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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去不回

    冷老师挠挠头,看着嘴唇煞白的卜英子大笑,笑容有些没心没肺:“你把我想成什么样子的人呢?这个可是重婚罪。虽然我没什么本事,好歹也算是为人师表,还不至于知法犯法。我妻子去世两年多了,有一个儿子已经九岁。你嫁给我,你就要给我儿子当后妈,就是欠一句问你介意不介意而已?”

    卜英子一直没听过冷老师家庭故事,是冷老师向来不愿谈及他们家事,每当问起他家庭,他总是双眉紧皱,风轻云淡一言带过。

    从平时谈话间得知,他是大学学历,在风雨飘摇的年代也没受过什么苦。潜意识里只知道他的家庭不一般,怎么个不同法她就不得而知。

    这时,卜英子才明白,三十四岁的冷老师外貌虽然年轻,毕竟年纪不小,是早该结婚了。只是自己傻,竟傻得不去问一问。

    虽然不喜欢做后娘,但卜英子已经没得选择。何况冷老师是大省城户口,又品貌优秀,能嫁他已经是高攀,只要没有婚姻存在,有点什么过往她还是可以勉强忍受。

    她略顿了顿,理一下心绪,靠着冷老师身上,缓缓说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孩子无依无靠很可怜,虽然我愿意做后娘,但是,你也该把你的事跟我说明白,我会理解你的。以后,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地爱他疼他的。”

    冷老师拥着卜英子呵呵一笑,他知道他的过往英子不会嫌弃,他也根本没想过卜英子会对他有何不满意。

    他告诉她这星期六立马上回趟家,学校回省城距离五六小时车程,这星期六下午没课正好回去。

    星期六天不亮,一夜未眠的卜英子便早早起来,从家里麻利地抓了一只下蛋的母鸡,想着未见面的老人,表表一点心意,特让冷老师捎带上点土货。

    为了方便远途携带,迅速将鸡腿绑了,装入一个布兜,又拿了一些自家笋干和红薯粉,包好装在一起,然后站在校门口等着冷老师出学校。

    天亮时,看着冷老师熟悉的身形一出学校门口,卜英子就忍不住鼻酸心酸,一路泪眼朦胧。

    冷老师临走手上没带一件衣服,意思很明显,他还要回来的。

    卜英子凄凄苦苦,呜呜咽咽,冷老师也让卜英子逗得泪蕴眼珠,恋恋不舍。

    在要踏上车的一刻,冷老师突然扭头和卜英子拥吻相别。

    淳朴的乡间只有厚厚泥土气,还没来得及培养浪漫因子,就被浪子火辣的行为让车上每一个的人眼珠子翻出了眼眶,更臊红了卜英子的脸。那么多眼睛瞪着他们,害她不敢抬头,不敢斜视,她慌忙把母鸡塞给了冷老师,极快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冷老师在开怀大笑声中上了车,客车在大马路上飞驰离去。卜英子望着石子路腾起滚滚黄尘,一股悲怆袭上心头,隐隐不安搅动心扉,她努力按下这股不祥躁动,她知道她要静静等待,等待冷老师父母到来。其它,所有的她不作遐想猜测。

    然,约定本该在星期一回来的冷老师这回没回来。

    卜英子开始又急又慌,坐立不宁,每天看着学校村口的那一头,期待那个影子出现,可她并没如愿。

    转眼过了一星期,到了星期三,学校和卜英子各收到一封信,对学校里写的是冷老师不再教学,希望学校早觅良师,以及耽误了学生们万分抱歉等等,希望学校原谅。

    卜英子那封是劝她安心,不久就会来接她去省城。

    那封信说得很简单,三言两语,似乎他们婚事很容易。

    卜英子久盼的不安就很减轻了很多,安心等待他的归来。

    这一等又等了两个礼拜,卜英子是望穿秋水,愁肠百结。终于收到一封信,这封信里是诉不尽的思念,安慰卜英子安心养胎,他承诺一定接她回去。

    尽管不提什么,卜英子能看出信纸上满是泪水印记,猜想他已经遇上了阻力,皱巴的信纸告诉她他们的未来很不顺畅。

    但卜英子没有回信,她不能回信,因为没有具体地址。她只能证实冷老师确实是省城人,这点能在邮戳上看到寄出城市的所在。

    卜英子更加早起摸黑,身体出现的反应怕令人怀疑,尽量在饭堂人多时避开。她无法跟别人诉说,不敢跟别人抱怨,身体里的胎儿像一个定时炸弹,怕突然呕吐就会被人发现。

    一旦别人发现,就无法预料将带给她是什么样的灾难。

    这段日子,本来担心母亲这关不好过,现今已经不再容她去担忧这个。

    一个大姑娘未婚先孕,一乡八方人能捡着这不要脸的事话唠三、四年。光是村里村外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活活淹死。

