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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不准摸剑

    昔赵文王喜剑,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人,日夜相击于前。——《庄子·说剑》

    “说得很好啊,看来你喜欢弩是不是?”

    “我父侯喜欢。”赵緤显得有些扭捏。

    “啊,天下都知赵侯喜剑,门下剑客三千,原来还喜欢弩。”

    “那哪里能买的到呢?”一个白胖少年问道。庄周一看是陶进。人群中发出一阵轻蔑声。姬珅讥讽道:“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

    女夫子丝毫不以为意:“神机弩在一些顶级的兵器店有时兴许能找到一两把,四级以及四级以上的弩原则上是不售的。”

    “什么叫原则上?”陶进并不在意周围人的嘲笑,继续发问。

    “一些特殊的场合也有机会买到,比如说十年一次的京国大贡;再有,如果有人愿意用城池或者湛卢、秋水一类的名剑去换一把好弩,我相信也是有机会的。不过,就算是换到了你也未必会用,不信来试试。”她把弩递给陶进。这引起了一众学子的嫉妒。

    陶进学着老师的样子按下弩机,出乎意料,竟然按不下去,他两只手用力按下去,却只是让趋发弩转了个方向。女老师清了清嗓子,道:“墨家高阶武器需要配上特殊的手法才能使用,比如......小心!”她突然喊了一声,大家一哄而散!只见弩箭射了出来,斜斜地飞向天空。

    陶进显得手足无措,把弩还给老师,嗫喏道歉。女夫子温声道:“这不怪你。”

    下课后,众人随女夫子走出苑囿,她突然拿出趋发弩向路旁的一棵大柳树上射去,树枝上坠下一中年男子,墨绿衣衫,腰悬长剑,身材高大,脸上饱含风霜之色,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他狼狈地踩在泥潭中,把大家吓了一跳。女夫子的笑容不见了,“韦夫子真是好兴致,大白天在树上看风景。”

    那人尴尬地一笑:“早晚我得死在你的趋发弩下。”

    “趋发弩下无冤魂,你的剑下就未必了。”

    很快,墨家女夫子与树上那人就成了学院里的话题中心。关于他们的信息一下子多了起来。女夫子名叫苏槿。墨子死后,墨家分为四派,南墨、东墨、西墨、中墨,各谓己为正宗,指责其他为“別墨”。四墨各有首领,名曰“巨子”。墨子大弟子禽滑厘为中墨巨子,率领中墨加入天之庠序,此后代代相传,如今中墨巨子为宋离,和孟子同辈。苏槿是宋离的小弟子,天赋很高,是接掌下任巨子的热门人选。她一门心思都在研习道术上,无心成家,不知多少提亲者都被拒回,宋离拿她也没办法,是以至今未嫁。

    “树上那人叫韦玄成,是我们剑术课的老师。”赵緤倚在他特意带上山的黑漆凭几上。

    庄周正在看《道德经》,没有接话。

    “他竟然是赵国首席剑士何霄宁的师弟。”

    何霄宁这个名字庄周听魏羽祺讲过,说他剑术通神,素有“三晋第一剑”的美誉。

    “他剑术真的很高吗?”庄周问道。

    “你说谁?何先生还是韦玄成。”

    “何先生。”

    “那当然。”

    “你和他学过剑吗?”

    “学不学都一样。”赵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重新引回韦玄成身上。“知道韦玄成以前是干嘛的吗?他是韩国大将!”

    “什么?”庄周抬起头。

    “是的,奔袭鲁阳,两屠程邑,血战西山,都是他的手笔!”

    “那他为什么来这儿教书?”

