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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蝶迷梦

    无缘觉得,整日待在这神仙住的地方,吃喝不愁,不时还能自宫中楼阁之上眺望远方巨鲲跃海,各种奇异伟丽之象,实乃罕见!偶尔遇到仙女,一个个皆是高洁神圣,不可侵犯。不过,仙子们似乎不大友好,对待外来客皆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那模样,倒像是人间顶着官帽高不可攀的达官显贵。听闻这仙境办事也是十分拖沓,没点特殊关系还办不成,可仙境北山那块立规硕石之上分明写着:“不得拉帮结派。”

    “诶!原来规矩也不过是摆着看的东西罢了。”无缘无奈地摇了摇头,彼时的鲲池之中,一只硕大的鲲正跳出水面,激起的万千波浪在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宛若一瞬间坠入万千星海,又如繁星瞬间汇聚于此,将天地都用万千星河铺满。

    巨鲲沉入海中之后,无缘依旧未能从那一刻绝美景色所带来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不久又到了石约仙宫大典,大典在鲲池中央矗立的聚仙殿中举行,三官大帝、十方天尊、南斗六星君、北斗七星君、四海龙王、五岳大帝、五龙神五水神,八方来贺,群星闪耀,夜空璀璨,五彩祥云汇集于仙殿穹顶之上,大放异彩,殿内一时被霞光笼罩,与四周如墨般漆黑的夜空形成对比。

    巨鲲亦被此吉光感染,自殿外西北方的水中一跃而起,在越过穹顶五彩祥云之际,其身所沾池水化作一颗颗湛蓝的宝石,宝石如雨般落在仙殿外盛开的朵朵月季上,为盛大宴会添了抹别样的鲜活与色彩。为首的黎光仙子抬手一挥,神殿两侧壁画之上,歌舞仙姬皆踏云而至,手持琴瑟鼓笙,丝竹管弦,吹奏一曲天籁之音,引得众仙连连赞叹。

    席间,宫外突飘来一状如人,豹尾虎齿,蓬发戴胜的神,绿衣见状赶忙进殿通报:“玉山西王母到------”

    众仙听罢纷纷跪下行礼,然而,跪了半晌,却不见有神进来,绿衣亦跪倒在地纳闷,直到黎光小声提醒道:“喊道号!”绿衣这才恍然大悟,高喊一声:“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到------”

    众仙又是跪地一拜,这才见一状如人,豹尾虎齿,蓬发戴胜之怪自正殿大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位青衣仙子,个个身披华彩羽衣,头戴宝珠玉簪,模样雍容华贵。

    西王母垂眸看了眼趴伏在地,快要与地板融为一体的绿衣,傲慢地走到主位坐下,三位青衣仙子亦不屑地瞧了眼众仙,待西王母坐下后便侍候在侧,不敢有丝毫懈怠。

    “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七日前,我曾见人间一场盛大祭礼,那祭礼规模之盛大,多少人远渡重洋,跨越千山万水,只为能赶在祭礼开始之前到达王都,亲眼见一见那皇帝为您新塑的黄金神像。”说话的是广目天王魔礼寿。广目天王以净天眼随时观察大千世界,如今这天眼用来察言观色,倒也合理得很。

    西王母闻言,面色比方才和悦了不少,她抬手微微示意,身旁一青衣仙子便往前走几步,俯视众仙道:“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要训话。”

    众仙刚起身,闻言又急急忙忙跪了回去,西王母坐于高位之上,一副高姿态,明明半柱香前还是觥筹交错的众仙,现下却个个敛容屏气。

    洛绮居住的云裳宫与鲲池相隔不远,无缘立于云裳宫一窗前,托腮望着鲲池中央原本歌舞升平的聚仙殿突然没了音乐,众仙似乎也不再讲话,对宴会之事愈发好奇,洛绮却盘坐床榻,寻了坛酒独饮独酌,不知有何忧愁苦闷,这么久也未化解开来。

    “你别整天憋在房间里,多出去走动走动啊,你瞧瞧你,家里连个客人都不来,活臭了都!”无缘还是

    洛绮听罢并未生气,反倒放下小茶杯叹了口气,眼中少了些许安逸,多了几分落寞,沉默半晌,说道:“这样挺好的,没了虚伪,也没了痛苦。”

    “贫道见洛姑娘整日闷闷不乐,心中亦愁得很,想来姑娘是需要个倾诉对象,不止在下可否有这个荣幸替姑娘排忧解难?”

