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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百年之期 今日方始

    “阿成,你真不去了?偷偷瞧一眼也是好的...”

    山顶崖旁,天光正好,湖水微漾,萧李二人并肩而立,巧奴则是手中把玩着两颗珠子,这珠子正是在解忧当内,杨姓老叟所赠。

    “便不去了,此时我眼睛还未好,见了之后,也是徒增烦恼,你代我跟家父、家母解释便是了,”萧静生摇了摇头,“去了那人仙宗门之后,谨记要好生修炼,行事莫要孟浪,不要再惹祸了。”

    “呵...小老爷可真是有趣呢,像养着小崽子似的,”巧奴在旁听得有趣,当即插入话来,此话一出,萧静生尚未如何,倒是李修成有些羞红了脸。

    李修成摸了摸后脑勺,脸颊微红的解释道:“从小,静生便比我稳重许多的,所以在家之时,总是听他拿主意。”

    “巧奴可是羡慕得紧呢,打小的玩儿伴,巧奴可是一个都没有的,”巧奴继续笑道,明眸皓齿的模样,似是要刻进李修成的脑子里。

    她朝前走得两步,手心朝上,托着那两颗珠子,继续说道:“这两颗重眸,倒是有些意思的,大老爷用术炼琢过了,他日你们若可动用得了了,自然就明白其作用了。”

    青葱素指,纤细狭长,当真是最好看不过了,李修成愣了一息,这才伸出手接过那两颗珠子,随手分了一颗塞到萧静生手中后,这才郑重的说道:“静生,我这便真的走了,家中你放心,我会掩盖妥当,我也会好好去修行。”

    “去吧去吧,莫要让巧奴再取笑我们二人在这故作儿女之态了,”摆了摆手,萧静生接过那一颗重眸,亦是微微一笑。

    “小老爷可莫要这么说哩,巧奴可不敢取笑的。”

    虽然萧静生此时还是看不见,但巧奴依然俏生生的行了个万福,随手一招,便又是清风徐来,“那咱们就走咯...”

    清风将巧奴与李修成包裹在内,而后又渐渐狂躁,最后将二人卷着便朝山下飞去。

    “静生,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转瞬之间,二人便小的如同砂砾一般,仅余下李修成的喊声在这天地回荡。

    默然不语,萧静生此时心中竟是生出一种空落感来,人生之无常,莫如今时今日之所见,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聚。二人打小就天天混在一起,未有一日断离,怎的让人不徒生感伤。

    站了好半晌,萧静生方才回过神来,他将重瞳慎慎的放入衣襟之内,又从怀中掏出了两物。一是今晨之时,离涯子给予的一张似金箔感的律令,一是一只略显干瘪的桃子。

    摸了摸那只毛茸茸的桃子,萧静生哑然一笑,本是想咬上一口,却又有些舍不得,复又将桃子小心的放回了襟内,之后才摸索起那张律令来。

    律令不过巴掌大小,入手清凉,微微晃动之下,隐有清脆之声响起。

    此物名曰唤神,离涯子给予之时,便说道,不论萧静生是将其撕了,或是燃火烧了,都可引发其中所蕴之术。不过寰宇之术万千,此术亦不过小道耳,待萧静生熟悉了这唤神律令后,自然会悟出更多术来。

    而其功效说来也颇为简单,引发之后,为期百年,在这紫月洞天方圆千万里之遥,他便可代离涯子行走,可感离涯子之法,可借离涯子之术,但要弱上不少,怕是只得十之二三。

    引发此术,萧静生目盲之症自然无忧,身中藏毒也奈何他不得,但却会在容貌之上有些许改变。可离涯子大老爷言语不祥,也只得自己揣摩了,倒是巧奴一个劲唆使他快快触发,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至于为何之前不曾去用,也仅是萧静生担忧引发律令时,若又是痛痒难当,李修成见之,又非得提心吊胆不可了。

    身周没有明火,亦无火折子,萧静生只得两手各握律令一端,双手用力,猛然将其‘咯吱’一声的裂成了两半。

    只感觉那律令之中,仿佛突然炸出无数温水一般,迅猛的将整个人包裹住,那是一种仿佛重归天地一般的清爽,那是一种置身母胎之中的安心,那是一种全身孔洞全都被冲开,无数清泉涌入的洗涤。

    正在萧静生撕裂律令的那一刻,巧奴恰好带着李修成一头扎入海底,透过一层光膜之后,人影绰绰的便消失不见。

    若非如此,李修成当可见到这紫月洞天内陡然发生的一场叹为观止的天变之象。

    只见这紫月洞天内,本是清朗澄澈的天穹,忽的就冒出了点点滴滴的九彩之色,就仿佛一张画布上,被一人用毛笔沾染着不同的颜料随意泼洒一般。

    开初之时,这点滴九彩还是如星辰般四散零落,下一瞬,那星辰突又如墨滴晕染开一般,朝四周蔓延,眼睛眨得几下,这整个天穹已经是九色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后光华大作。