    “这可是绝密。”赵緤声音压低了些,“两年前他在韩国郑都见到了来韩止战的苏槿,一见倾心,百般追求。为了苏夫子所信守的墨家‘非攻’理念,竟挂印而走,追着夫子来到天之庠序,由何先生介绍,投入学校兵家旗下。”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我这可是下了血本的,拿一鼎错金薰炉和申乔那小子换的,他爹在韩国做司寇。你千万别对人说。”

    ∨

    没等庄周答应,一个青衣婢女捧一长盒请见:“公孙小姐让我把这剑交给庄公子,她看公子没有备剑,担心明日剑术课要用。”

    “这.......”

    庄周沉吟间,赵緤接过长盒道:“转告公孙小姐,多谢啦。”庄周急道:“诶,我也没要收啊。”

    “人家一片美意”,赵緤打开了盒子,“嗯,光看剑鞘就是好剑,没有两金下不来。”

    “这可是一辆马车的钱!那我就更不能收了!”

    此时,魏羽祺的声音传来,“庄周,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魏羽祺拿着一把剑走进门来,看到赵緤手上捧着个盒子。“这是什么?”魏羽祺问。

    赵緤道:“这是公孙姑娘给庄兄送的剑。真是体贴入微.......”赵緤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看到魏羽祺脸色一沉。话锋一转:“你给庄兄带的什么?”

    “带什么人家也不领情。”

    庄周忙道:“当然领情。”

    “你领了她的情,又何必领我的情。”魏羽祺冷冷地道。

    庄周被一句话噎住,不知该说什么好。魏羽祺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盒子里的剑,“我是来送剑的,你既然已经有了,那这把剑你丢也好,烧也好,随你。”说罢把剑扔到几案上,转身出门,庄周、赵緤出声挽留,魏羽祺恍若不闻。

    赵緤心道:“这桃花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啊。”他拿起魏羽祺的剑,发现剑柄竟是用纯金打造。叹道:“小公主出手当真阔绰,要不说人家魏国怎么是王爵呢,她年俸肯定比我父侯给我的多多了。”见庄周一脸为难,戏道:“你明天带两把剑去,双剑并用,练个双股剑什么的,也好扬名。”

    “你就别取笑了,到底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把两剑都退回去。”庄周去拿盒子。

    “使不得!”赵緤道,“那就两个都得罪了。”

    “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受人大礼吧?”

    “也算不上大礼,你日后回送也就可以了。这礼尚往来,送来送去,就关关雎鸠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庄周没心情听赵緤胡扯。

    “那我问你”,赵緤突然严肃起来,“你明天准备带哪柄剑去?”

    “我哪柄都不想带,都不是我的。”

    “必须带一柄,你选谁的?”

    “这.......”

    “好好想,不要选错了。”赵緤意味深长地看了庄周一眼。

    剑术课的位置在小溪旁的草地上,草地一面是水,另三面都被树木包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院子,名“校剑场”。每人入场前都被守门人要求交出佩剑,说是老师的吩咐。人人心中疑惑,既是剑术课,怎么又不让带剑呢?庄周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他根本就没带剑。魏羽祺一改往日,没有和他招呼,这让庄周有些失落。

    “你们一定奇怪,为什么不让你们带剑。”韦玄成开门见山地说,“希望你们记住,剑术的要义是术,而不是剑。我知道各位的剑都是好剑,但倘若你们只知道依靠利剑而不去磨炼自己的剑术,遇到高手,那么即使有轩辕、秋水那样的宝剑也于事无补。”

    他指了指身边的箱子,“这里有学校准备的统一规格的剑,剑长二尺五寸,剑身四倍其柄,重两斤十四两,长短轻重得宜,没有开锋。”

    “没开锋算什么剑。”姬珅小声嘀咕了一句。

    韦玄成目光轻轻一扫,姬珅不敢再说。庄周感受到了一股统帅的威严。

    “剑不开锋是怕你们弄伤自己,当然,还有别人。”赵緤疑惑地看向韦玄成。但很快,疑惑就消失了。

    “现在,你们两个一组,比试剑术,记住,点到为止,只用剑,不要用内力、真气还有其他的功夫。”

    他拿出一册竹简和笔:“第一组,陶进和董成。”

    董成走上前拿剑,陶进却迟迟不动。

    “要大家都等着你吗?”韦玄成冷声道。

    “能不能不比,我........”陶进小声地说。

    “不能。”韦玄成斩钉截铁。

    陶进只好上前拿剑,畏畏缩缩地一划,董成挽了个剑花,显得胸有成竹。

    “剑花这种东西只具有观赏性,在真正交手时会影响你们出剑的速度。当然武林中也有几路剑法的剑花是有作用的。”韦玄成评论道,“怎么,还不动手?!”

