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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宾馆

    绯袴几乎拖地,但桑原走在神宫司生花的前面,回头时能隐隐看见:她木屐上的绳结被磨破了一些。

    少女的脚趾提起来时,足尖在木屐的木板上微微踮起,脚底板却离开了木板。

    白足袋的褶皱很明显。

    走得很勉强的样子。

    因为走路内八的习惯,她的下山路尤其艰难,每次下到一个台阶,小腿都微微侧弯,双手纠结在一起,放在身前。

    夜晚,风吹,有些纸札的残页趁机从浅草里溜出来,在神龛上落定,像是画符一样。

    “绘马”也互相碰撞,很清脆,不过他们的心愿听起来并不强烈。

    至少是没有木屐叩击石板的强烈吧。

    桑原和神宫司生花下山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是凌晨了。

    ……自己睡了那么久?神宫司生花在神前想了那么久?

    “给你找个宾馆先住一晚吧,”桑原说,“什么事情都不应该那么冲动的。”

    神宫司生花点了点头。

    桑原来找神宫司生花,就是缓兵之计,以免她作出过激举动。

    其实她就算跟自己回去了又如何?每个人到底还是要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轨迹。

    只是现在能和她的父母有个交代了吧。

    桑原用导航查找附近的宾馆,离自己最近的也要走十分钟。

    两个人一前一后,氛围有些尴尬。

    “桑原大人,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是跟踪你来的。”

    “……您都知道了?”

    桑原知道她说得是什么,其实到这地步,根本就不用隐瞒什么,她的行为也间接告诉了自己真相。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

    “知道了,”他只是说,“但没完全知道,如果你想讲给我听,说就好了。”

    桑原直觉事情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巫女虽然神圣,但在现代霓虹,其实招聘要求并不严格……像神宫司生花这种情况,那只有一种可能:家里是和寺庙有关系的。

    但这里面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才会造就这样的局面,就很微妙。

    可是自己不能再去了解她的过往了,因为每每深入就会对上一世的神宫司生花多一份愧疚,和对她既定未来的后怕。

    神宫司生花沉默地朝前走。

    桑原顺手查询了一下,现在已经到了东京地下铁的休业时间。

    很糟糕,一点钟到五点钟,地下铁停运。

    那是不是说自己也得在宾馆住一夜了?

    明天的考试,还要赶最早班的车。

    那住在宾馆的时间其实只有不到五个小时……还是这种都心的话……想想都肉痛。

    和神宫司生花一前一后走进宾馆。

    “开俩单人房。”桑原从校服里排出几钞万円大钱:刚提的奖金啊!

    前台小姐姐热情地打量两人。

    特别是那身巫女装扮的神宫司生花,怎么看怎么奇怪。

    看就看吧,不要被误会了就行。

    其实和买酒一样,霓虹的明文规定是未满十八的人不能独自开房,但其实只要看起来像十八岁,就不需要出示什么证件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守规矩的人都饿死了。

    “先生,您好,只剩下双人间了。”

    桑原转头用征求意见的眼神看向神宫司生花,“嗯?”了一声。

    她心不在焉的,正在打哈欠,嘴巴朝着天花板的那种用力过猛,注意到桑原看过来后,也不怕脱臼的风险,马上收住,有些局促的模样。

    “我……我没意见。”即使她刚才什么也没听清楚,只是出于对桑原的无条件相信。

    “那就那么办吧。”

    “好的,这是房卡,谢谢您的惠顾。”

    很晚了,桑原有了倦意,况且明天还要考试,真是不赶巧。

    桑原打开手机,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回拨了回去,等待的时候,双眼忘记了要保持礼仪,他漫无目的地打量着浴室里飘起的弥漫水雾。

    其实去神社之前净身是霓虹人的习惯,所谓的“入浴文化”也就起源在这。

    电话那边短暂“嘟”的一声。

    “莫西莫西?”

    “小原先生,我现在去江户川区辖区的警务处,准备报警了,你在家里吗?”是神宫司的父亲。

    “啊啊,不用了,人已经找到了。”

    “真的?在哪?”

    桑原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晚上就回来了”,但——现在他觉得:

    那样对她太不公平。

    她好不容易鼓起这样的勇气。

    毕竟,这是她对自己命运的反抗,自己没资格粉饰太平。

    “在日枝神社。”

    “……”那边是沉默。

    “去的时候是巫女服,拿着神乐铃,睡在神前,……”

    “那样……我知道了,太晚了,明天你有空吗?我来找您。”

    桑原想了想明天考试的安排,用数学的话说,就是考试的时间几乎都要和兼职的时间有交集了,他果断道:“明天没什么空。”

    “那样,再缓几天吧……”

    那边匆匆挂断电话。

    浴室的门开了。

    神宫司生花像是那时刚刚来到自己家里一样,用浴巾包裹着自己,头发上还飘着热气。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特别是这种比较尬尴的场景。

    其实神宫司生花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就与桑原共处一室了。

    她下山后就像是被鬼神“夺舍”了,整个人就不在状态。

    神宫司生花小心翼翼地用被子裹住自己,把腿缩到小腹,用手环抱住,一副郁闷的样子。

    桑原只能看见从白色床单上隆起的小丘,白色小丘顶部有一点格格不入的颜色。

    之前浴室里传来的机械声,那是宾馆自带的长条状浴室道具,还一边吹一边用手指蹂躏那里。

    再用力揉,也不会干得那么快,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水汽的,是她毛茸茸的发丝。

    窗外的高楼平地而起,桑原透过落地窗的反射,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知道她将脸贴在手臂上,脚趾有些微微得张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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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东京都心的神宫司父亲放下手机,看着夜色。

    推了一把眼镜,金属丝和耳根相碰的一瞬间,他似乎听见了遥远而来的终末的歌声。

    ……

    日枝。

    那是她的归宿,但绝对不是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