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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不晚

    为了避免争议,殿前司带来了三名仵作,都是临梁城里叫得上名号的。

    在经过了长达一个时辰的检验和讨论之后,三人才终于敢下定论——从尸检反馈来看,符合缢吊死亡的种种特征,未发现死者有吸入或食用过致幻致昏迷的药物,基本可以断定为自缢。

    他们说的还是比较保守的,毕竟还没有看到现场环境。

    听完仵作们的论述后,秦指挥使不发一言,抬眸看了眼一旁的掌教。

    掌教很快会意,启唇道:“现场仍保留着,秦指挥使随时能带人去查看。”

    “有劳了,我稍后会派人过去。”他颇为飒爽地冲着掌教作了个揖。

    有西林在他并不担心现场会遭到破坏,当务之急还是先收拾了眼前的残局。

    他命手下驱散了外头的围观群众,随即才把卫梧的尸体抬了出去。

    卫侍郎急匆匆地凑上前追问结果,秦指挥使冷冷地瞟了他眼,道:“还未有定论,卫侍郎不如先担心下自己吧。”说着,他冲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喝令道:“一并带走。”

    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打量起身后的管莫闲和姜辛,神情有些古怪,片刻后才清了清嗓子,不太自在地道:“咳……那什么……辛苦管公子和姜教员了,还有这位……”

    秦指挥使又转头看向宋时,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支支吾吾了好一会。

    “宋时,时辰的时。”宋时噙着讨好笑容提醒道。

    “嗯,记住了。”秦指挥使用力地点了点头,“待此案结束,我定会替诸位在官家面前讨个赏。”

    官家的赏也并非他一个殿前司指挥使就能轻轻松松讨到的,这话当不得真也无需当真,无非就是说给刘副使和掌教听的,言下之意——是赏是罚那是要交给官家定夺的,龙策卫也好、西林也罢,皆不得擅作主张。

    当然,还是有人当真的,比如宋时……

    “多、多谢……多谢秦指挥使……”他眼里闪着感恩的光芒,冲着秦指挥使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

    “多谢秦指挥使!”也不知道管莫闲是被他感染了,还是刚回过味来,也跟着谢了起来。

    这就搞得姜辛很尴尬了,她僵硬地抬手、作揖,“多、多谢……”

    “……”秦指挥使看着面前三人,嘴角暗暗抽了抽。

    “对了,冒昧问一下……”谢也谢过了,该说正事了,管莫闲冷不防地抬眸,看着秦指挥使,问:“周茴是不是也该放了?”

    “待查验过现场有了确切结论后再说。”

    管莫闲继续道:“那是不是该先把人转去殿前司?毕竟他的口供也很重要。”

    “嗯……”秦指挥使眸色一转,目光落在了刘副使身上,“一会确实得麻烦龙策卫交接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刘副使笑着道,笑得很虚伪。

    不过还是比不上管莫闲虚伪,他分明挂着谄媚笑容,话却半点都不客气,“那就不打扰诸位大人了,你们赶紧去忙吧,慢走,不送。”

    秦指挥使:“……”

    刘副使:“……”

    好歹稍微装一下吧?这么明显的赶人是当他们傻啊?!

    也确实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俩人相继离开了。

    待人走后,掌教面色一沉,厉声喝道:“管莫闲!你简直就是胡闹!遛出书院、私闯卫家还偷盗尸体!别以为凭秦指挥使一句话我就真不敢罚你了……”

    “掌教,您先看一下这个。”没等他说完,姜辛冷不防地从怀里掏出谢娘子给的那些信,递到了掌教跟前。

    掌教愣了愣,“这是什么?”

    他边说边接过那些信,好奇地查看了起来。

    趁着他看信的功夫,姜辛抬眸看了眼管莫闲,她在打量他的反应,想知道他们俩是不是有着一样的想法。

    畏罪自杀——这是她胡诌的,一来是想借此将卫梧的罪行公之于众,二来就是为了尽可能的不牵扯到这些信。

    信究竟是谁写的?目的是什么?是否跟妖画重现有关?

    这里头还有太多的谜题,一旦交出这些信恐怕短时间是结不了案的,周茴至少还要在牢里待上好一阵子,这些还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殿前司、龙策卫都会顺势插上一手,那事态恐怕会更复杂。

    但掌教不能瞒,毕竟他们如果想要追查下去,能动用的就只有西林的资源。

    她认为管莫闲的想法可能是跟她不谋而合的,他明明叮嘱了谢娘子无论谁问起这些信就说不知情,可结果他却没有把这些信交给殿前司,那还能有谁问起呢?

    事实证明,她应该是猜对了。

    管莫闲刚巧也在看她,四目相对,胶着了片刻,他弯唇浅笑冲着她点了点头。

    “这些信也是从卫梧书房里拿的?”掌教看完了,抬眸询问起姜辛。

    “嗯。”她微微颔首。

    掌教问:“龙策卫知道吗?”

    “不知道。”她回。

    “殿前司呢?”

    “也不知道。”

    掌教挑了挑眉,很快就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你们想继续追查下去?”

