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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人在旅途

    满堂将家里的一切打理妥当,就带着福祥娘拉着行李来到了邯郸火车站等车。

    火车在今天看来最是平常不过,可是八九十年代,公共客车都很少见也很少有人坐,火车那速度在人们眼中就是飞驰电掣。

    站台上,有许多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将要过来的火车。过路不停的火车从人们面前呼啸而过,带来一阵急风差点吸走福祥娘,她吓的心脏扑腾腾跳。

    “满堂啊,我心光跳。”

    “婶的,心不跳,那咱不得住院了。”

    “可是跳的太快了,咱要不别去了。我看到火车害怕,这么快,会不会我一条腿刚上去,它就开走了,我会不会被甩出来啊。”

    “不会,看你说的,刚才那是过路车。咱的车,会慢悠悠的停下来,等大家都坐上去,它才开呢。”

    “那我要是晕车咋办,它开动了,跑的太快,我不得头晕眼花吗?”

    “不会。你在车里坐着,特别平稳不颠簸,感觉不到车速多快。就像你待在一个屋里,地球在转,绕着太阳跑圈儿,你都不知道。不用担心晕车的问题。”

    可是第一次坐火车的福祥娘,因为紧张她害怕的想上厕所。她又不好意思跟满堂说。

    福祥娘在生福祥时就落下了尿频的病根,她要不是为了福祥他们,她绝对不出远门。她拉着满堂说:“咱别去了,我害怕,我紧张。”

    有许多人都会在紧张的时候想去上厕所,这是一种应急反应,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其实没有憋尿,但这种心理暗示,会让人越来越紧张越发的想去厕所,这种紧迫感压迫的人达到了极限,觉得再不去有可能就要出丑。福祥娘瑟瑟发抖,嘴唇都开始变干变白,她声音颤抖,微微抖动的腿,紧张使她快要虚脱。

    满堂看着她,不知道她反应这么大。他拉着福祥娘说:“来,婶的,别怕,你坐到行李上歇会儿,喝点水。”

    “我不能喝水,我怕想解手。”

    “没事,车上有厕所。”

    “有吗?车什么时候来?”

    “还有十分钟。你担心的问题都不存在,像你说的那样,谁还坐火车。不会晕车,火车也不会甩飞你的。”

    “嗯,是吗?那火车快点儿来吧。”

    “这会儿又盼它快点儿来呢?”

    “嗯,车上才有茅的,我想……。”

    满堂这才想起来他娘说过福祥娘的老毛病,他飞快的跑到工作人员身边,问他们能不能让他娘去上趟厕所。工作人员观察了一下情况,开通了绿色通道。

    顺利度过难关后,他们终于坐上了火车。满堂站起来把行李放到架子上。拿起水壶拧开口递给他婶的,说到:“来,喝一口,看你嘴片儿都干了,润润嗓子。”

    对面坐着的乘客说:“一看这个儿就孝顺,多细心,还给你拧开壶盖。”

    福祥娘本来想说这不是她儿子,突然觉得满堂比自己儿子对她还亲,于是拍拍满堂的腿说:“不是亲儿胜亲儿,这是我对门侄子。”

    一说这话,大家都禁不起赞叹满堂是个好孩子,都愿意与他们攀谈几句。大家三言两语说起话来,气氛轻松和谐,跟福祥娘坐在她家大门口拣韭菜聊天一样,不一会儿福祥娘的紧张情绪就舒散开来,她也敢向窗户外看了,她也敢大口喘气了。

    她看着窗外急速倒退的树木和天地,听着从窗户缝里窜进来的风声。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孩子们都长大了,自己是真的老了,这也怕那也怕。她整天窝在家里,这世界变得如此快,像火车跑的这样快,可她都不知道。她想以后的世界是满堂的世界,是福祥的世界,是年轻人的世界了,能帮到他们她就知足了。旅途中最难熬的就是枯燥无味疲惫想睡,可是腰不能挺腿不能直,旁边还是个男人,睡着后头歪一下倒过去也不合适,这让福祥娘想睡也不敢睡,她真想找个火柴棍支起来上下眼皮。

    满堂从包里拿出瓜子和花生,抓一些给对面的大哥,两个男人聊着男人才感兴趣的事儿。

    “大哥,你是东北的吧?”满堂听他的口音猜测。

    “我是东北的。兄弟听着口音不像河南的,是河北人吧?”

