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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星火

    “天寿已尽,汝且安心归去,勿要留念人间。”

    群星璀璨,银光铺洒大地,明月手执烛火,停在一处庄重灵堂,身边,是受桃花幻香,沉沉睡去的孝子贤孙。

    “明天师。”虚幻苍白的亡魂,带着对人世的不舍,留念的望着堂中沉睡的幼子长孙:

    “凡世烟火,幼儿绕膝,平静安宁,我,不舍……”

    “汝当舍。”明月目光平和:

    “来世,生于盛世,岂不美哉?”

    “真的有来世吗?”亡魂询问:

    “六十年,天地灵气已全部消散,我已经三十年没见过任何亡魂,包括我早亡的妻子……”

    “会有的。”明月回道:

    “末法之世,灵气消散,亡魂不再显于世间,但,亡魂依然存在。

    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己。”

    灵气消散,冥府依旧存世,它只是不再显现人间。

    “去吧。”

    这一代的天师,护佑国土,守卫江山,皆是功德加身之人,来世定能平安喜乐。

    明月神色温和,目送亡魂归去。

    少倾,悄然离去,带走缕缕桃花清香,身后,是悲哀的哭泣声:

    “爸……,爷爷……”

    光阴流转,岁月变迁。

    甲子光阴,国之风貌,日新月异,早已脱离曾经的荒凉凄苦,遍地繁花锦绣,喜笑言开。

    “明月,他是最后一个了?”

    “恩。”明月执着烛火,漫步湖边:

    “三年前,赵师兄传信,南方归凡世之天师,已尽数陨世。

    而他,亦是北方唯一的存世者,如今,也已故去。

    皓兮,天师的时代,已然消逝。”

    亡魂,亦不再显世。

    三十年前,明月送走了初下山时亲自安葬的陈三柱,观遍人间的董老夫人以及许许多多滞留人世的亡魂。

    之后,除天师亡魂,明月再未遇见任何一名亡魂。

    末法时代,正式降临。

    “明月,莫伤怀。”皓兮安慰着:

    “位面运转,自有其规。

    或许遥远的未来,天地灵气复苏,天师一脉有复苏之缘。”

    “我无事。”明月眉眼含笑:

    “我灵智初诞时,飘荡于时空缝隙,无时无刻不见证着位面的新生与毁灭,那是浩瀚宇宙中最绚丽的烟火。

    天师,是这个位面中悠久华丽的历史篇章,我不伤怀。”

    “明月,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呀?”

    闻言,皓兮问起了她最关心的问题,末法时代,真的不适合她们修行。

    “七日。”明月加快脚步,细语:

    “七日之后,周瑾曦九十生辰礼,便是你我归去之时。”

    九十之数,周瑾曦寿终正寝,也是她离开之日。

    “如今,且随我回山复命。”

    ……

    距京都万里之遥,一处层峦叠嶂的山峰,正是玉照天师隐居之地。

    三十年前,天地灵气完全消散,隐世的三位封号天师携座下弟子聚居于此,等候各自的归途。

    “师傅,明月前来复命。”

    明月恭敬行礼,甲子年华,玉照天师愈发苍老慈和,周身灵气尽消,三十年,修为已完全溃散。

    “明月回来了,任务完成了?”

    玉照天天双目炯炯有神,注视着明月,他始终铭记着长生天师的临终嘱托。

    “是,师傅,任务已完成。”

    “好!好!”玉照天天激动得起身,拍掌称庆,满面欢颜:

    “师傅死而无憾矣!”

    “师傅……”

    玉照天师摆手,神色安宁:

    “算算时间,师傅我已近两百岁,人生圆满,已无遗憾,是时候归冥府,见见同道了。”

    明月沉默,玉照天师是众封号天师中最年少者,三十年间,南云、赤云天师相世陨落,师傅,大概是孤独了。

    “天师传承,我等已留下星火。”玉照天师抚须,满是慈爱:

    “若有缘,天师一脉,自有延续之日。

    明月,我们这一代人,生不逢时,但我们的人生依旧明亮多姿,莫怨莫哀,莫悲莫怒,你要相信……

    命运的选择。”

    “是,师傅,明月不怨。”

    她从末怨过这个时代,凡世烟火,绚丽多姿,是红尘中最绝美的景象。

    “好,明月吾徒,师傅去也。”

    ……

    玉照天师,天姿卓越,功德无双,内佑国民,外御强敌,是末法前夕,七大封号天师中最年少者。

    新国六十年盛春,亡于京都城内,万里山峰,寿终正寝,含笑而逝。

    玉照天师陨落,预示着天师辉煌,至此没落,仅余星火传承,以待后世。

    ——《天师秘史:玉照天师》

    ……

    “赵师兄,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玉照天师入陵,明月神色自若,轻声请辞:

    “天师遗脉,就此托付赵师兄。”

    山峰遗脉,便是天师传承的星火。

    “明师妹,你尚且年轻,怎……”

    “明月寿元已尽,当归去。”

    明月并未道明缘由,只是深深俯身行礼,温和浅笑。

    “明师妹,一路走好。”

    明月眉眼弯弯,侧身下山,鬓间桃花簪栩栩如生,银蝶飞舞,岁月格外的眷顾,光阴荏苒,依旧风华无双。

    ……

    京都古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今日,是百年世族周氏老祖九十大寿之日,京中大半家族皆来道贺。

    那些烽火连天的岁月,周氏老祖身先士卒,奋战在最前线,增添着祖国无上的光辉。

    明月悄悄靠近,桃花幻境,掩去一切痕迹,包括监控,畅通无阻的进入周氏老祖宗,周瑾曦的主院。

    削瘦帅气的白发老头,正独自坐在院中赏景,身前茶桌上,是早已斟好的两盏清茶。

    “明月,你来接我了?”

    人之将死,姜元曦仿佛脱离了历劫肉身,竟能感知桃花幻境中的明月。

    “放心,我院中没有监控,你快出来,我煮了清茶。”

    话音刚落,明月便坐在了茶桌对面,手中执着茶盏,轻抿一口,赞道:

    “好茶!”

    周瑾曦仔细凝视着明月,良久,神色复杂,缓缓叹息:

    “明月,你依然风华正茂,而我已垂垂老矣,我……”

    “皮囊而已,不必在意。”

    明月伸手,握住周瑾曦苍老枯瘦的手掌,四目相对:

    “你在我眼中,永远是周瑾曦,与我相知相伴的道侣。”

    周瑾曦眉眼含笑,眼衬明亮:

    “明月,你带我走吧。”

    “好。”明月点头,扶起周瑾曦。

    随挥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等身木像坐在茶桌旁,周瑾曦的坐位上:

    “桃花幻香,惑人心神,在众人眼中,木雕便是你。”

    周瑾曦在凡世地位尊崇,不能无故失去踪迹,一具替身,是有必要的。

    “可要见见周爱国?”

    “不见。”周瑾曦摇头:

    “我都安排好了,不用见了。”

    “好,我们走。”

    ……

    南海之滨,镇海楼底。

    深海洞穴,合葬棺椁。

    明月挥手,合上棺盖,黑暗笼罩,掌中握着周瑾曦温暖的手掌,桃花发簪散发着微微灵气,花瓣上蕴含着她的毕生传承。

    这也是天师星火之一,棺椁相传。

    “明月……”

    “恩?”

    “我们来世会相遇吗?”

    “会的。”

    “那来世,你可要记得找我。”

    “好,我一定记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