    “前任殿前司指挥使被杀一案中是不是也出现过类似的信件?”管莫闲突然问。

    “……!!”姜辛诧异地朝着管莫闲看了过去,她所接触到的卷宗里从未提过有什么信,想到这,她又扭头看向了掌教,等待着他的回答。

    掌教并没有给出明确答案,而是疑惑地扬了扬眉,“哦?何出此言?”

    “昨晚我与宋时聊了聊考题,浅浅推了一下凶手,宋时说鸩毒从饮下到毒发身亡速度极快,所以一定是那晚饮下的,但若是那晚席间饮下的那他不可能死在马车上,那日宴席设在白矾楼,他们所处的包间是西楼的三楼,而马车都停在主楼,也就是说即便是他离席告辞时敬了大家一轮那之后还等从西楼通过凌空飞桥到主楼,再下楼去到停放马车的天井,理论上他应该已经在途中暴毙了,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并未中毒,应该是又去见了什么人,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他连府里的马夫都没叫上,自行去的……”他顿了顿,看着掌教,问:“是女人吧?”

    掌教没说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卷宗里记载了他身上沾有四弃香,平民女子大多爱用这种香,造价低廉、制作简单,能出入白矾楼的姑娘可不会用这种熏香,那应该是凶手身上的味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位指挥使府里头的姨娘可不少,若是那种关系,他没道理偷偷摸摸养在外头,没名没分的女儿那就说得过去了,接进府里连庶出都不如,怕是日子更不好过。”说着,他话锋一转,“那么问题来了,鸩毒不比信石,没那么容易弄到,她一个姑娘家也很难在杀了人之后把尸体搬上马车,最大可能就是她还有帮手,可你们给的卷宗里头从未提过凶手不止一个,既然是考题那就没必要隐去这么重要的讯息来误导考生,除非,就跟这次一样,你们当时也发现有人暗中教唆乃至策划了一切,留了痕迹却不能称之为线索,一时半会也无法追查下去。”

    掌教静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颇为欣慰,“是女儿没错,我们找过去的时候那姑娘已经死了,同样死于鸩毒,身上无外伤,判定是自尽,现场留有一封认罪书,比对过,确实是那姑娘的字迹,但奇怪的是认罪书背面有一行明显不同的字迹,写的是‘十年不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管莫闲一惊,急切地问:“字迹与这几封信一样吗?”

    “不一样。”掌教沉了沉气,道:“是前任首辅王怀石的字迹。”

    这个信息过于震撼了,震得在场三人皆是神色惊愕,半晌无言。

    掌教则显得淡定得多,自顾自地继续道:“虽然字迹不同,不过这两件事定然有所关联,也算是个线索吧,既然你们对此事有兴趣……”

    “谁说我们有兴趣了?”管莫闲回过神,打断了他的话音。

    “嗯?”

    “我说那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考题解出来了,算是通过考核了吧?”

    “……算。”

    “那、那我呢?”宋时鼓足勇气问。

    “……也算。”

    管莫闲和宋时乐开了花,甚至手挽手转起了圈圈……

    是管莫闲主动的,反倒是宋时还犹豫了下,大概实在太开心了,最终还是配合了。

    掌教活像是在傻子似的看了他们俩一眼,摇了摇头,走了。

    姜辛也想走,但良心未泯,她正纠结着该怎么提醒管莫闲——不管他有没有兴趣、想不想查下去,一旦入了西林,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了,从掌教刚才的态度看来,他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然而,那头的两个人完全沉浸在喜悦中……

    “恭喜啊。”宋时边一跳一跳地转悠着边还不忘给管莫闲送去恭贺。

    “同喜同喜。”管莫闲笑呵呵地道。

    “……不敢不敢。”

    “客气客气。”

    “总、总之,我先提前恭喜你一下,回头喜帖就不要给我了,我没钱送礼的。”

    “嗯?”管莫闲猛地顿住,“什么喜帖?”

    “行了,别装了,这儿又没外人,周茴都跟我说了,你那么拼命帮他脱罪不就是为了他那个小表妹吗?他懂的,先前还让我带话给你,说是只要你能查出真相,他往后再也不拿你连人带聘礼一同被他姑父丢出门的事嘲笑你了,出狱之后一定会极力促成你和他表妹的婚事。”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呵……”身后冷不丁地传来了姜辛的轻笑声,她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原来还真是为了开枝散叶啊。”

    他忙不迭地道:“不、不是,你听我解释……”

    姜辛没好气地打断了他,“你跟我解释做什么?”

    “……也对哦,我跟你解释什么。”

    “…………”

    “少爷,鸡丝粥还做吗?”小汤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很恶趣味的在火上又浇了一勺油。

    “不做了!没空!”姜辛撂下话,兀自转身。

    “姜教员这是怎么了?”宋时甚是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总感觉怒气冲冲的,又搞不太懂这怒气从何而来。

    管莫闲慢悠悠地转过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

    “你还我鸡丝粥!!!”

    声嘶力竭地吼声骤然响起,把原本就不大的小院填得满满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