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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账

    祁荒双脚搭在桌子上,身体靠着椅子一晃一晃。

    那一册牛皮账本被他随手甩在一边,悠哉看着梁文斌表演的一套下马威,想着在方才所了解到的,整个城寨内的产业布局。

    从底层至六层,主要是靠流通药物和违禁品。

    而六到十二层,也就是祁荒端坐的这一层,主要操办赌档,高利贷一类的业务。

    其上还有十二到十八层,和十八层到顶层二十四层,这两者的业务变的高端了不少,而且有所混杂,牵扯到城寨内大规模的擂台赛事以及风月场所的操办。

    当然,这般安排并非绝对,黄赌毒三者,自古便是一体。

    更何况,奸近杀,赌近盗,不可能单独由一门业务独大。

    但是正如前述,最底层的那些烂粉仔,除了嗑药哪有半点余钱来赌、来嫖呢?

    而风月场所的位置较赌档高利贷一环稍高,却又说明了这并非纯粹的皮肉生意,而是承担了一部分,龙港内各方的资源掮客会面商谈的安全场所。

    别看城寨是三不管的地方,在整个龙港地界上由头脸的人物,多多少少都在这存着几双或黑或白的手套。

    思考到这,也就是大略的信息,但祁荒来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混字头、玩社团。

    他坐在这唯一的理由便是那个高木德。

    既然把他推到此处,这代表有什么东西,必然是在这个位置才好发现和插手的。

    面前愈发凄惨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拽了一下,祁荒把半阖的眼皮抬了抬,并没有什么表示。

    两个在赌当利滚利的夫妇,被利索的切下了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八节肉肠一样的事物在地上滚来滚去。

    满脸胡茬,拽着一个十一二岁小姑娘的枯槁男子,心存侥幸地想要押上自己的女儿用来抵债,结果...还是资不抵债。

    在女孩惊恐的哭叫声中,清脆的骨裂声从还是响了。

    “高兴点,你还是救了你爸的一条腿。”梁文斌端详这这个皮相上好的女孩,面目慈祥地笑着,和街边士多店偶尔会给孩子免费糖果的老大爷一般无二。

    可惜他脖子上此刻缠了一大圈还在渗血的纱布,如此一衬,倒显得有些面目可憎的怪异。

    也许是发现了稀奇的东西,梁文斌伸出枯瘦的两指,在女孩的额角、眼眶、眉心几处揉捻,丈量了几下,尔后便啧啧称奇,示好样的向祁荒摊了摊手,上下两掌掰着女孩的脑袋:“祁堂主,这可了不得,这妮子的面相可是...”

    祁荒抬手一按,止住了话头。

    梁文斌“啊”了一声,颇为遗憾,犹自嘀咕着什么“夫明子秀”之类的言语。

    祁荒也不再搭理,让他有点兴趣的是身后这位。

    方才,马仔们剁手断腿的过程中,这位“老赵”身上的怒气可是不小。

    姑且不说,经过他的两次“天使轮”,“老赵”已经摆脱了凡人羸弱的身躯,按常理不会有这么多余的同情心。

    最开始祁荒从他手上看到密布的枪茧刀疤,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能够拥有的。

    那又何来的火气呢?

    是这个小女孩吗?祁荒想起了自己临走前留下的“礼物”,翘了翘嘴角。

    就在此时,三个马仔吵吵闹闹地推搡着扭打作一团的几个人进了厅堂。

    两个大妈使着惯用的扯头发、抓脸、撕衣服几样绝活,稍显年轻的女性,帮着自己的母亲拉着不公平的偏架。

    如此一来在一旁袖手的两个男人便成为了被埋怨的对象。

    “缩脊梁骨的玩意儿,你是不是男人,看自家婆娘被人打!”纵使以一敌二还不落下风的女人破口大骂。

    体格差异巨大的父子两,一人身壮如牛,一人矮似门钉,脸上表情是略有差异,矮小的男人脸上满是紧张和犹豫,而高壮青年则是几乎完全手足无措的紧张。

    祁荒微阖的眼皮抬了抬,这高壮青年的表情有点...唐氏综合症的感觉,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外挂型的电磁感官下,这青年高密度的肌群和远超常人骨密度,使他几乎就像一块实心的铁球一般,弱脉冲电磁波几乎难以透过体表,扫描其身体内部。

    而趴在房梁暗处的黄芪,则传来了更为直接的反应:他身上秽厌胎的气味有点冲鼻子。

    对这青年而言,拧断这对母女的脑袋,不过是撕开食品包装袋一样简单,那又何必犹豫?

    是因为家教吗?

    祁荒打眼瞧着这可生撕虎豹、又彷徨如孩的青年,眼底的神色有些晦涩。

    三个女人的撕打愈演愈烈,脖子上还疼痛钻心的梁文斌更是忍不了,狠狠的一摔手中的把件:“混账东西,吵什么吵!老夫是个放贷的,不是来给你们断案的!”

