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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击鼓鸣冤(1)

    瞧了这么些年窗棂外透着的阳光,唯有今天文敏霞觉得这些光线不冷,是暖的。她瞧了瞧自己身上穿的这件琉璃莹粉蝶翼裙,笑得凄美,“父亲,女儿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这件衣服,是圣上派人送来的,说是老爷上回查案有功。”中年女子盈盈水眸中扬这数不尽的喜悦,清秀柔白的脸上一直挂着笑,“这材质,滑不留手,轻薄却又质感,色彩鲜艳却不妖娆,摸着有些凉,是绸缎但又不是咱们常穿的那种。”

    她转念一想,“是雪绸吧。”回头瞧见大夫人点了点头,她便更欢喜了,“听说雪绸,满京城都不多,很多专供皇室。哎呀,这上面绣的莲花和蝴蝶栩栩如生,针脚细密棉麻,同外面的真是有很大差别。”

    自家阿娘纵然很喜欢,但文敏霞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母亲,这衣服是父亲给大娘子的。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卧在榻上的大娘子摆了摆头,一如往日那般温柔,“无妨。我这身子不能见风不能见客的,就算有这衣服也不能让它的光彩见人。留给你穿出去正好,也让那些人看看,咱们刑部尚书家的小姐,有多美。”

    她这样说文敏霞的脸就不自觉红了起来,正打算继续推脱,外头的门却被打开了。文敏霞回头一瞧,原是自家父亲下了朝,径直往府中来了。

    她连忙迎上去施礼,“父亲,您下朝了?!”文言朔一眼望向她,见那蝶翼裙将她如花似玉的面庞沉得更加沉静柔美,顿时也开怀,“没想到陛下赐予我的这套裙子,竟如此适合你。”

    说着,他当下便笑着道,“那这裙子,就是你的了。”

    “父亲,这裙子,原来应该属于谁啊?!”文敏霞自小心细敏感,他见父亲言语中颇带了些郑重,便问道。

    文言朔将她的话打了回去,“原来属于谁不要紧,重要的是,现在它属于你。人靠衣装马靠鞍,夫人说得没错,我刑部尚书的女儿,自当是这长安城独一无二的美女。”

    见自家父亲瞧她穿着确实万分欢喜,文敏霞也不再推辞,“那女儿就多谢父亲了。”

    “不必。”文言朔长笑一声,“待你成婚那日,为父定然给你备一套更好的嫁衣!”

    ......

    文敏霞瞧床上的母亲依然是气若游丝,自己也是泣不成声,“母亲,母亲,您放心,父亲不会不管您的。”

    她从书房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一头撞进产房,竟瞧见产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母亲的孕肚已经消下去了,底下却流血不止。她拼命地朝外喊着,喊到嗓子沙哑了,都没有一个人过来。

    回头瞧了瞧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的母亲,她望着她的眼神里不停地流出泪水,仿佛在朝她喊着‘救我。’她心下一沉,不知从哪里涌来的力气飞速跑了出去。住在府中十数年,她从未有一日觉得眼前的画面如此模糊。

    待她步履蹒跚跑到母亲阁楼的主厅,意外地透过窗,瞧见父亲正往药罐里倒着粉末。暗道不好,她赶忙呐喊:“父亲不要!来人!”下一瞬,人就失去了意识。

    ......

    “小姐,小姐!快醒醒啊!”珍珠呼喊的声音响彻在耳畔,文敏霞悠悠醒转,脑中马上涌现出原先所瞧见的。当下抓着珍珠的袖子问道,“珍珠,母亲呢,弟弟呢,他们在哪儿?!”

    珍珠面色沉痛,“小姐。夫人产下了两位小公子,但是生下来就都没了气。至于夫人.....夫人失血过多,也去世了。”

    她如遭雷击,心霎时如破碎的玻璃般一寸寸裂开,“不可能,不可能。我要出去见母亲,我要去.....”

    珍珠一把拉住她挣扎着下床的身子,哭着道,“小姐,主君下了严令,封锁了整座阁楼,您现在是出不去的!”她却不管这些,大力地反抓珍珠的双肩,厉声道,“珍珠,帮我,我一定要见母亲和弟弟最后一面!”

    眼见珍珠被她吓到了,她却更大声,“那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珍珠!帮我,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把人调走!”这阁楼是她一直住着的,她知道后院儿有个狗洞,平常没人去,只要她从那儿出去,只要外头的人离开了,她便可以跑出去寻母亲和弟弟了。

    珍珠第一次见自家小姐如此发疯且悲痛的模样,便一口答应下来,“好。若是出了事,大不了我一个人担下来!”其实想赶人也不难,素日里她也经常跑出去玩儿,所以珍珠与那些守门的仆役本就熟,多说几句再给点钱财,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院儿里的容易调走,院儿外的就没这么容易了。

    外头没人了,她赶紧跑出去,迅速来到狗洞而后钻了出去。她也暗自庆幸,好在有这么个地方,否则怕是见不着这最后一面了。

    本应该直接去母亲的阁楼的,可不知为何,她却来到了鲤鱼池。远远的看到那儿有个人影,背影似乎很熟悉,是母亲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她也不敢大声喊叫,只轻着脚步快步而去。

    走得近了,她便瞧见确实是母亲的脸,可刚要喊一声,母亲却跳进了鲤鱼池中。这下她再也忍不住,大叫着跑去,却没能抓住母亲的衣角,而后脑袋上有疼痛传来,她脚一拐朝阁楼上看去,自家父亲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

    为什么?!

