,没忍住告诉了顾江。电话那头,顾江显然也气上了:他想干什么?他都要走了,都不是学校的人了,有什么资格在那里指手划脚?

    苏小城附和道:就是!是我的话就闭上嘴,他就是踩我呗,难不成我还不如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何况她不是学这个专业的。不过,这样我也能接受,总不能让人家一门课都没得上吧。

    理智告诉她,最后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最理想的,但绝对是其他人都认为最好的,不论怎样,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专业。

    到家时,系主任已经把课程安排表发到群里,苏小城看到《中西文化比较》与《文艺学》后面填的是自己的名字,有种尘埃落地的感觉。事情并没有按小人的意愿发展,就凭廖某的气量,现在多少应该是生气的。

    苏小城马上上网下书单,越买越兴奋,回到熟悉的专业以及自己喜欢的领域,她感到学术的激情被点燃了,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如果是教这两门课,研究感兴趣的文化,那就不提前退休了。

    被希望的光照亮的内心,瞬间澄静美好起来,再回想下午开会时的情形,她突然不恨了,若不是廖某恶意阻拦,她可能就接下《文艺学》全部两个班,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也不好意思再接下《中西文化比较》。

    所以,真正印证了那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争不抢,一切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