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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得来全不费工夫

    八几年打麦机是个新兴机器,比用碾子省事儿多了,但麦子要熟一块儿熟,这机器要用大家都用,它就成了香饽饽。邯郸这地方真是风水宝地,你要是收麦子时间掐的准,打好麦子就种玉黍(玉米),刚种好玉黍老天爷就下雨时间刚刚好,就跟老龙王在天上看着等着地上人干完夏收,他好痛痛快快的给老农民来一场庆祝。因此,收麦子,我们都叫抢收。

    福祥一走四年,这几年收麦子都是满堂家在帮忙,福祥家叔叔说满堂比他亲儿子都强。

    这天满堂占住了打麦机,他拉到打麦场,放到小山一样的麦垛旁。福祥爹他们高兴坏了,套着马车带上几十个布袋拿好口绳,准备和满堂爹大干一场。满堂爹捂着长袖褂子,抱起麦穗个子往进口处送,这机器就像一头巨兽张口就能吞下许多,它呜隆隆叫,在出口处吐出来许许多多淡黄明亮的麦粒,福祥爹下腰赶紧用布袋接住这些黄灿灿的宝贝,福祥娘和满堂娘把接满的袋子记牢口绳,整齐排到另一边,等着满堂搬上马车运到家里。有时候满堂用木叉把巨兽在另一边吐出来的麦秸清理到另一边,垛成麦秸垛。五月干热天耀眼的阳光下,没人说累,都嫌自己干活慢,两家人有说有笑忙的不亦乐乎,福祥娘说:“要是满堂娶了媳妇,就有人给咱送午饭,咱也能像别人一样喝上几口绿豆糖水了,满堂,婶的啥时候能喝上呢?”

    “婶子,快了,快了,别心急,明年春天翻盖房子,就啥也有了。”

    说话间大家都看到了未来幸福的日子,那个时候虽然辛苦,但那是实实在在的收成,你干一年不白干。

    福祥当然不知道她娘也盼着他媳妇给婆婆公公送饭,他娘都盼望他回家盼了四年。就在玉黍种到地里,老天爷降了一场雨后,福祥回来了,满堂没娶到媳妇,福祥却带回来个女孩子,他爹娘那个高兴劲儿光想敲锣打鼓,不用找媒人不用出礼金天上掉下个儿媳妇,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叫上来满堂一家人,像过年一样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好菜。

    “你小子在外面上个学,还学人家电影里谈恋爱,能嘞你!”满堂是真替福祥高兴。

    福祥还是那个有啥事都张不开嘴的福祥,尤其是在自己的亲人跟前更是如此。他知道他欠这些可爱的人太多,他心里憋着些话不好意思提出来。他只是笑,他心里感激满堂对他的好,他想哭,他知道这样亏欠爹娘对他的养育之恩,他不敢说不能说,只能喝酒尽管他喝的不多却醉的不轻,他女朋友第一次看他醉得不省人事,一直嚷嚷着会不会酒精中毒,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晚上躺倒,福祥爹娘都睡不着。

    “孩子他爹,这种做派的闺女跟咱不像一家人。”福祥娘看这儿媳妇心里没底儿。

    “是有些做作矫情,也许是上学上的,我看福祥回来也跟以前不一样。”他爹也在找原因试图说服自己理解这些有些陌生的孩子。

    “总觉得福祥心里有事儿没给咱说,我怎么觉得不是啥好事儿。”

    夫妻俩惴惴不安,一夜辗转反侧。

    满堂是懂自己兄弟的,尽管他们分开了四年,但他们从小无话不谈,兄弟脾气心性他还是摸得准的,他知道,他的兄弟再也回不来了,这次他是来跟他们告别的。满堂看着满天星光,夏天的银河又宽又长,以后他们的人生之路大约就是这样隔着河的遥望。他有些失落,但不是失望,兄弟离开这个穷地方是好事,他是个人才不应该被埋没。

    第二天的福祥佯装头疼躺了一天,第三天的福祥话不多,他爹娘也不多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倒是福祥的媳妇有些憋不住,她没来过北方的小村子,更没有见过三千年的古城是什么样子,她说想去邯郸转转福祥就坡下驴也想出门透透气儿。

    “娘,我叫上满堂,跟他一起去趟邯郸。明丽来到咱这还没出去转转。”福祥这样打招呼,也是想让他娘歇会儿,回来这几天他娘每天都像招待亲戚一样,鞠着,她也特别难受。

    “好,好,逛逛好。有钱没,我给明丽拿些钱。”

    “不用,姨,我有,带着呢!”明丽边说边跟福祥往外走。

    “他爹,明丽还挺实在,不要钱。”

    “哪是实在,看人家的穿戴,家里比咱有钱,你给的太少,不值当要。”福祥爹抽着烟想着事说着话。

    “是有钱,上海来的!人家肯跟着咱福祥来咱北方吗?”福祥娘,眼圈都红了。

    “孩子大了不由娘,我看咱儿是撵着人家跑了,唉,白养!”村里人虽然老实,但啥事也经不住人琢磨,这两天他们琢磨透了福祥的心思,心里没着没落嘴里却说“没事没事”。

    看着福祥满堂骑着两辆二八自行车,一拐弯没影儿了,满堂娘闲着没事儿来对门串门说闲话。

    “你们真有福气,这不就像是捡个儿媳妇。”满堂娘是真心羡慕他们。

    “是人家爹娘白捡个儿子,人家上海市人,家里爹娘都是公家人,来咱邯郸吃公家饭,人家也看不上咱这穷地方。”福祥爹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去上公粮。

    “满堂爹在家等着你呢,他说别人都往公粮里掺点儿东西,问咱要不要也整点儿。”满堂娘是实在人,就想想没敢动。

    “一共省不了多少斤,不费那事。”

    两个男人离家上公粮,两个女人在家哭哭啼啼,谁愁谁的事儿,愁的还是愁也白愁的事儿。

    放到现在,儿子去了上海,坐上高铁飞机,两个小时就能回来,那以前回趟家可不是容易的事儿,以前也没有多少人出去打工,父母想不通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

    村里人都说福祥入赘了,换句现在的话,福祥是凤凰男攀了高枝儿。福祥知道村里人会怎么看他,但不过个几十年,就轻易评判福祥当初的选择,是他们目光短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