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信南山 » 七

    这日便是上元节,徐契起的有些晚,昨夜风刮个不停,她心惊,并无睡意。

    昨夜雨疏风骤,天凉,好秋。

    徐契起身,出院,却见淮信。

    “陛下可走了?”

    “昨夜走的,婉妃尚踞主阁。”

    徐契颔首,看了他浸湿的衣襟,知晓他每日都更时习武,一刻不歇下。

    “天凉,多添衣。”

    “今晚,你有把握吗。”

    “八成。”

    其实他心里是捻底的。

    徐契又看了看那池红莲,“你不仅要的是那宝,更要她命,是吗。”

    淮信停了一刻,随后如常,“雇主所言,我不可违。”

    她看看他,男人此刻五官挺立,张扬分明,敛着杀气。

    …

    是夜,徐契打扮了番,出宫参宴。

    皇上很喜上元节,专在落潮湖命工匠造了艘大船,每年便在那儿赏月吃食。

    她走出殿,是淮信帮她挑的紫色,她觉得,很像株茉莉。

    “殿下,与往日不同。”

    徐契对上淮信的目光,孑然一笑,走进去在他耳旁呼上气,“你我相识不过十日,你怎提往日。”

    淮信身子僵了僵,很快却恢复如初,徐契未在意,便乘着轿子去了。

    “公主殿下万福。”

    此刻她已至皇船,徐契看着眼前人,她有些面熟,却不记得,她着橘色衣裙,梳着两个云髻,各叉上了琉璃钗,显得可爱十分。

    身旁善善言,“殿下,此为洛安郡主。”

    洛安郡主,徐契记起了,那时她尚及笄,便与江家小将军私定终身。皇兄根基不稳,边疆动荡,彼时还是前朝江姓王爷掌权,他的嫡子江小将军此刻又大胜归朝,皇兄位置有些危险,便以一个小错将那王爷一家烧了,若事未成,此刻的洛安,恐是个将军夫人。

    “郡主。”她轻轻的应了。

    徐契深知当时各路都知晓是圣上干的,于是乎几次见着洛安,便会看见副怨气的眸子,想来已有好些年未见,如今也竟与她打招呼。

    王青对上她的眼睛,笑盈盈,“殿下,如今洛安想明白了,虽与他好,可物是人非,纵不能怪当下人。”

    “公主,你来了?”

    “我予你书信为何不回?”

    声音相撞,来者便是段锐。

    徐契敛了神色,看着他,今儿他竟也穿着紫袍,衬得他有些不驯,何况骨子本就是不耐人的性子,反天说地。

    他的桃花眼上扬,“殿下竟与臣的颜色撞了。”

    她面笑心不笑,“宫中婢女搭的,怎么,觉得本宫心悦于你?”

    王青见此,悻悻然离去,只他一走,段锐便笑了,“还不谢本世子为殿下解围。”

    徐契扯着嘴角未理他,哪只他又跟了上来。

    “殿下,今儿与我去看看街市花灯如何?”

    徐契一下激灵了,方才神还在游荡,今夜她来,是托着让婉妃告一段落。

    “不方便,世子大可找几位姑娘一同,不知上次提起的崔家二小姐如何?”

    段锐听这话便不悦,又向前走了几步,束的发迎着风一晃一晃的,“旁人都是玩乐罢了,你我交情,怎底余他些莺燕?”

    正欲回话,便看蔡公公扬着嗓子说着开宴。

    徐契因与帝是同父母亲孪生而居于上座,她侧首看去,徐暀身旁并未带人。

    他宠幸的小妃多了去了,从前干什么都会挑几个,表面上看着淫乱,可徐契知,还是做给那位看的。

    今日未携嫔妃,徐契暗叫不好。

    宴会中场,权贵吵嚷着出去放花灯,徐暀似乎来了兴致,徐契便跟紧他一同。

    “你今日怎么黏着朕了?”

    “无事,只是想陛下今日与从前有些不同。”

    徐暀愣了一下,随机哈哈大笑,他生的不错,像届时的先皇贵妃,眉眼锋利,她只是浅浅瞥了眼,“阿七,我有些想婉儿了。”

    徐契对此并不惊讶,只是感慨,不知是不是有情人难断,他今夜是姜婉的死期,应是感到了什么。

    “陛下,你这些年,不就是做给那位看的?”