    更愁苦的是孩子父亲没办法回来,她一个人揣着爱情的种子,在心理上已经备受煎熬。

    之后冷老师半月几天一封信,前几封是迫切想见到卜英子满满的思念,那字里行间透着深深关怀和安慰。

    但五个月后,信字少了许多,渐渐透露出一种淡漠。

    这时,卜英子已经六月个多月身孕。亏得今年天冷得早,九月已冷风瑟瑟,流行蝙蝠毛衣能遮起肚子,十月便可以风雪袄上身。

    日子伴随刻骨相思一天天等着,盼着。

    卜英子有许多话想问冷老师,有许多许多委屈要对冷老师诉说,但她不敢去学校查冷老师的地址,她害怕。

    没法跟冷老师见面询问,冷老师的许多事就无从了解。对冷老师的无解,卜英子悔不当初,恨死了自己的轻率,轻浮。

    坐如针毡的每一天她都度日如年,早晨早早起来关注村口直到晚霞散尽,由盼望变成失望,由失望变成怀疑,每天都如此重复,每天都如此煎熬。

    她开始忧愁怨恨和恐惧,纷乱的思绪折磨她碎了心,疲了身,她再也忍不住了,走向了医院。

    当医生用那鄙夷的X光眼神向她要结婚证时,她羞愧地无地自容。医生要她爱人陪同才能堕胎时,她是欲哭无泪,她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她不知道上哪儿去拽。

    医生看出她是不自爱的后果,没一点好脸色,骄傲的卜英子再也忍不住,返回家里。

    回村里,卜英子真切感觉到世间人的眼光是毒辣的,她感觉到了村里随处都有人指指点点,让她如芒在背,羞愧难当。她也多次听到顾家嫂子跟李家婆姨当着她的面拿腔拿调地异样讥笑。

    还有章家老头和他们整个族人的揶揄,爱慕她而得不到她一点好脸色的王蛤蟆,每天碰到居然企鹅企鹅地叫唤。

    敏感的卜英子马上联系到了自己略显笨拙的身子。

    她为了避开母亲,比母亲早起就去了学校。晚上躲在村口,等母亲睡下才回房间。

    母亲农活忙,舍不得小女儿跟她地里头受苦,就没顾得上女儿跟她刻意的躲避。

    也幸亏母亲与嫂嫂他们分了家,嫂嫂有意无意的试探她不敢吭声,嫂子比较粗鲁也粗心,叹了口气没说了。

    冷老师写得信越来越少,最后一个月才收到一封信,信里寥寥数语,保重保重是最关怀的字眼,思念的感觉一个字眼也找不到。

    英子肚子越来越大,原来的衣服快遮不住了。

    卜英子不敢再呆在学校,她知道冷老师不会再回来了,痴梦应该醒了。

    辞了学校帮工活计,又留给母亲一封信,信里写着她出去外面找打工的小姑,挣一些年货钱,过年一定回家,叫母亲不要担忧,保重身体。

    她趁天不亮,离开村,带着电筒被褥和必须用品,艰难步行躲进乌山爱屋。

    爱屋阴沉偏僻,冷风刺骨,洞外飞鸟野兽不时晃悠,半夜都能鬼哭狼嚎。

    卜英子没有丝毫害怕,她徒手用石头砸断了一根一根的葛藤,不顾鲜血淋漓双手疼痛,扎了一个半人多高藤篱笆拦在洞口。

    没有那些怪异眼光,再困苦的地方住着卜英子也心安不少。

    一躲两个多月,已到大年三十,预产期超过十多天,原本打算回家过年都泡了汤。

    肚子里的孩子本来一直在动,最近几天已经不动了,静得厉害。

    这样一来,卜英子异常的害怕,她怕孩子生不出来。她常听姐姐们说的,女人生孩子,一只脚踩棺材里一只脚踩棺材外,说死就死,生命非常脆弱。

    她想起这话就吓得浑身哆嗦。

    她还年轻,她还美丽,她还没好好生活过。

    她实在不想死,尤其这样被人玩弄抛弃,生生地折辱死。

    她的心有不甘!她绝对地不甘心!

    因为她要记的仇,才刚刚上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