    “你怎么了?吃错药了,说话这么客气。”洛绮说罢转身倒了一杯白茶,并未正眼瞧他,悠闲地坐下来,抿了一口茶细细品着。

    无缘听着洛绮似乎话中有话,正欲再度问询一二,却被一银铃般清脆女声打断。

    “洛绮,你回来了。”门外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仙子,身姿窈窕,模样亦生得十分美丽。

    “嗯,紫衣,你来了,我回来有一阵儿了。”洛绮瞧着她并不怎么欣喜,无缘却激动着又是斟茶又是递水,毕竟这是自己在这里九天以来见过的第一位上门客。

    紫衣瞧他殷勤招待,试探性地问了句:“不知这位仙友是?”

    “不不不,在下一介凡人,流云观。。。。。。”

    仙子一听他并非仙人,随即换了副表情,还未待他介绍完,不耐烦地摆手打断:“行了行了,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是来找洛绮的。”

    说罢转头便对着洛绮讲起一位叫睫羽的女仙的闲话来,无缘虽然不怎么相信洛绮,可洛绮有句话他认为说的很对:比起听这些背后嚼人舌根的话,还是没有登门客比较好。

    聒噪的仙子带着倾泻满腹牢骚后清爽的心情走了,宫内总算安静了不少,无缘手持经卷,长叹一声,问道:“昨日我听仙子们谈分灵洞,说里面诡秘怪异得很,可咱们不就是自分灵洞入的仙宫吗?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洛绮闻言微微一笑,无缘不知这笑中深意,可还未待其推测一二,下一秒,自那朱唇之中流出的话语便令其毛骨悚然:

    “分灵洞确实不能靠近,之前怕你不肯入洞,便没有告诉你,其实------”洛绮拖长音看向无缘,接着幽幽地道:“分灵洞确实有东西,而且自打你入洞之时,便决定要你性命,不知道你可曾察觉异样,它这几日,一直,都在,跟,着,你!”

    “为什么?我,我我并未察觉啊!”无缘吓得瘫软在地,后背直冒冷汗,洛绮见状却眉眼舒展,双目久违地染上了一层喜色,无缘这才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又羞又恼地推门离去,在仙宫附近的茂林里乱逛起来,洛绮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南山的巨树,陷入了悠长的回忆中。

    一千年前,洛绮初入石约,秉着黎曦一族对苍生炽热的爱心随三万仙子一齐拜入归门下,那时,石约南山一颗冥灵树刚刚发芽,众仙子将慈悲与善化作一个个鲜红的木牌挂在树梢,晨曦伴着清风将木牌下连着的金铃铛一个个唤醒,洛绮站在树下,看着清透的光将铃铛照得闪闪发光,如同万千星辰摆脱夜的束缚,落入冥灵虬曲的枝干,在无尽的光芒下肆意闪亮。

    众仙子经过南山,总会驻足仰望,一个个欢喜着将纯真与希望扔进铃铛清脆的歌声中。后来,石约众仙,随归苦修数百年,直待冥灵树枝繁叶茂。繁密的树叶藏起了鲜红的木牌与金黄的铃铛,至此,洛绮再不见南山顶鲜红的木牌,金色的铃铛亦再无随风摇曳的空间,一个个挤在繁茂的绿叶中,彻底陷入了长眠。

    众仙不再驻足,不再眺望,或许亦早就忘记,自己曾经在冥灵树上留下过的痕迹。

    山中时光匆匆流逝,一晃已是洛绮修习仙法的第五百个年头了。洛绮清楚地记得,那日,她与一众仙子受命前往凡间,缉拿凶兽穷奇,那畜生不知何时从少昊的禁锢中逃脱,携一众妖兽在都城内外肆意屠杀。

    穷奇狡诈得很,他化作朝前太傅,整日在王宫贵族中游窜挑拨,教唆太子行苛政享乐,饿了就虏些忠臣良将来吃,困了就宿在寻欢作乐之地,朝堂气运眼看被其吞噬大半,那皇帝还整日坐在龙椅上悠哉悠哉。