    董成挥剑直进,陶进不断闪身躲避。几招过后,所有人都看得明白,董成的剑术明显高过陶进,但身法却远远不如。陶进来往跳跃,总能躲开董成的攻击。韦玄成一言不发地看着,有时会低头在竹简上记上一笔。

    “停。”韦玄成道。大家很好奇,还没分胜负怎么就停了。

    “董成,面对不断躲避的敌人你不该太注重挥剑的力度,而应该把注意力放在速度上。还有那招‘龙凤翱翔’使低了三寸,转剑要学会用手腕,而不是手臂。陶进,你轻功有些底子,但剑术实在糟糕透顶。”

    陶进低头道,“老师,我没练过剑。”

    姬珅鼻子里冒出鄙夷之声。楚太子则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这让庄周对他们更生反感,同时担忧自己一会儿上场又会再现演武场上射箭的尴尬。

    “下一组魏羽祺、公孙怡。”人群中出现一片窸窣的响动。两个美女比剑的场景可不是天天能看到。更何况是两个绝色美女。

    赵緤碰了下庄周,“你想清楚选哪柄剑了吗?”

    “什么?”

    “她们送你的剑。”赵緤瞟了一眼场上的两人。

    “我没带剑来。”庄周对赵緤又把这个问题提出有些不满。反正不让用自己的剑,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好,我再问你,你希望她们谁赢。”

    庄周还来不及思考,魏羽祺已经出剑刺向公孙怡,公孙怡转身避过,回手反刺,两人斗在一起,兵兵乓乓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魏羽祺穿着红白相间的紧身绣衣,阳光之下格外娇艳。她飞舞跳跃,剑招凌厉,多是攻招。刚开始公孙怡尚能还手,十几招过后便只有左支右绌了。

    “停。”韦玄成道。

    魏羽祺犹自出剑,公孙怡被逼得后退连连。

    “我说了停手!”韦玄成语气严厉。

    魏羽祺这才跃开,俏立风中。公孙怡不断的喘着气,瞪着魏羽祺。人人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感觉像看了一场激烈的恶斗。

    “教你剑法是公孙鞅吧?他是你师父?”韦玄成问。

    “是我的父亲。”

    “那他如果知道你把‘落尘剑法’使成这样,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公孙怡低下了头。

    “还有你,魏羽祺,你涉猎很广,学得杂未必是坏事,那招‘击鼓其镗’,用得很好。但你太意气用事,对于你们现在的阶段来说,情绪是击剑的敌人。用剑最重要的是精密的计算与画龙点睛的直觉,这两者缺一不可。你动作开阖太大,和自身功力完全不匹配,剑招破绽太多,当然了,你的不间断进攻弥补了那些破绽。否则,但凡公孙怡把落尘剑法发挥到十分之一,用不了十招你的手腕就会被削掉。好了,下一组,姬珅、申乔。”

    庄周看见魏羽祺下场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她不是占尽上风了吗?被批评几句剑术不至于吧。他一心观察魏羽祺的神色,竟忘了看场上的比试。赵緤道:“你看公孙怡。”

    庄周转头瞧向公孙怡,发现公孙怡正在看向自己。目光碰到一起,两人连忙把头转向别处。

    赵緤调侃道:“静女其娈,贻我彤管,两管皆炜,其谁更美。”

    他把《诗经·静女》的句子改动了一下,意思是两个女孩儿都送礼物给你,到底谁的礼物更好呢?同时也像是在问,送礼人谁更美?