    徐暀又笑了,只是这次蔡公公将花灯拿了过来,用那支有些泛红的手执笔写着什么在灯面。

    “写啊,阿七。”

    徐契鼻尖有些苦涩,这又一句阿七,含着太多回忆。

    “皇兄…你写的是什么。”

    徐暀大方的给她递到面前。

    江山永泰,母妃天安,皇妹顺遂,伊人还在。

    徐契笑笑,她自然知晓伊人是谁。

    “这么多年,你是忘不掉了。”

    “是啊,阿七,我这几天去她那地方,觉得她总能挑起我平日伪装的一面,她总知道我在想什么,要干什么。”

    “阿七,你若来日遇上如意郎君,便懂我了。”

    徐暀看她仍沉默,索性说了那个最为敏感的话题,“那日母妃之死,我知晓是她,可那是我最爱的两个女人,我能如何。”

    徐契看着漫天花灯笑笑,只是又一声音撺掇进来。

    “我看陛下有雅兴。”

    徐暀蹙眉,他断不喜旁人听话,可是看清是他,便缓和了神色。

    “段世子,你怎有来了?”徐契也有些无奈。

    段锐与徐暀是自小长大的,二人岁数相当,从前徐暀征战都是他在旁,二人情分不言而喻。私下,二人仍兄弟相称。

    徐契看着徐暀并无慌张,便想段锐也该知晓一二。

    “陛下,美人在前,不可不惜。”

    “如今先皇贵妃已逝,还是当下人为重。”

    徐契心中越发揪起,她看着远处,不敢看向徐暀。

    她觉得自己是否做错了。

    若他知晓姜婉已逝,会如何,又会于大业如何?

    她赌不起,悟来才觉自己已入迷雾,背后之翁便是淮信。

    来者不善,她不该轻信,那日二人本相当,若再叫上几个,应也便能将他拿下。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怨不得自己,因自己也盼她死去还命。过去的五年中,她无一日不愿她归天。

    徐契看着徐暀,他还在那看着月亮,他此刻面庞有些迷离,不清楚是何神色。

    “这是念旧了?”段锐还在玩弄着小缀灯。

    徐契闭上眼,姜婉死已是定局。她不杀,仍有人要。

    “陛下!”

    一旁的宦人远远跑来,叫的尖锐,扑通一下跪地。

    徐契没睁眼。

    该来了。

    “陛下,婉妃娘娘,自戕了。”

    旁人一看,只知一冷妃为何如此惊慌,可徐契只一看便知,这人,是徐暀派在姜婉旁的心腹。

    徐契以为她的皇兄会异常些,可并未,他只是赏月的眼睛停在了一处,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却只盯着那一处。

    “陛下?婉妃自戕?!”

    段锐一下拉着徐契到他身旁,“回宫?”

    徐暀稍稍点头,徐契往后一瞥,权贵皆无了乐色,都是一副惊恐之姿。

    待入了后宫,一路上便是宫女跪地,荣莲宫旁住的后妃资历稍长,自知姜婉是如何分量。

    徐契进了宫门,只觉萧索。段锐也蹙眉,此时主殿已被侍卫守着。

    姜婉死在她借住的寝殿中。一袭白布盖的分外刺眼。

    “陛下,主阁被齐卫打开,发现路上撒有撕碎的信,尚可复原,陛下可要过目?”

    “过。”

    他说的话与往日不同了。

    “阿七,你今晚在朕的乾清宫住下罢。”

    她诺了。

    她自然留帝一人回味,过程如何一问淮信便知。

    “殿下,你觉得是她自戕所死吗?”

    徐契目光呆滞,“是如何,不是又能如何,终究是死,她本作恶甚多,奈何皇兄宠爱,可所做抵不过一人的情感。”

    “是啊,可当年迎娶姜知府嫡女我可觉得要流传千古啊,你不知道你皇兄那时多欢喜。”

    “是陛下欠她的,还是徐家欠她的。”

    “殿下,你母妃的事别太介意了,都许多年了,再想也无果。”

    “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