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临别送行
都说送行饺子接风面，但是福祥的火车是早晨的，饺子是吃不成了，也就吃个面条还快些。
大清早五点多福祥娘从田地里割了一把儿韭菜，打算给福祥打个韭菜鸡蛋卤子。
村里女人都喜欢蹲大门口拣菜，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能说上几句话。福祥娘一根一根韭菜仔细的看，老叶子不烂也撕下，黄尖儿就更别提了，生怕不好吃的东西进了福祥他们碗里。
“福祥要走了吗？”一个街坊邻居问到。
也怪不得他们好打听，小村子没啥新鲜事，突然回来的福祥他们就成了大家的每日新闻。福祥对象不仅是城里人而且是大上海的人，村里人稀罕她，谁见了她都会凑上前聊几句，大家就是传声筒，没用几天就都学会了上海口音。冷不丁听说他们要走了，大家还有些舍不得他俩。最不舍得他们的人应该是福祥的娘吧，她心里有多难过，看看她的红眼圈就知道。满堂娘看着老姐妹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光想上去替她拦住福祥，她也拿个板凳坐下帮福祥娘拣菜，顺便说：“你要是真不想让他走，就让他再住几天。”
“福祥他们还有事儿，再住几天不是还得走嘛。”娘亲啥时候都觉得孩子的事大。
“那说也是，早走晚走都是走，过几天你就不想他了。”满堂没离开过他娘，他娘没法体会想孩子的滋味。
“停几天，停几天就会更想他，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上大学。”福祥爹从街门底下走出来，吸一口烟，坐到大门口的门墩上。
“他爹你少吸点的烟，不好。”福祥娘劝了不管用，还劝。
“啥也管，你管的事儿不少，该管的不管。”福祥爹心里烦，站起来走了。
“管，我管，你们谁听唉。”福祥娘无奈的站起来，准备进灶火间做饭。
水缸里的水，已经挑满。这是福祥最后一次帮他娘挑水，他放好扁担，嘱咐他娘说：“娘，你腰不好，每回少挑些水。”
福祥娘在灶间装没听见，以后他儿再也不能帮她挑水了，她真想拦住福祥，她不甘心让他去上海，但也不甘心让他留下来。
她往锅里添几瓢水，一只橘猫从炉灶里跑出来，福祥娘踢它一脚骂道“滚，待的不是地方”。她蹲下来把铁炉支拿开，用小碳铲把昨天的炉底灰烬掏净，平放好炉支，先铺些麦秸，再放些绒枝儿柴火，然后搉断几根棉花柴放在炉外备用。一切妥当后，她站起身来从墙缝里拿出火柴盒划着一根火柴，一只手挑起麦秸一只手点燃它，黄色的火苗跳起多高，引着了绒枝儿柴火，再放进刚搉断的花柴，熟练的拉起风爷，旺火烧起，一会儿就能把水烧开。
她趁着烧水煮面条的空当，在炉灶旁边用两块砖支起个八字儿，炒菜锅往上一放，从炉灶里抽出一些火苗放到炒锅底下砖缝间，熬干锅里的水珠，多放些油，再烹个酱油，打个韭菜荷包鸡蛋卤子汤。
煮好的面条再往凉开水里过一下，浇上韭菜鸡蛋卤子，香喷喷的饭就上桌了。
说起做饭，福祥娘是一把好手儿，福祥走到哪里都想她的这一口。但今天的面条是好吃难咽，大家坐在饭桌上，他爹娘不动筷子，福祥只觉得面条重的都要把筷子压断了。
“打卤的还得使韭菜，香。还是俺娘做的面条好吃！”他不单单为了让娘高兴，是真心实意的这样想。
“好吃，你以后就常回来吃我做的饭。”
“阿姨叔叔你们也可以去上海多看看，上海是个很好的地方。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们一定得去上海。”明丽觉得回来不现实，却不知道去上海也是难上加难。
“结婚？结婚必须在咱村典礼，要不然村里人还以为福祥是倒插门女婿。”福祥爹身体往后一靠，更没有心思动筷子吃饭。
“结婚我们会在上海的饭店举行仪式，届时招待亲戚朋友同事还有领导，如果有必要，过年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家里再来一次招待。”明丽心中已有打算。
这儿子一看就有“妻管严”，福祥爹跟他媳妇使眼色，他怎么能跟儿媳妇纠缠。
“明丽啊，你看福祥妹妹出嫁时，咱是嫁闺女不能在咱家典礼，福祥娶媳妇，迎亲典礼拜天地必须在咱家里，这是规矩。”福祥娘的意思是他家是娶媳妇不是嫁闺女。
