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浊雪之城 I
再次睁开眼是因为导航语音的突然响起。“前方驶入紫荆区，距离目的地500米，请切换手动驾驶。”我听着冰冷冷的机械感语音，打了个哈欠，看向副驾驶上的赵诺。她乖巧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风景。
紫荆区距离回收对象钱程亮所住的爱民苑还有不到10分钟的车程。紫荆区属于以城中区为中心的F域的三环地带，已经是比较偏离域中心了；而紫荆区最繁华的地段当属爱民苑所处的紫荆街道，周围房屋林立，街道整体热闹而拥堵。这个状况下，回收车是根本无法在街道上驾驶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在F域整体老旧的情况下，紫荆区如同整个F域的缩影，最区中心的紫荆街道直接明令全时段禁止大车通行，这分明给回收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我看了看全息屏左下角的导航仪，计算出距离爱民苑最近的停车点，皱着眉头专心开车。窗外，白色的雪花落到蒸汽、尾气、浊气雨工业废气混杂糅合的灰色街道里；路两旁匆匆而过的行路人映着午后忙碌的市井日常，随一阵风飘向远方的高楼中，厂房中，未知而灰蒙的雾霭中。偶有区政府的公用清洁智械机挥舞着机械臂驱动吸尘器吸起泥泞道路上的白色垃圾，冷冰冰的钢铁声音说着“雨雪天气，注意湿滑”的提示语。
将车停在爱民苑直线距离300米的地下车库内，我终于长舒一口气。刚才那一段堵车堵得要死的路，我发誓再也不愿意开第二回。在得到我的许可后，赵诺下车时仍戴上我的灰色围巾。不得不说，围上围巾后的她真的很有气质。
“流调报到拿上了吗？”我整理了一下衣襟，撑开伞。赵诺拍了拍衣兜，示意我万事俱备。
“果然还是有点紧张呢。”通往爱民苑的街区人行道非常狭窄，两人共同打着一把伞，走路时会因为避让行人有意无意贴上几秒。赵诺的声音有些颤抖，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自己刚进入C域回收组后的第一次回收任务出勤。
“没事的，赵诺，有我在呢。”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打气，“爱民苑13幢1404，进门前别忘了按门铃。”
“知道了宇。”她在深呼吸，呼出的白色雾气随微起的风飘散向远方。
“看样子是独居啊。”我看了看手中的回收单，目标信息一栏提示他的住处只有他一个人。和我之前回收的那个独居老人李唯勇相似，都是独居半生者。
白雪无声覆盖了这座城市。我看着街边的商铺，一家姜茶店里正售卖着热气腾腾的姜茶。身边的赵诺鼻头冻得有些红红的，一看就是不知道今天下午天气的骤变，没有穿足衣服。
我停下脚步，为她买了一杯姜茶。赵诺显得很不好意思，但我却执意将姜茶递给她：“喝了吧，暖暖身子。联盟境内很快还要全境降温一次，可千万不要感冒了。”
她双手捧过姜茶，掩饰不住温柔的笑颜，刚才的紧张感也顿时烟消云散。她轻轻抿了一口，有些烫。“又热又甜。”她低头，看上去有些害羞，呼出的热气让这个娇小的少女看上去十分活力动人。
“喜欢就好。”我笑着说，“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现在就你一个人，你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回收任务？”
赵诺显然是被我问住了。“啊...这个嘛，你是说这个回收风险等级4的任务吗...钱程亮......”她显得有些慌乱，但可以看得出来在努力稳住阵脚。“那——按照回收操作规程，先上门介绍回收员情况，分析超过回收日风险状况并进行当面评估，告知逾期状态并进行回收确认，死者签字，开始回收，运输遗体......”