    庄周一时间五味杂陈,细细思量着昨天两女送剑到今天比剑的种种,连姬珅落败、赵緤被叫上场都没察觉到。过了一会儿,听到韦玄成问“我师兄教过你剑术吧。”庄周抬头看见赵緤、姬婉儿站在众人前,姬珅、董成在坐席中不住嬉笑,讥讽赵緤剑法如何低微。庄周不用看也知道比试结果如何。

    “是。”

    “你发挥太不稳定了,有些招数使得很老道,有些却拙劣不堪。看你东一剑、西一剑全然没个章法,需要系统练习。”韦玄成说完向姬婉儿道:“你底子不错,这个年纪能把‘五行剑法’练成这样,也算难得。”

    赵緤坐回原位,自言自语道:“真奇怪。”

    “怎么了?”庄周问。

    “我原以为姬婉儿内功不行,但既然能杀死魑魅,说不定剑法高。但结果剑法也是稀松平常。”

    庄周诧异道:“你不是刚输在她手上吗?”

    “但这并不妨碍我对的她的剑法做出中肯的评价。”赵緤一本正经地说。

    “下一组,熊商、田墨。”韦玄成道。

    赵緤满怀期待:“这下有好戏看了。即墨田氏向来以善击剑著称,让他好好教训一下那个骄纵太子。”庄周也暗暗希望楚太子被击败。

    田墨向熊商做了一揖,并不进招。他不希望给楚太子留下一个极力争胜的印象。毕竟自己的父亲是齐国的中大夫,楚为大国,他的一举一动都要考虑政治影响。

    熊商则懒洋洋地道:“好说。”然后突然出剑,迅若奔雷!大家都被熊商的速度吓了一跳。

    田墨果然家学渊源,临变不惧,横剑挡住剑击。熊商笑道:“若是能用内力,你这一招便挡不住。”

    田墨见他狂妄,心中有气,手腕一转,剑从下至,斜刺熊商小腹。熊商被逼得退了一步,退中不忘横削田墨手腕。

    韦玄成、赵緤同时道了声“好”,不知在赞哪一个。

    田墨此时已知对方非泛泛之辈,不敢再讲什么谦让,竭力抢攻,接连使出狠厉的剑招,长剑如花,电闪星飞,而熊商却仍然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总是恰到好处地挡开田墨的剑,数十招过后,熊商道:“田家剑原来不过如此,看够了。”

    他一身红衣,身法奇快,似一团火焰般奔向田墨,刺出一剑,田墨闪避,熊商未等上一剑招使老,忽地转到田墨的背后,田墨应变极快,头身不转,一剑向后刺去.......

    众人惊叫而起,庄周也以为会造成误伤。结果眼前的一幕是,田墨的剑贴着熊商的腰,刺在虚空中。而熊商的剑抵在田墨的背上。

    楚太子竟然在间不容发的时间内避过了这一击!霎时间掌声雷动。

    韦玄成也面露嘉许的神色:“你二人比之一些江湖的成名剑客也毫不逊色。田墨,你可知你输在何处?”

    田墨摇了摇头。

    “是你的判断力。剑法高低暂且不论,你回想一下熊商最后正面刺你的那剑,他左足不是抬起向后,而是微向斜侧,去势亦非中宫直进而是隐隐上扬,这表示他这剑是虚晃,旨在诱敌。”

    田墨细想确实如此,不禁对韦玄成大感钦佩。韦玄成向熊商道:“我在你的年纪,剑术没有你高,你最后一剑刺得确实巧妙,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田墨不是回手刺出,而是跃起后掷,或者来一招‘横扫千军’,恐怕结果就截然不同了吧。”

    熊商本来得意非常,听到韦玄成的话后狂傲之色顿时收敛不少。

    韦玄成道:“下一组......”