“典两次礼也不是不行，但我们的婚房，家里这样子可不行。”明丽一想到这房子就是他们结婚典礼时的背景，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几滴眼泪滴进碗里。
福祥夹在父母和明丽中间，他并不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他有他的打算，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说：“我有自个儿打算，爹娘还有明丽，你们都放心，结婚是个大事儿，到时候我保准让你们都满意。”
这时候，满堂开着借来的手扶拖拉机停在福祥门外，他知道福祥行李多，就想送送他。
要走了，竟然还有许多街坊邻居来送他们，不排除有些人是来看他们家热闹的。
“福祥成了上海人，可不能忘了咱这小村儿，记得回来看看。”
“叔放心，我会常回来，走到哪里，我也是咱村里人，不忘本。”
“福祥，我们要是去上海找你，你可别装不认识我们。”
“咋能，你们来上海，我和明丽陪你们逛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该临行告别的爹娘，反而只是站着看着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快走吧，路上慢点儿，别误了火车。”
手扶拖拉机“突突突”“突突突”的声音，盖过了亲人们的嘱咐，福祥在心里祝福爹娘和乡亲们都好。他走了，怕是从此归期未有期，大概多是梦里再见故乡人。
站台上，福祥真想拥抱满堂，可这里是北方邯郸，这样做恐怕会招人投来异样眼光，他忍住激动，不舍得上车，但终究要跟兄弟说告别的话：“满堂哥……，哥……”
“兄弟，哥知道，你放心走吧，家里有我呢！”满堂轻轻的挥手，示意福祥上车。
火车走了，忽而刚才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走了，满堂觉得他兄弟是去上海这样的好地方，他过得比现在好，他应该为他高兴而不是悲伤。
生活一旦看到希望，谁都会朝着有光的地方跑。
大清早五点多福祥娘从田地里割了一把儿韭菜，打算给福祥打个韭菜鸡蛋卤子。
村里女人都喜欢蹲大门口拣菜，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能说上几句话。福祥娘一根一根韭菜仔细的看，老叶子不烂也撕下，黄尖儿就更别提了，生怕不好吃的东西进了福祥他们碗里。
“福祥要走了吗？”一个街坊邻居问到。
也怪不得他们好打听，小村子没啥新鲜事，突然回来的福祥他们就成了大家的每日新闻。福祥对象不仅是城里人而且是大上海的人，村里人稀罕她，谁见了她都会凑上前聊几句，大家就是传声筒，没用几天就都学会了上海口音。冷不丁听说他们要走了，大家还有些舍不得他俩。最不舍得他们的人应该是福祥的娘吧，她心里有多难过，看看她的红眼圈就知道。满堂娘看着老姐妹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光想上去替她拦住福祥，她也拿个板凳坐下帮福祥娘拣菜，顺便说：“你要是真不想让他走，就让他再住几天。”
“福祥他们还有事儿，再住几天不是还得走嘛。”娘亲啥时候都觉得孩子的事大。
“那说也是，早走晚走都是走，过几天你就不想他了。”满堂没离开过他娘，他娘没法体会想孩子的滋味。
“停几天，停几天就会更想他，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上大学。”福祥爹从街门底下走出来，吸一口烟，坐到大门口的门墩上。
“他爹你少吸点的烟，不好。”福祥娘劝了不管用，还劝。
“啥也管，你管的事儿不少，该管的不管。”福祥爹心里烦，站起来走了。
“管，我管，你们谁听唉。”福祥娘无奈的站起来，准备进灶火间做饭。
水缸里的水，已经挑满。这是福祥最后一次帮他娘挑水，他放好扁担，嘱咐他娘说：“娘，你腰不好，每回少挑些水。”
福祥娘在灶间装没听见，以后他儿再也不能帮她挑水了，她真想拦住福祥，她不甘心让他去上海，但也不甘心让他留下来。