    神光熠熠,随之而来的,却又是充斥在天地间,无孔不入的青草香味,那香味如同在人心底扎根一般,熏得人眼睛都迷离了。

    而后又是一阵狂风突然从四处生起,无序的风龙卷肆意游走,相互间更是猛烈撞击,互相吞噬,最后只剩接天连地的最后一道。

    那一道龙卷,似乎是连天穹都卷动着,将九彩流光都硬生生的拔了起来,将其卷积着,吞噬着,自身逐渐转变成了一道九彩旋风。

    附着上九彩之色后,仿似重若千钧一般,旋风逐渐缩小,而后朝着山巅萧静生移去,初时连天接地,待到了山巅,便缩得只有一人高,到了萧静生身前时,更是只有拇指长短了,威势尽消。

    最后整个小旋风,猛的弹起,一部分将萧静生通身包裹,剩余一部分则朝其眉间钻去,竟是透过其头颅,在眉心消散不见。

    天地异象散去,萧静生双眼缓缓变得清明起来,在那黑暗褪去的最后一瞬,他仿似在眼帘中看到一只颇为神骏的长着九色鹿角,通体又圣白无瑕的神鹿一闪即逝。

    双目睁开,那层银色膜体依旧存在,只是有金色云纹在其上隐现,伸出双手,低头看去,纤毫毕现,这复见光明的喜悦之情真真是不可言喻。

    再打量,原本所着衣物,已化成一袭通体淡青的长袍。衣襟略显深青,从上至下点缀着九色华珠;其外更有银色云雾状刺绣布满全身,其间还点缀着风格独特的蔓藤花纹与花卉图案;胸前则是仿佛鹿角形制的金质扣环,腰间更是坠着一块白玉质地的白鹿玉坠,显得华丽至极。

    朝着小湖走得两步,才发现自己此时却是赤脚前行,但却纤毫不染,当真是神妙无比。走到湖畔,俯首朝湖中看去,复又看见自己头上,有九色流光隐现其中,抬手摸去,却是一头乌黑之中,有九缕长发正不断变换着色彩,于九色之中循环跳跃。

    见着小湖中倒映着焕然一新的自身,萧静生亦不知是喜是忧,只是这百年之期今日便要开始了。

    绕着小湖而行,来到青瓶之前,萧静生伸出手掌,贴在瓶身之上,顿觉瓶身传出一股吸力,整个人便被拽入其中。那青色云霭颇有灵性,自行在其脚下凝成云架,托其前行,直至到了平台之上,才缓缓消散。

    巧奴虽与自己言说过,但这初次之下,心中难免还是有些许紧张,乘云而行时,萧静生一路紧揪着下摆,到了平台上,脚踏实地,才放下心来,仔细一想,又觉自己颇为好笑。

    笑过之后,不再停留,萧静生朝着平台正中的仪台行去,今日里倒是没有了歌舞姬在那儿莺莺燕燕,只剩离涯子一人独坐其上,自酌自饮。

    “我当你还是想回去看看呢,毕竟能随巧奴出去一趟可算是难得的,往后若是要自己一人前去湘水城,怕是要欠巧奴不小的人情了,”离涯子挥袖间在桌案对面化出一张矮凳。

    “大老爷,静生还是觉得不见的好,家母本是心糯之人,见我如此,定是放心不下的,怎的可能放我出去游学,”恭敬的坐下后,萧静生一边回道,一边亦是偷偷打量着这离涯子的样貌。

    这游学一说,乃是萧李二人商量好的。家中因二人生出的麻烦事,自然有巧奴去解决,但二人这离家之事,自然得想些说辞才能掩盖过去了。

    “既是如此,那我便与你先说说这青瓶水境、紫月洞天之事。”

    似是回忆,似是唏嘘,离涯子便是连说话的声音都低沉起来,随他之言,仿佛一副横亘数千年的画卷于眼前缓缓展开。

    紫月洞天,似是自古以来便一直存在于湘水中下段的河床上,只是未经得生灵发掘而已。离涯子之父,亦是一次机缘巧合方才得了这洞天,后来也是因其他缘由定下了紫月之名,此中原因又是另一番曲折,离涯子也仅是一言带过。

    这洞天内,本是除了一片汪洋之外,就再无它物了,亦是离涯子先父在其中塑造白色沙海。说到此处之时,离涯子仿佛又想到了格外温馨之事,嘴角微扬,笑意盎然。

    而后,离涯子先父辞世,这紫月洞天便落入他手中,而这孤峰便是他的手笔,按他所言,外界之天并非真的天,与其仰他人鼻息,不若自己塑一座山来,在这紫月洞天里,便是将这洞天的天穹捅穿个洞,无人可管,亦无人敢管。

    说到此处,离涯子神色都有一些冷峻,想必当年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快之事,一直使其心中郁结。当然,萧静生此刻定不会去细问。

    而后,离涯子又饮了一口之后,方才继续说起这青瓶水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