“很好。”我点了点头，“这一套完整的操作流程，一字不落，很标准，很教科书。这套回收流程也充分贯彻了方先生‘稳字当头，快为核心’的回收理念，让回收变得模式化，高效化，堪称完美。”
我的称赞让赵诺开心地抚了抚围巾，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那么今天，就让我来带领你完成这人生中的第一次回收。”
说完话，我和赵诺就已经站在了爱民苑小区的入口前。
“再次确认一下，回收对象：钱程亮，男，31岁，目前居住在爱民苑13幢1404室，独居，未显示有婚恋状况，推测为单身。目前回收状态为超过三个回收日，常用注射剂为I型抑制剂。”我对着手里的回收单再念了一遍。
赵诺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活页本，往上面记录着什么，十分认真。我看着这个自始至终一丝不苟的少女，如此严谨的工作态度，有一半源自于新上岗时的动力，另一半则来自她本就坚定认真的性格。
“I型抑制剂本身只能起到抑制真菌变异速度的作用，使超过回收日的半生者真菌活性相对稳定大大减少其由半生者异变为失心者的概率，但这并不代表回收就是绝对安全的。”我继续同赵诺讲解，“所以‘稳字当头，快为核心’的概念在任何条件下，积极贯彻准没错。这就是我为什么在你的背包里装了一个防护服。万一发生意外，回收失效，防护服也能最大限度地让你免除失心者造成的物理伤害和孢子伤害。”
赵诺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又看了一眼背后什么都没有的我，很显然是想询问为什么我不背一个防护服，但始终没有问出口，我也就没有回答，装作不知道。
爱民苑属于紫荆区城中心的住宅区了，两侧楼房墙体老化，侵蚀比较严重；道路较城区马路来说更为狭窄，雪水和污水混在一起，被过往的自电车前后两个轮胎碾过，形成长长的污浊车辙，指向远处的丁字路口。沿着车辙没往前走多久，14幢所在的居民楼赫然在目。
身旁的赵诺此时依偎着我，手中的姜茶杯传来吸入空气的气泡声。她晃了晃杯子，将它放入路边的垃圾桶里，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抵是《回收员守则》里的纲要内容。
我看了一眼传呼机，时间刚好定格在下午2：40。
此时的我与赵诺，站在爱民苑14幢一楼，等候运梯。“明明才下午两点多，小区街上都没什么人呢。”赵诺四顾发问。
“太冷了吧。”我按下上楼键，运梯的电缆钢绳传来一阵刺耳的锈铁摩擦声。一楼的告示板上贴着的是一年前社区服务活动的告示，以及一些寻物启事。门口的绿植已经枯死很久了，与之遥相对应的是空无一人、大门紧闭的值班室，贴了“2269年6月封”的封条。偶有一些雪飘进一楼门口，将门口的空地打湿上白，我和赵诺踩过一大一小两个鞋印。
“上楼吧。”运梯开门后，我将伞抖了抖，领着赵诺走进运梯。
紫荆区距离回收对象钱程亮所住的爱民苑还有不到10分钟的车程。紫荆区属于以城中区为中心的F域的三环地带，已经是比较偏离域中心了；而紫荆区最繁华的地段当属爱民苑所处的紫荆街道，周围房屋林立，街道整体热闹而拥堵。这个状况下，回收车是根本无法在街道上驾驶的——事实也正是如此，在F域整体老旧的情况下，紫荆区如同整个F域的缩影，最区中心的紫荆街道直接明令全时段禁止大车通行，这分明给回收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我看了看全息屏左下角的导航仪，计算出距离爱民苑最近的停车点，皱着眉头专心开车。窗外，白色的雪花落到蒸汽、尾气、浊气雨工业废气混杂糅合的灰色街道里；路两旁匆匆而过的行路人映着午后忙碌的市井日常，随一阵风飘向远方的高楼中，厂房中，未知而灰蒙的雾霭中。偶有区政府的公用清洁智械机挥舞着机械臂驱动吸尘器吸起泥泞道路上的白色垃圾，冷冰冰的钢铁声音说着“雨雪天气，注意湿滑”的提示语。
将车停在爱民苑直线距离300米的地下车库内，我终于长舒一口气。刚才那一段堵车堵得要死的路，我发誓再也不愿意开第二回。在得到我的许可后，赵诺下车时仍戴上我的灰色围巾。不得不说，围上围巾后的她真的很有气质。
“流调报到拿上了吗？”我整理了一下衣襟，撑开伞。赵诺拍了拍衣兜，示意我万事俱备。
“果然还是有点紧张呢。”通往爱民苑的街区人行道非常狭窄，两人共同打着一把伞，走路时会因为避让行人有意无意贴上几秒。赵诺的声音有些颤抖，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自己刚进入C域回收组后的第一次回收任务出勤。
“没事的，赵诺，有我在呢。”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打气，“爱民苑13幢1404，进门前别忘了按门铃。”