    “陛下,河道年久淤塞,一遇久雨,遂成巨浸,田皆溺焉,若因水所趋,增堤峻防,疏其下流,纵使入海,此数十年之利也。“朝堂之上,一头戴高山冠,身着红朝服,腰佩组绶的大司空进谏。

    “陛下!“穷奇自群臣中走出,亦进谏道:“您封大司空官,为的是掌四方水土,修堤浚沟,如今各地水患频发,他大司空却在朝堂之上大谈治水之策,毫无实际举动,难道陛下不觉得大司空有渎职之过么?“

    大司空作为二皇子党羽,此次进谏本欲保举其主治理水患,可如今却被太傅当场驳斥,还莫名其妙添了个渎职的罪,气不打一处来,回身便欲同其理论,不料皇帝却出言喝止,道:“欸,太傅此言差矣,这水患四起,皆因节气所至,这西南风和东南风一吹,川江洪流便如洪涛猛兽。“

    “是臣妄言了,还请陛下恕罪!“穷奇跪地一拜,大司空则不满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穷奇在朝堂上受了气,回了家自然没什么好脾气,他十分疑惑,为何平日里与世无争的大司空这几日却在皇帝面前屡出风头,尤其今日,皇帝竟开始出面维护他,这就少不得要他尝一尝这大司空的肉了。

    入夜,穷奇变成一只虎纹珠鸟,停在大司空侍妾香儿的院落,立在院中央一颗槐树枝头,唱道:“薤上露,何易晞。薤上露,何易晞。薤上露,何易晞。。。。。。“

    侍妾闻声而至,立在树下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自语道:“这鸟怎还会说话?“还未待其回过神来,那鸟便现了原形------一只背生双翼,凶残如虎的恶兽。

    恶兽一口吞掉了侍妾,接着又化作侍妾的模样,慌慌张张地跑去正院寻大司空,谎称自己院落停了一只怪鸟,现下虽飞走了,但保不齐何时便又飞回来。大司空疼惜她,便决定今夜宿在她处。

    不过穷奇到底是兽,化作人形也掩盖不了他一身浓烈体味,于是翻箱倒柜寻得那侍妾的香粉,一个劲儿往身上盖,把屋子弄了个乌烟瘴气,不一会儿大司空进来,皱着眉纳闷道:“香儿平日不喜浓香,今日这是怎么了?“

    “诶呀,大人,我被吓着了,香粉撒了一地。“穷奇装模作样地扭着腰肢上前撒娇,待二人灭灯入睡,侍妾香儿忽从床侧翻身,压在大司空腰上,手中利爪寒光一闪,直直戳入身下人胸膛,本以为会是熟悉的血肉触感,岂料却对上一片坚硬如甲的护身,再一看,身下哪还有什么大司空,只有一个枕头。

    “诶呀!这这这畜生,熏~死我我了!目目目擒,你下次你来啊!“半空中,长峰仙子对着众仙抱怨道。

    “畜生!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黎光喝斥一声,穷奇闻言遁逃。

    长峰仙子仙袍一挥,府宅庭院顷刻间便化作风中残屑:“穷穷穷。。。。。。“

    才开口,长峰就被黎光打断,实在是因为他的结巴太影响此刻这严肃的气氛:“穷奇,大司空是假,这方圆百里的城郭亦是假,都是幻术罢了。“

    “听。。。听着没,都。。。都是我,欸,我。。。。。。“

    “穷奇,如今你已是困兽之斗,快快束手就擒,随我等回石约受罚!“长峰还欲放几句狠话,奈何再次被打断。

    “能能不能让我说说说完,好好好歹我,我是我,我给给擒擒住的!“长峰明显有些恼了,想起当初,若不是自己嘴贱,非要学着凡间结巴的模样在众仙面前显眼,也不至于成如今这样。

    穷奇悔恨不已,想不到石约仙境一众仙子竟练成这样通天的本事,自己今日更是栽在一个结巴手里,若传出去,别说什么

    “众仙听令,随我一同擒拿凶兽穷奇!“黎光仙子一声令下,众仙手捻斗诀,齐声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金光速现,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束!“

    咒语毕,一道巨大的天雷自空中降临,片刻便化作一张泛着金光的网,巨网将穷奇死死罩在一处,黎光自众仙子中走出,对着仍旧试图挣扎逃脱的穷奇道:“世道已变,即使你为少昊之子,也逃不过这正义的审判!若你不曾食过忠臣良将,世间又怎会无你安身之所。“

