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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八嘎牙路

    李渔之前也和小唐讨论过,一个临时工是如何搭上一个地位还在殷桃之上的大佬的,这个具体的操作很难想象。

    两个人的身份尊卑差距,有点类似某个村里的土鳖,跟当朝的三品大员有联络一样,而且还是三品大员追着联系土鳖,即便是位高权重的人想要摆弄几个棋子,做一些谋划或者说伏笔,那也说不通,

    一个土鳖根本就没有‘直达天庭’的门路,你如何能跟人家联络?

    李渔曾经有过猜测,可是给他一万种假设,他也未必能把月牙和王大花联系起来,可是在揭开谜底以后,又感觉,王大花是月牙这个身份,很合情合理。

    房东与租客的关系,而且又是在同一个体系之内,如果孙乾有了什么谋划,月牙只要稍微动一点手脚,留一点线索,自然能联系的上。

    王大花,哦不对,应该说月牙还在通电话,可是话语简单到令人浮想联翩,全是

    “恩!

    啊!

    哦!

    好!”

    电话很快就挂掉了,把手机收起来以后,月牙仍旧在喝着茶水,

    素手白皙,玉指如葱,浅浅泯了一口,唇腮微微鼓动,让香茗在舌与齿之间流动,最后轻轻咽下,

    一杯茶水,能喝出那种高贵典雅的感觉,却不给人丝毫作做之感。

    “水,凉了。”

    声音仍旧如常,即没有揭开身份后,以势压人,也没有老虎扮猪吃虾米的得瑟,或许是在一个弱到爆的李渔面前,无论干什么都毫无成就感的原因,一切,都显的很自然。

    可是,小唐有些不太自然,双手颤抖着将价值几十个小楼的手捧壶一片片捡起来,神情出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惶恐和心疼,

    甚至此时,他都忘记了去追究李渔的责任,虽然追究了也没什么用,现在的李渔除了有两箱假冥币以外,身无分文。

    李渔犹豫了片刻,才迈步走向月牙的桌子,拿起桌上的茶壶,走去后面的卫生间,茶叶和水倒掉,

    现在李渔的心态很平和,也很稳定,那是因为,这一刻他确实看淡了,看淡了,不是因为这一刻有什么明悟,而是,

    你不看淡,惶恐畏惧到全身瘫痪,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阻挡不了月牙对自己做什么,

    而且,自己以前确实很作死,在月牙面前装死,不回复信息,甚至是卸载qq,这一系列的操作,都是在月牙眼皮下面做的,李渔不相信,几个楼层就能欺骗掉月牙的察觉,这不现实,

    无欲则刚,李渔就是这种状态,你随便处置就好了,我就是这么不卑不亢。

    作为小楼老板,略尽地主之谊,来到前台,拿出小唐最好的茶叶,给月牙泡上一壶,并且倒了一杯,“您,喝茶!”

    表情瞬间变换,媚献到极致,说完又从口袋掏出那个写有‘断’的鬼差证,恭恭敬敬的放在月牙面前,接着后退两步,低眉垂立正站好。

    月牙拿起鬼差证端详片刻,柳眉轻轻一挑,声音清脆,“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么?”

    “不知道。”李渔仍旧低着头。

    月牙微微叹息一声,转头看了一下已经平复完情绪的小唐,心中升起些许感触。

    人,都是有和贪念的,即便是仙佛亦是如此,要不然就不会有争香火,抢信众的事情了,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讲的都是大道理,大智慧,可是当你的位置开始接近他们,甚至和他们看齐之后,你才会明白,一切,都是一样的。

    所以,孙乾所做的事情,不会让她感到吃惊,无论是她亲眼看着一个最底层的地狱鬼差临时工,极尽所能的为自己谋划着利益,妄图把她,甚至另外几个和她同一阶层的大佬也牵扯进来,算计进去时,她也没有惊讶与孙乾格局之大,盘算之深。

    才华惊艳的人,在几十甚至百年内,确实算是一颗耀眼明星,可是如果是把时间段再拉长以后,见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毕竟正常人的一生,至多百年,而她们这个层次的,数百年也不甚稀奇,所以孙乾做的一切都显的很稚嫩和低级,

    之所以能险些成功,只不过是谋划者被人谋划罢了,一切还蒙在鼓里的孙乾,还在窃喜和自傲,然后就,死了,

    即便不是死于李渔之手,也会当某个谋划者感觉他已无用时,稍微吹一口气,

    他,就没了。

    而孙乾一切谋划的凭借和支撑,竟然就是这个小黑本,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已经不能叫鬼差证了,而是有了一定神格的东西。

    并不是所有地狱官方人员,都是地狱自己任命和管辖的,其中天庭插进来的,则叫城隍,一般是选择一些活着时做出一定贡献或者功绩之人,被当地人所承认和信服的人,类似于信仰成神,

    当然,妖怪化形,要讨‘口封’,人要获得神格,斩去凡胎,万万离不开天庭的一纸封赦,而且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信仰成神,

    天,不承认你,你永远是邪魔歪道。

    做一个简单的比喻,一个长年帮着村里乡亲跑腿做好事的人,最多别人夸你一句,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在征服眼里,你其实很不讨好,就更不用考虑,洗白成官了。

    孙乾拿到的这个证件,则是某个城隍判官的证件,这里的判官跟地狱里的不一样,他是分文武的,而这个,还是个武判。

    这里的文武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文武,没有先后之分,只不过是指责区分罢了。

    而这些信息,小唐肯定和李渔说过,所以当李渔说不知道的时候,月牙知道,他只是在藏拙,只不过有些稚嫩。

    偷偷看了下,一直在把玩小黑本的月牙,李渔感觉不到她情绪出现任何变化,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已经不用再细说,可是,她却这么平淡,让李渔有些摸不清头绪。

    卖的这个好,她没收?