“知道了宇。”她在深呼吸，呼出的白色雾气随微起的风飘散向远方。
“看样子是独居啊。”我看了看手中的回收单，目标信息一栏提示他的住处只有他一个人。和我之前回收的那个独居老人李唯勇相似，都是独居半生者。
白雪无声覆盖了这座城市。我看着街边的商铺，一家姜茶店里正售卖着热气腾腾的姜茶。身边的赵诺鼻头冻得有些红红的，一看就是不知道今天下午天气的骤变，没有穿足衣服。
我停下脚步，为她买了一杯姜茶。赵诺显得很不好意思，但我却执意将姜茶递给她：“喝了吧，暖暖身子。联盟境内很快还要全境降温一次，可千万不要感冒了。”
她双手捧过姜茶，掩饰不住温柔的笑颜，刚才的紧张感也顿时烟消云散。她轻轻抿了一口，有些烫。“又热又甜。”她低头，看上去有些害羞，呼出的热气让这个娇小的少女看上去十分活力动人。
“喜欢就好。”我笑着说，“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现在就你一个人，你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回收任务？”
赵诺显然是被我问住了。“啊...这个嘛，你是说这个回收风险等级4的任务吗...钱程亮......”她显得有些慌乱，但可以看得出来在努力稳住阵脚。“那——按照回收操作规程，先上门介绍回收员情况，分析超过回收日风险状况并进行当面评估，告知逾期状态并进行回收确认，死者签字，开始回收，运输遗体......”
“很好。”我点了点头，“这一套完整的操作流程，一字不落，很标准，很教科书。这套回收流程也充分贯彻了方先生‘稳字当头，快为核心’的回收理念，让回收变得模式化，高效化，堪称完美。”
我的称赞让赵诺开心地抚了抚围巾，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那么今天，就让我来带领你完成这人生中的第一次回收。”
说完话，我和赵诺就已经站在了爱民苑小区的入口前。
“再次确认一下，回收对象：钱程亮，男，31岁，目前居住在爱民苑13幢1404室，独居，未显示有婚恋状况，推测为单身。目前回收状态为超过三个回收日，常用注射剂为I型抑制剂。”我对着手里的回收单再念了一遍。
赵诺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活页本，往上面记录着什么，十分认真。我看着这个自始至终一丝不苟的少女，如此严谨的工作态度，有一半源自于新上岗时的动力，另一半则来自她本就坚定认真的性格。
“I型抑制剂本身只能起到抑制真菌变异速度的作用，使超过回收日的半生者真菌活性相对稳定大大减少其由半生者异变为失心者的概率，但这并不代表回收就是绝对安全的。”我继续同赵诺讲解，“所以‘稳字当头，快为核心’的概念在任何条件下，积极贯彻准没错。这就是我为什么在你的背包里装了一个防护服。万一发生意外，回收失效，防护服也能最大限度地让你免除失心者造成的物理伤害和孢子伤害。”
赵诺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后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又看了一眼背后什么都没有的我，很显然是想询问为什么我不背一个防护服，但始终没有问出口，我也就没有回答，装作不知道。
爱民苑属于紫荆区城中心的住宅区了，两侧楼房墙体老化，侵蚀比较严重；道路较城区马路来说更为狭窄，雪水和污水混在一起，被过往的自电车前后两个轮胎碾过，形成长长的污浊车辙，指向远处的丁字路口。沿着车辙没往前走多久，14幢所在的居民楼赫然在目。
身旁的赵诺此时依偎着我，手中的姜茶杯传来吸入空气的气泡声。她晃了晃杯子，将它放入路边的垃圾桶里，口中还念念有词，大抵是《回收员守则》里的纲要内容。
我看了一眼传呼机，时间刚好定格在下午2：40。
此时的我与赵诺，站在爱民苑14幢一楼，等候运梯。“明明才下午两点多，小区街上都没什么人呢。”赵诺四顾发问。
“太冷了吧。”我按下上楼键，运梯的电缆钢绳传来一阵刺耳的锈铁摩擦声。一楼的告示板上贴着的是一年前社区服务活动的告示，以及一些寻物启事。门口的绿植已经枯死很久了，与之遥相对应的是空无一人、大门紧闭的值班室，贴了“2269年6月封”的封条。偶有一些雪飘进一楼门口，将门口的空地打湿上白，我和赵诺踩过一大一小两个鞋印。
“上楼吧。”运梯开门后，我将伞抖了抖，领着赵诺走进运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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