    “猜的对,厉害!你一看就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干啥嘞?”满堂就喜欢和这样的人聊天,长见识。

    “听说江州要见一个世界瞩目的开放新区,要发展首先要搞基建,我去看看他们需要我们的木材吗?”

    “把木材从东北运到江州吗?你们这样一个个公司去找,多麻烦啊?”满堂想到自己卖红薯,走街串巷一家家吆喝,卖完还得花一晌,这卖木材竟然和他卖红薯一个模样,可是这样的卖法要卖到什么时候呢?

    “谁说不是,光我这从东北的家坐火车到江州,一路上辗转不停,就累死我了。”

    “那你为啥不买卧铺,这样坐几天谁也受不了。”

    “还没挣钱就花钱,要是没找到买家,这来回路上的钱可就都打水漂了。”

    满堂一听这位大哥是想省钱,这一路上不知道他遭了多少罪。便说:“大哥你行个方便,跟我婶的换个地方,她俩女的靠一块儿也能睡会儿,行不行?”

    “当然可以,跟你坐一块儿咱小声点儿,聊天更方便。”

    满堂站起来给他们俩让路,当这个男人站起来走过来坐下去后,满堂并没有落座,他说他想上个厕所抽支烟,便转身离开。

    这是上世纪的春运,车厢里拥挤不堪,有些人坐在过道里的行李上,有些人蹲在厕所的门口边。过道里人满为患,每行一步都很艰难。满堂试图叫醒挡在厕所门口睡觉的人,也许是他在装睡怕满堂抢了他的地方,也许是他真的睡着了,反正满堂叫不醒他。既然不能立即进入厕所,他想也许里面有人,就在门口抽一支烟吧。

    抽烟的时候,男人的头脑集中,是男人思维最敏捷的时候,满堂看着厕所的门,这个厕所待在这里不动地方,想上厕所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他们一个个来去自如,方便之后离开。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厕所,想要方便的时候很快就能找到。方便,就是方便。他想若是他能建立一个这样的处所,大家都知道他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又能来去自如,各取所需,比如:东北大哥卖给他木材,想买木材的人也可以来找他买。大家找他就是图个方便,卖的人不用天南海北找买家,买的人也不用去东北买木材,他们一个管种一个管用,买卖木材让他来。满堂以为他想到了做生意的新方法,一支烟吸完后他突然发现,这个处所竟然是小卖部,只不过小卖部卖的东西又小又少,而木材多又大。他觉得很有趣,生活里的现象本质都是一样的,从小处可以发现大道理。

    火车上的人最容易困,火车上的东西也最容易丢,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满堂拿的东西多,他不敢大意,一支烟抽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东北大哥一脸倦容,困的不轻,他蜷缩在满堂他们两个人的座位上,呼噜打个不停。旁边来个男人,弯腰把头伸向窗外,他假装手扶东北大哥,试图摸他衣服。满堂站到他身后,说:“外面风大吗?小心别闪了腰。”

    “风不大,不大,这车里闷死了,我看看窗外。”

    “那依你看这大哥兜里钱多吗?”

    “钱不多,不多,我没拿。”说着扭身离开。

    满堂看着熟睡的东北大哥,贼差点偷走他身上的财物,他这样吃苦受累又瞌睡不舍得买卧铺,醒来后如果发现钱丢了,又该是欲哭无泪。

    每一个旅途中的人,都是被生活折磨的可怜虫。回家或是离乡,都是离开一个舒服的地方奔向一个新的目的地。他们之所以这么勇敢,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奔赴的前程越来越美好。美好的生活离他们越来越近,像这火车,一点点一寸寸一里里向前进,只要踏上征程,离目标就会越来越近。过程可能很煎熬,只要结果很美丽,这些可怜虫就认为很值,人们都很健忘,都故意回避过往。何况旅途终会有终点,人总是怀揣着希望,有希望有盼头就是我们走下去活下去动力。

    假如东北大哥钱丢了木材没有卖掉,他的回程该多么凄凉。又或者他还能不能顺利回去,江州可不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偌大一个国际大都市,举目无亲,骗子成群,处处陷阱,一个外地人流落街头无人问津,满堂不敢想象,那时候这位大哥要如何渡劫。突然他脑子里生出一个强烈的信念,他要建立一个像小卖部一样的处所,可以做大生意,来帮助这些天南海北的生意人少受些颠簸少遇点儿磨难,让他们都来找他。

    他没有叫醒东北大哥,让他再睡一会儿吧,也许现在他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人在旅途就应该互相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