    上前一步,又给她杯里续了点水,再次退身回来,心中有些焦急和不安,却不敢表现,无从表达,很憋闷。

    此时的自己真就是砧板上的肉,随月牙心情宰割,可是她显的有些兴致缺缺。

    一滴汗水,自鬓角处滑落,缓缓流过脸颊,停留在下颚,欲落还止,一如李渔的心情。

    就在李渔几乎不能压抑自己心情的时候,月牙终于开口了,“这事,我管了,就当是看在这具身体主人与你的情分上,

    这证件你是故意留给我的,我也领你这个情,之前一些苍蝇来捣乱,我也知晓了,过了今日,就给你个官身,以后你好自为之。”

    李渔错愕的抬头,先是看了看月牙,又看向小唐,小唐轻轻点了点头后,李渔才开口答应了一声,“谢了。”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小楼内重新恢复安静。

    月牙喝着茶,李渔站着小心伺候着,

    小唐把手捧壶的碎瓷收拢起来,重新放回盒子里,换了一个大茶杯,和李渔并排坐在柜台后面喝茶。

    就这样,时间缓缓流淌,一直到了晚上,小楼又来人了,

    这次一来是就是四个,而且还有两个熟人,

    满头黄毛的葬爱家族传人,跟在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身后,毕恭毕敬。

    黄毛见了月牙,没了以前那副嚣张和脑残的态度,恭敬的喊了一声“月牙姐。”

    一个身穿西服的男子,也就是之前对小唐出手的那个,跟在一个老者身后,进门后,西服男脸色不太自然的看了看小唐和李渔。

    一张八仙桌,坐着三个人,进门后谁都没说话,只是在不停的喝着茶水。

    黄毛和西服男恭敬站着,李渔仍旧坐在柜台后面,因为他不可能去月牙身后站着,即便自己想,月牙还不一定乐意呢。

    茶叶已经换了五次,可是仍旧没有人开口,李渔感觉小楼内的氛围,压抑的异常,可是只能咬牙坐在这里,留在这里。

    桌子上坐着的三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释放出的威压和气场,都不是李渔可以抗衡的,可是,他不能走,也不敢走。

    一直到了深夜,那个中山装年轻人率先开口了,

    “我走。”

    月牙没说话,脸色如常的点了点头。

    老者笑了笑,把杯中茶水喝完,淡淡的说道“我退。”

    月牙这才笑了笑,“谢谢了。”

    简短到毫无意义的话语,仿佛代表着巨大的利益割舍,作为底层人和局外人的李渔,根本想想不到,也接触不到。

    鲁省地狱的一把手要右迁了,作为出了不光彩事的中山装年轻人,不仅仅是放弃争取更进一步,而是直接离开鲁省,这无疑是很大的退让,要知道,一省的老大,并不是经常升迁和变动,他退这一步,可能要退几十甚至几百年,虽然,他这是替别人背锅,即便有弥补,也是寥寥了。

    老者的身份,李渔倒是猜测出来了,通过那晚衣服男的话,看着应该是孙乾背后的支持者,也就是妄图以孙乾这个小卒来谋划掉月牙和中山装男子。

    一个屁股不干净,一个在这个紧要关头却起内斗,这无疑是毁掉了自己的前程和印象,

    不过,老者失算了,不是失算孙乾自己的小算盘,而是李渔这个搅局者,虽然看起来自始至终李渔什么也没做,可是杀掉孙乾,上缴了鬼差证,最重要的作为见证者,他还活着。

    所以,老者选择退出,退出争夺鲁省老大的角逐,到了这个位置,即便是下棋也不会走到最后被将死才认输,早早的退一步,双方都好,

    就像那句俗语,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不是说的白丁和塔尖以下的人,而是说的位高权重的大佬,他们任何时候都会给自己留出足够的转还的空间,所以他们能退,也愿意退,不仅留了后路,也递出了人情,这才是真的海阔天空,

    其他人,永远也不要用这样的话去安慰自己,不争,什么东西都不会百分百属于你,不争,你永远也出不了头,

    退,就意味着你比别人弱,退,就代表失败,

    失败者不仅不需要同情,甚至,

    都没人注意你是否存在。

    就像李渔,如果不是硬莽着走出一条生路,在场的三个大佬,谁会记得你是否存在过?孙乾,就是鲜活的例子。

    蛋糕分割完了以后,三个人收起了威压和气势,坐在桌子上,和寻常人一样喝着茶水,吃着李渔端出来的干果和点心。

    即像是老友重逢,又是离别前的相聚,氛围是一团和气,气氛也很融洽。

    甚至那两个站着的,也找了个座位坐下,李渔当然不吝啬东西,喝着,吃着,

    不过却没人说话。

    而,就在这时,紧闭的小楼大门,被人粗暴的一脚踹开了,一道嚣张的嗓音大喝一声

    “八嘎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