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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于府纪事

    公元九百七十九年,北汉灭,宋朝统一天下,结束了自朱温以来南北几十年的分裂局势,战乱消弭,天下和平。

    宋太祖去世后,宋太宗赵光义继位,吴越王钱俶纳土归降,太宗封淮海王,钱氏仍然是江南一代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备受朝廷器重。而当年的吴越臣子大多也随在淮海王麾下继续任职就事。

    战乱结束前的几年,站队真的是个技术活,于文义一直不主张钱俶的纳土归降,可他儿子于季却十分赞同,于文义重病去世后于季掌任淮海王府执事,于家没有在历史洪流里没落。反而随着钱氏的一步步光耀有崛起之势。

    于季晌午回府,今天是说好的要跟母亲一同用膳,妻子拿了家居服跟上来,笑着问他:“大人今天很开心?”

    他点头:“朝廷要编撰百家姓,皇上特许下封,钱姓仅排在赵姓之后,居百家姓第二位。”

    “瞧官人这边开心,还当是于姓排了第二呢。”

    “不可胡说。”于季瞪了她一眼,道,“大王一族的备受重要便是我们也跟着沾光。”

    妻子点头,她很同意丈夫这说法,因为当年钱俶的纳土归降,吴越国免受战火荼毒,不管天下统一与否,这片净土永远都繁荣昌盛着。

    二人路过一处院落,只听里面传来婆子的打骂怒吼声音,妻子知道于季不喜府里这般闹腾,忙进门去喝止:“怎么回事这般吵嚷,不知道今天老爷回府用膳吗?”

    三个婆子见于季随主母而入,忙低头行礼,道:“老爷息怒,这哑奴一日未打便十分嚣张,老夫人的衣服都没有洗干净。”

    于季望了一眼那地上趴着的妇人,一身粗麻布薄衣,披头散发,脏污的脸上皱纹满布,左眼翻着大块白色,据说是当年惹怒了母亲,父亲亲手戳瞎的。

    这个妇人大概除了已故的于文义已经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姓名,又为何在府里常年做着最最低贱的活,每一个都可以欺辱。大家只是都叫她哑奴,也只知道她得罪过前老爷,所以被罚一生都要在这里受苦。

    于季还未说话,妻子先开口了,她道:“把她拖到后院柴房去受罚,莫要污了官人眼睛。”

    “是是是。”几个婆子赶紧拖拽住哑奴,将她自地面硬生生拖走了。于季看着他们将人拖走,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突然他感觉有只眼睛盯着自己,下意识朝那哑奴望去,她早已低垂了自己那唯一还看得见的右眼,吭不出声的像一头死羊子被拉走了。

    于季摇了摇头,肯定是自己眼花了,他转头对妻子道:“如今天下大定,四海升平。大王最不喜臣子家中有污还是把她处理了吧。”

    妻子有些为难了,只道:“官人不是不知,公公死前还念叨要让哑奴一生在府里受苦,说起来也不过做些粗活,下面的人踩低拜高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是公公遗愿便是妾身也不好违背啊。”

    “今日吃饭我自向母亲说明,大不了让她别处受苦,总之不可留府里给人把柄。”

    ……

    哑奴被拖走前确实看了于季一眼,她很少见到这位于府新主人,听说他内敛能干,年纪轻轻便被淮海王主上十分认可,跟他爹于文义简直大不相同,这不相同的不仅仅是父子俩的为人喝才干,还有外表,于季长得很温润,谦谦和煦,五官大部分都继承了其母。

    哑奴想如果当年自己早一点认命不是非要那么固执,那么会不会今天于季的母亲就是她,那个坐在于府老夫人位置上享尽一切荣华富贵的女人便是她了。

    可是再多的后悔也只能是后悔了,她想起那一年于文义娶新夫人进府,她不过小心踩到了新娘子的裙摆而已,于文义就戳瞎了她的左眼,想来若不是要留着她受苦,于文义会毫不留情戳瞎自己两只眼睛的。

    她在院子里不停的浆洗着衣服,洗完这堆衣服还有去倒夜桶,之后要去厨房劈柴……她每天都像个陀螺在转,一刻也不停歇,府里所有脏活累活是她一个人做,下人门不想做的也是她做,任何人不开心都可以来打她一顿。

    是啊这么多年她都麻木了,外表被岁月摧残得像个巫婆老鬼也就罢了,身体上总是有没有好全的伤疤,每每午夜梦回她都听见有个人在她耳边对她说:“我早说过迟早有一天,你会连死都求而不得。”

    这生不如死的大半生,她在虚空里见到过最多的人就是李四月了,她总会回到那天阳光正好的午后,她进了于府,最后一次见到李四月,当时不明白李四月为什么可以有那样坚毅而骄傲的背影。

    现在她明白了,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有时压抑的想大叫,却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常常问自己:林姒清,你的人生怎么会被你搞成这副模样,歌舞升平的太平天下你无法享受,一生一世都在这最肮脏的底层苦苦挣扎,怎么会这般德行,你的自尊你的好强去了哪里?

    没有回答,永远没有回答。

    于老夫人听从了儿子于季的劝说,打算把哑奴送走,不过为了宽于文义的泉下有知,于老夫人带了人牙子来府上,准备把哑奴买到花楼里做苦工,这可比在这儿做苦工更折磨人。

    “长得这般难看?”人牙子扳着哑奴的脸开始验货,哑奴很是茫然却不能反抗,也不知道他们这又是要做什么。

    于老夫人没有出面,来的是她的贴身婆子,那婆子道:“难看是难看了些,但做活绝对是一把好手,你就放心吧。”

    “那行,就这样吧,不过价钱得降一降,五吊钱。”

    “不是吧,好歹这么大一活人。”

    “不成就算了。”

    “……得得得,成交,真是晦气,要不是老爷交待,不能便宜你。”

    哑奴只是怔怔的任他们摆布,原来她只值五吊钱了。

    被送出府的当天还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她最后一次经过前院看见于季回府,听见他对迎上面来的管家说:“替我准备一下,新到任的杭州守备昨日到任,昨晚已经跟我们主上吃过了饭,我也得去拜访一下。”

    “就是那位封将军吗?”

    于季点头,又道:“说来也是缘分,听说这位封将军十岁那年曾客居吴越两年,后来才北上跟他的叔叔汇合,叔侄两个帮着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立下数多功劳。”

    “这个老奴也知道,他叔叔就是闻名天下的那位河中侯,听说姓陆,有说他原是南楚人,也有说他原是南唐人的,总之不一而全。”

    “听说这次封将军到任,河中侯也跟随而来了,说是来这里祭奠故人的,总之这下我更得去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