    “韦夫子。”熊商打断了韦玄成继续点名。“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庄周少侠抵住大鹏罡气,古今罕有,我一直想向他讨教一下,今天夫子在这儿,正好为我们指点。”

    “这个小人!”赵緤脱口而出。庄周心道不好,熊商是打定主意让自己出丑了。他暗暗祈求韦玄成不要同意。不想韦玄成道:“庄周上来取剑。”

    庄周不情愿拿了把剑,如果他告诉大家这是他第一次握住剑柄,他能想象到熊商和姬珅会是什么表情。

    “注意,不准使用内力。”韦玄成又说了一遍,像是担心庄周会打伤同学一样。庄周不由苦笑,熊商抖了抖长剑,微笑道:“请庄少侠手下留情。”

    庄周鼓起勇气,举剑向熊商砍去,忽觉一冰冷的铁物顶在自己脖颈,低头一看是剑。

    熊商竟在一招内制住了自己!

    熊商收剑,笑道:“看来少侠没准备好,再来”。

    庄周挥剑,冰冷的感觉再次出现,这次剑抵在他的胸口。又是一招制敌!

    庄周涨红了脸,熊商不紧不慢地收剑,饶有兴致地说:“让我们再试一次。”

    “应该下一组了!”庄周听到魏羽祺的声音。

    “有胆量就找韦夫子试!”赵緤气愤地说。

    公孙怡看向韦玄成,发现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庄周再次挺剑,熊商出剑,光影间只听“铛”的一声,庄周的剑脱手而飞。但见熊商的剑搭在庄周肩上。“很好,这次学乖了,居然蒙到了我剑的来路,可惜你连剑都拿不稳,防是防不住的。”熊商邪魅一笑,又把剑收了回来。

    就在此时,庄周上前直刺,熊商剑一翻,划向庄周拿剑的手指!

    岂料庄周右手一松,剑掉落下来,由左手接住,低身向熊商腹部刺去,熊商双足一点,退后两丈多远,怒视庄周道:“这回不容情了!”正要上前,韦玄成道:“住手。下一组。”

    楚太子脸上显出恨恨之色,似乎有什么好事被破坏了一般。更出乎意料的是,韦玄成对每组都会进行点评,但唯独这组,他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庄周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剑术太差的原因吧。

    庄周黯然回坐,赵緤比划着庄周换手拿剑的动作,“你这招是跟谁学的?”

    “自己想的。”

    “厉害。”

    “不用安慰我。”

    “我是说真的。这招真的很好!”

    赵緤见庄周脸色不好,刚张开的口又闭上了。庄周无心再看场上比剑,两日来连续积累的挫败感一起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样的没用。

    “所有人拿起剑。现在我来教你们‘抽、带、提、格’里的抽字诀。”韦玄成道。

    庄周拿起剑站在队列里,韦玄成看着庄周:“除了你,你不要拿剑。”他从一口大箱子中拿出一个很粗的铁棒,交给庄周。庄周接住,差点摔在地上!那铁棒甚沉,庄周需要双手用力才能提起。

    “你拿着这个前刺十组,一组十下,刺的时候手臂要放在胸前,全部伸直,如果有一次不伸直,就加刺一组。完成后告诉我。”

    同学中发出一阵笑声。庄周不情愿地在一旁艰难地刺出铁棒,才刺了两下,就支撑不住,把铁棒拖在地上喘气。

    “抬起来!”韦玄成严厉地说,“一组没做完,不准休息!”