    文敏霞动手拿过鸣冤鼓旁的鼓锤,心里的疑问如沸腾的热水一般翻滚起来。这鸣冤鼓是普通的大鼓,鼓锤也是常用的那种,并无什么特殊,只是她心里的情绪压不下来。

    那时她女扮男装同珍珠出游,因好奇进了长情楼,正巧撞上一男子胡搅蛮缠地要买当家花魁的身契,将其纳为府中的妾室。可是圆妈妈已经说了,长情楼里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给多少都不卖。

    做青楼的多少都有些后台,而那位圆妈妈背后的主子,正是西南侯的嫡子。可那男子是当今仪郡王的次子,仪郡王是陛下的堂弟,颇得陛下宠幸。他口口声声称远水救不了近火,便是圆妈妈想要同掌着军权的主子告状,也得先过了他这一关,出得了这长安城再说。

    两大势力交锋,周围无一人敢站出来,她看不下去了,亮出自己是刑部尚书家小姐的身份,直言男子所为不符国法,要求他立刻离开,不再为难那位花魁。谁知那孙子竟如此不要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夸她漂亮,还要去提亲,还说不信自家父亲会冒着得罪郡王府的风险替她撑腰。

    也不知是谁回去报的信,父亲竟然刚好赶到。她还记得,父亲当着长情楼所有权贵面前说,“没事。我今天就站在这,看看谁敢动我刑部尚书的女儿!”

    一句话让全场寂静,那孙子也不再说话了。她便跟着后头来的大娘子,一同花了银子为那花魁赎了身,而后又禀告父亲,将她送出了城。

    往日阿娘的音容笑貌,家中的欢颜笑语和父亲保护自己的声音犹在耳畔,她的泪一点点落下,手则毫不犹豫地拿起鼓锤敲了起来。‘咚!’‘咚!’‘咚!’一声比一声震人心弦的鼓声传出,周围的百姓迅速聚集在长安门前看热闹,瞧着来人,便有人闲言碎语起来。

    “这就是那位刑部尚书家的小姐,就是她想要申冤,陛下才下令打开长安门的。”

    “我听说,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害了自己的母亲和她腹中的骨肉。哎,虎毒不食子啊,这刑部尚书怎么能这样干呢?!”

    “这种人还是朝中重臣,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们不知道,昨日清晨时圣旨还没下,这小娘子带着一身血来到长安门,叩了叩门就倒下了,我听到声音出来看的时候,地上全都是血啊。”

    “这有啥不知道的,全长安早传开了。听说兵将和洒扫的官府衙役们,可花了不少时间才把血迹清扫干净呢,真是触目惊心。”

    “这....难道传言是真的?!”

    “瞎说,照我说,这刑部尚书在位的时候也算功绩累累,这么多年也没办过冤假错案,勤勤恳恳了一辈子怎么会做出这种畜生之事。想是这小娘子,遭人挑拨了吧。”

    “别说了,都击鼓鸣冤了必定是要面圣的,到时候看圣上如何决断吧。”

    “是啊。”“是啊。”这话一出,周围人都应和起来,而文敏霞仿佛听不到他们谈论的声音,只想着,父亲,这裙子是你送给女儿的,是女儿这么多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你害了阿娘,害了弟弟,可别怪女儿不讲情面了,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让你受到国法的审判。

    “何人击鼓!”田越厉声一喊,周边的百姓纷纷让路,他大步踏进长安门内,见是文敏霞便有些惊,“文小姐,你的伤好了?!这击鼓鸣冤之后可是要受三十刑杖的,你行吗?!”

    这刑杖可不是普通的刑罚,据说那一棍打到臀部,二十杖就能令军将气若游丝,更何况一个小女子。

    听到田越的声音,文敏霞便停下了击鼓的动作,她深吸一口气,回身朝着他坚定喊道,“我既来得就一定可以,田将军,送我去京兆衙门吧。”

    田越瞧她无比坚定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钦佩,说话的声也柔和了些,“不必,虽然行刑的是京兆衙门的人,但是地点就放在这鸣冤鼓旁。文小姐,若是你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过来。”说着他摆摆手,官府的衙役便抬上了刑凳。

    衙役按照田越的支使,迅速站在刑凳旁。文敏霞没有受过真正的责罚,第一次看到刑凳未免很害怕,但她努力压制着趴了上去,衙役见此立刻运用绳索将她的手脚与刑凳捆在一起,正准备行刑时,外头却来了人。

    “田兄等等。”

    熟悉的声音令田越回过头,果不其然说话的是李峰,他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还带着提刑司的人....”话锋一转,他似想到了什么,“难道.....”

    李峰笑着点头,“陛下有旨,文小姐的刑杖由提刑司负责。”瞧见李峰胸有成竹的样子,想争论什么的田越终是把话咽了下去。

    ......

    “京兆衙门行刑是惯例,你们不要把人打死,只要确保她半个月内起不来床就行。人没好,陛下就不用强行过问这件事。”

    “可是年相,若是陛下将职责转给提刑司呢?!”

    年相岂会没想到这一点,他叹息,“若是如此便是天意,谁让我们棋差一着,只能试试了。”这些年陛下提拔远放了不少旧臣,他纵然觉得奇怪,可是那些老臣们手中的权力并没有下降,只是远放了,还活得更逍遥自在,他便以为无妨。

    可是谁知道,提拔远放只是幌子,陛下没想削权,但也没想让他们再回朝堂,而那些他以为不该说出口的事,陛下还是要说。

    真是个不好把控的皇帝啊,先帝,你交给老臣的事儿,老臣恐怕完不成了。袁兄,若有一日到了地底下见到我,你可别怪我。

    ......

    李峰见田越并未争执,而是默默带着人离开了,也是松一口气。提刑司的弟兄们上前站在那些官府衙役本来站的地方,准备好后,他扬手一挥,“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