    穷奇闻言不再挣扎,反倒讽刺道:“这世道是变了,倒叫一群墙头草来替忠臣良将伸张正义!“

    众仙返回石约仙境,还未将其押入仙牢,凶兽穷奇便突然发狂,嘶吼着扯下自己一身皮肉,仙网内顿时鲜血淋淋,控制仙索的仙子也被吓得松开了仙索,一时间凶兽如脱缰野马般拖着一具鲜红的肉身在石约来回疯跑,血液滴落之处,百草荒芜。

    众仙子被吓得四处逃窜,山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穷奇窜得极快,黎光还未向归通报,那畜生便发疯般地寻了处山洞钻了去,众仙忙上前查看,当得知其入的是可通外界的分灵洞后,个个急得直拍大腿,心想这畜生钻哪儿不好,非往分灵洞钻,分灵洞连通外界,必须即可入洞捉拿,否则它一旦逃出去,再想抓铺可就难了。

    分灵洞入口极小,洞内亦十分狭窄,不用想也知道,穷奇此刻正拖着那具鲜血淋漓的巨大肉身在洞内艰难前行,那洞口还留着未干的一大片血迹呢!

    “那畜生,竟不顾皮肉摩擦之痛也要逃出去。!“分灵洞内,洛绮忍受着石壁不断滴落的鲜血和坚石勾下的穷奇皮肉,一点点搜寻那畜生的踪迹,“那畜生恐怕已经成一滩烂肉了,真可怕。“洛绮自语道。

    这分灵洞自己从未孤身一人进入过,现下四周又布满凶兽血肉,实在与地狱无异,她越想越害怕,可巧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拍,吓得洛绮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躲,竟一个不慎撞倒了石壁上,左侧衣衫立马沾上腥臭的血液,她嫌弃地瞧了瞧衣衫上的血迹,又恼怒地看向面前一脸得意地少年。

    “哈哈哈,石约山还有这么胆小的仙子!“少年显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冒犯,只是一个劲儿嘲讽洛绮胆小。

    洛绮瞧着少年身着淡蓝色罩衣,罩衣上用银丝绣着白兰,内衬是一件墨染束腰裙,腰上还系着玉衡宝石蓝鞶,佩有一只玄色香囊,上用金丝绣着一只小巧的兽,洛绮不识此兽,只觉面前少年虽衣着飘然如仙,却隐隐透着一缕恶童的气质。

    二人相伴而行,越往深处走,血肉便愈少,循着地面带血的爪印走了十几丈,前方石壁忽现一行血字,一瞧就是穷奇留下的,只是那七个字却宛如晴天霹雳,将洛绮惊得立在原地,因为上面写道;“此举并非我本意。“

    “难不成,穷奇被什么别的东西附了身,所以才?“洛绮并未继续说下去。仔细想来,这世间没几个能忍着剥皮之痛四处逃窜,

    二人本欲继续前进,岂料还未抬脚,便发觉地面上散落着一张纸,洛绮借手中夜明珠读道:“今日乃是修炼此法的第三日,痛苦欲裂,闭目调息之时,脑中杂念挥散不去,洞窟似有异常,可见有黑影四处逃窜。后面是净身鼎咒: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四方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急急如律令。“

    “这是谁留在这里的?“少年问道。

    “不知道。“洛绮若有所思地看向洞穴深处。

    “我们快走吧,说不定穷奇已经死了,就在前面不远呢?“少年催促道。

    这分灵洞洞穴四通八达,洛绮不曾孤身来过此地,那少年一脸懵懂模样,估计也对洞穴不熟悉,如今二人只得硬着头皮沿着穷奇血爪印一路搜寻。

    若不是任务在身,她实在不愿再往前走,那穷奇浑身血肉模糊,经过这矮窄洞穴的石壁摩擦,现在肯定没个兽样了,若死了就是一滩不成形的烂肉,若活着便是一滩能动的不成形烂肉,想想就觉得可怕!

    这想法一旦有了,便再难挥去,无奈洛绮只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希望此法有效,正巧她想到了少年香囊上绣着的不知名小兽,于是转身问道:“师兄,你香囊上绣着的是什么?“

    洛绮真的不应该问什么小兽,因为下一秒,少年自轻薄朱唇中吐出的话便让她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