她往锅里添几瓢水，一只橘猫从炉灶里跑出来，福祥娘踢它一脚骂道“滚，待的不是地方”。她蹲下来把铁炉支拿开，用小碳铲把昨天的炉底灰烬掏净，平放好炉支，先铺些麦秸，再放些绒枝儿柴火，然后搉断几根棉花柴放在炉外备用。一切妥当后，她站起身来从墙缝里拿出火柴盒划着一根火柴，一只手挑起麦秸一只手点燃它，黄色的火苗跳起多高，引着了绒枝儿柴火，再放进刚搉断的花柴，熟练的拉起风爷，旺火烧起，一会儿就能把水烧开。
她趁着烧水煮面条的空当，在炉灶旁边用两块砖支起个八字儿，炒菜锅往上一放，从炉灶里抽出一些火苗放到炒锅底下砖缝间，熬干锅里的水珠，多放些油，再烹个酱油，打个韭菜荷包鸡蛋卤子汤。
煮好的面条再往凉开水里过一下，浇上韭菜鸡蛋卤子，香喷喷的饭就上桌了。
说起做饭，福祥娘是一把好手儿，福祥走到哪里都想她的这一口。但今天的面条是好吃难咽，大家坐在饭桌上，他爹娘不动筷子，福祥只觉得面条重的都要把筷子压断了。
“打卤的还得使韭菜，香。还是俺娘做的面条好吃！”他不单单为了让娘高兴，是真心实意的这样想。
“好吃，你以后就常回来吃我做的饭。”
“阿姨叔叔你们也可以去上海多看看，上海是个很好的地方。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们一定得去上海。”明丽觉得回来不现实，却不知道去上海也是难上加难。
“结婚？结婚必须在咱村典礼，要不然村里人还以为福祥是倒插门女婿。”福祥爹身体往后一靠，更没有心思动筷子吃饭。
“结婚我们会在上海的饭店举行仪式，届时招待亲戚朋友同事还有领导，如果有必要，过年的时候，我们可以在家里再来一次招待。”明丽心中已有打算。
这儿子一看就有“妻管严”，福祥爹跟他媳妇使眼色，他怎么能跟儿媳妇纠缠。
“明丽啊，你看福祥妹妹出嫁时，咱是嫁闺女不能在咱家典礼，福祥娶媳妇，迎亲典礼拜天地必须在咱家里，这是规矩。”福祥娘的意思是他家是娶媳妇不是嫁闺女。
“典两次礼也不是不行，但我们的婚房，家里这样子可不行。”明丽一想到这房子就是他们结婚典礼时的背景，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几滴眼泪滴进碗里。
福祥夹在父母和明丽中间，他并不是一个没有主意的人，他有他的打算，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说：“我有自个儿打算，爹娘还有明丽，你们都放心，结婚是个大事儿，到时候我保准让你们都满意。”
这时候，满堂开着借来的手扶拖拉机停在福祥门外，他知道福祥行李多，就想送送他。
要走了，竟然还有许多街坊邻居来送他们，不排除有些人是来看他们家热闹的。
“福祥成了上海人，可不能忘了咱这小村儿，记得回来看看。”
“叔放心，我会常回来，走到哪里，我也是咱村里人，不忘本。”
“福祥，我们要是去上海找你，你可别装不认识我们。”
“咋能，你们来上海，我和明丽陪你们逛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该临行告别的爹娘，反而只是站着看着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快走吧，路上慢点儿，别误了火车。”
手扶拖拉机“突突突”“突突突”的声音，盖过了亲人们的嘱咐，福祥在心里祝福爹娘和乡亲们都好。他走了，怕是从此归期未有期，大概多是梦里再见故乡人。
站台上，福祥真想拥抱满堂，可这里是北方邯郸，这样做恐怕会招人投来异样眼光，他忍住激动，不舍得上车，但终究要跟兄弟说告别的话：“满堂哥……，哥……”
“兄弟，哥知道，你放心走吧，家里有我呢！”满堂轻轻的挥手，示意福祥上车。
火车走了，忽而刚才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走了，满堂觉得他兄弟是去上海这样的好地方，他过得比现在好，他应该为他高兴而不是悲伤。
生活一旦看到希望，谁都会朝着有光的地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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