    周围的马仔向前拱了拱。

    见着这些打手,痴傻青年貌似就没了出手的顾忌,往前一横便是一堵结实的墙,抬手便把最顶头的推了出去。

    这一手没有技法可言,单凭纯粹的力气,就将80多公斤的人体,貌似海绵一般“轻飘飘”地推向了天花板。

    但遭重这位,撞出的动静却并不轻柔,在前后两次沉闷的声响中,摔在地板上的人体一动不动,天花板碎裂掉下白色墙皮沙沙地落下,吸附着那人口角流淌出的鲜红液体。

    而方才还有勇气上前的几个打手,立即墙头草一般向后缩了起来。

    看样子,如此冲突,并不是一次二次。

    祁荒叹了一口气,将一旁的牛皮书册打开,盖到脸上,椅子保持着一个角度,假寐过去。

    梁文斌看上去也不是第一回应付这一家了,无可奈何,却又颇为头疼:“湘三婶,你能不能不要再给你家傻子张罗婚事了,就他这又莽又傻,红事当晚就变白事。”

    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的泼辣女人,的确没亏了祖籍上的威风,她趁着那对母女被方才场景震慑的空档,狠狠地掴出去两耳光。

    但挨了耳光的那母女,此刻仿佛失了神。

    地上滚动的手指,有些干涸发脆的血块,以及血腥气混着香炉的飘烟产生的独特味道,提醒了这对母女,这并不是日常邻里之间的泼妇打架。

    于是两人几乎不分先后的扑通跪倒,哭诉着想抱梁文斌的大腿:“梁先生您也清楚,湘三婶她家的傻子,那是真能把我女儿糟践死了,我女儿怎么可能嫁过去,我家从她那借了钱才知道,这钱是从您这贷出来的,她这真是害死我们了!”

    梁文斌没管这漏洞百出的托词,却将眼光放在了拿书盖着脸、貌似假寐的祁荒身上:“祁堂主,您看这......”

    祁荒的声音从书册下传了出来:“谁借的谁还呗,我还要教你这个?”

    梁文斌的声音有点委屈:“可这一屋子的废物要不上啊,您今天给亮一下火候,保证他们以后被炖成一锅烂肉。”

    祁荒哼哼笑了两声,并没有动作。

    梁文斌暗皱了一下眉头,这激将太明显,但也是没多少时间铺垫,那么......

    忽然,一只满是疤痕和老茧的黝黑大手横过他的面前,指戳着方才梁文斌捏骨看面相的女孩。

    梁文斌心下就是“嘿”地一乐。

    祁荒身后脑袋有些畸形、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魁梧怪人意思再明显不过,想出头,换这个雏儿。

    这怪人行不行两说,就是不行,他自然也乐的看到:方才给自己放血的年轻人使不动自家奴才,还被打脸的场景。

    于是,梁文斌便张口:“这位......”

    谁知这位没等他开口,就上前一步,掏出一件坚硬的乌黑家伙事,抬手便是火光闪动、轰鸣巨响。

    空开了一枪后,发烫的枪管就顶在了跪地哭嚎的年轻女人的额角上,发出铁器炙烤皮肉的“滋滋”声。

    一手薅住头发,一手拿枪的赵东德,从绷带的缝隙中发出嘶哑而怪异的音调,仿佛声音经过铁管后发变异而走调:

    “三婶,拿钱,换命。”

    方才还撕打的像互相刨了祖坟一样的湘三婶,听见声响,看到了手枪的外形后,便一屁股向后坐倒。

    她的脸白了起来,口中言语都不利索了:“你、你什么什么东西啊?还钱就还钱、钱,梁先生也没、没你这样的规矩。”

    说着话,她偷偷回手去拉拽自家痴呆儿子的裤脚,想让自家养的痴呆儿不要逞能。

    随即,便是捞了一个空。

    又惊又怒的痴傻青年,已然猛地踏前一步,在原本不小的空间掀起急速的气流。

    赵东德都来不及再度扣动扳机,只来得及勉强抬起的左手,便被轰然撞飞了出去。

    他经过祁荒两轮“天使投资”后变的越发魁梧的身躯,直接撞碎了侧方的一座神龛,嵌进了水泥墙壁中,水泥与尘土扑朔朔地落下。

    但是绷带下,一张变得有些扭曲和非人的嘴巴却发出了阴阳的怪笑声。

    不过随即,这笑声也停住了。

    随着众人的视线再度落回痴傻青年身上,湘三婶最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刚才二人身体撞击时,发出的声响出奇的大,甚至有点类似于铁器裹了皮革后敲击在一起的动静。

    所以难以听清几乎叠在一起的另一声轰鸣。

    只见高壮青年的胸口,正中稍偏左,厚实的胸肌被凿开了一个洞,不深也不浅,可以看到鲜红的肌丝,淡黄的筋膜和脂肪,

    汩汩殷红血液流下,痴傻青年脸上再无半分的愚鲁,只剩粗重的鼻息和烧红的眼瞳。

    而这血越流,越是发黑、发紫!

    伴随着“当啷”一声,撞击到骨头而变形的金属弹头被生长的血肉挤出,再看那枪眼,只有黑紫色的血肉微微凸起,仿佛有自我意识般上下微微翕动。

    “我...我要打死你!“

    一张45码往上的鞋底迅速在赵东德的眼前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