    庄周羡慕地看着同学们在跟学剑招,而自己却只能在这儿刺着铁棍,心下颇不是滋味。更难受的是身体上的折磨,庄周手臂就像要折了一样,腰背也疼痛难当,四组做完,已是筋疲力尽,摊倒在地。

    “其他人回去吧,庄周留下。还有六组,做完再走。”韦玄成淡淡地说。

    “韦老师,你不能占用他的课余时间!”魏羽祺叫道。

    “只要我想,就可以。”

    “我要去和孟伯伯说。”孟子曾经到魏国做客,魏羽祺小时候就见过他。

    “去说吧,谁也无权干涉我的教学。”

    “我......没.......事”,庄周给了魏羽祺一个微笑,“放心吧,这点事难不......倒我。”

    泪水滴在魏羽祺的红裙上,像一朵绽开的玫瑰。她失声道:“还逞强!我们不学了,我们走!”她冲上前去拉起庄周,庄周用尽力气挣开,继续拿起铁棍向前刺去,口中道:“我要练完。”

    魏羽祺一怔:“你是不是累傻了?”

    庄周没有力气再开口了,他怕一说话又拿不住铁棍了。魏羽祺一跺脚,跑远了。

    公孙怡说:“庄周,我陪着你,赵緤也陪着你。”

    赵緤道:“你说你自己就行,还加上我.......”

    公孙怡瞪了一眼赵緤,赵緤没好气地说:“好好好,我也留下。”

    “都走,谁也不能留下。”韦玄成道。

    “为什么?”公孙怡看着韦玄成,眼中隐隐有股恨意。

    “因为你们在这儿只能打扰他,如果你们想让他在天黑之前练完,那就赶紧走。”

    赵緤小声道:“走吧。”

    公孙怡还站在原地,赵緤拉了拉公孙怡,“我们回去等他,给他准备些吃的。”公孙怡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很快,偌大的校剑场就只剩下韦玄成和庄周两人。

    夜明如水,月挂中天。庄周还没有回来。这可急坏了赵緤和公孙怡,赵緤在堂前走来走去:“你说会不会韦玄成被楚太子、姬珅他们收买,故意捉弄庄周?”

    公孙怡想了一会儿:“应该不会。韦玄成言语、神色之间并没表现出对他们的服从,并且韦玄成为追求苏老师抛弃高官厚禄,应该是性情中人,不至于如此不堪。”

    “你怎么知道!”赵緤面露震惊之色。

    “申乔说的,学院里谁不知道啊。”

    “你给他什么好处了?”

    “就是闲聊,五六个人,他直接就说了。”

    “申乔这小子!我为此被讹了一个错金熏炉!”赵緤气得攥紧了拳头。

    此时,魏羽祺扶着庄周走了进来。

    “天啊!这是怎么了!”公孙怡跑来要扶庄周,魏羽祺把她挡开,向赵緤道:“你来扶一下。”两人把庄周扶到坐席上,靠着凭几。

    “没事”,庄周笑了笑,“不过是累点而已”。

    魏羽祺白了一眼庄周,“还逞强,他从校剑场出来时已经走不了路了。”

    “你一直在场外等他?”赵緤问道。

    “谁等他啊,我遛弯儿经过而已。”

    公孙怡有些后悔,当时自己也在场外等他好了。她端上食案,上面摆着各色食物,满脸关切之色:“吃点东西吧。”

    赵緤叹了一声:“你小子好福气,今天庖厨上的是猪肉薇菜羹,怡姑娘还嫌不够,又用小灶做了黄梁饭、酸酢煎鹄、申椒鸡。唉,这待遇差距太大了。”

    “你还说,也没见你少吃。”公孙怡把竹著、匕、匙摆在庄周面前。

    庄周拿起著匙又放下,“吃不下了,之前太饿,就吃了很多蜜饵糕,现在还是很撑。”

    “你哪弄的蜜饵糕?”公孙怡问完就后悔了。

    “羽祺带的。”

    “哦”,公孙怡满脸失望之色,庄周心下抱歉,道:“小怡,谢谢你。”

    “不谢我吗?”魏羽祺眉头一蹙。

    “好——也谢谢你。”

    赵緤道:“下次你不用再刺什么铁棒了吧。”

    “下次还要。”庄周静静地说。

    “什么!”三人齐惊。

    “他说,在我能够连刺一百下而不停歇之前,不准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