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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奇怪的人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了,你误入了九重幻阵的深处。现在需要明确的是,你看到的那个怪物究竟是不是幻相?”玉凌道。

    “绝对不是!我虽然不主攻幻阵,但好歹也有点基础知识,那附近没有任何幻术幻阵的痕迹。”方景成摇头笃定道。

    “但你明明在九重幻阵区域……”

    方景成忽然一个哆嗦道:“我该不会是直接跨越到了最深处,见到了终极大BOSS?唉呀妈呀我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而且都没怎么受伤?”玉凌打量了他两眼。

    “才不是!那个大怪物似乎觉得我太弱了,不屑于亲自动手,只有那堆厉鬼扑了过来,还好我魂海里有古魂器防守,我一路跑啊跑,好不容易活过了三分钟,早知道当时应该限时一分钟的……”方景成懊恼道。

    “所以说了半天,我们现在已经不能离开死城了吗?”玉凌问。

    “也许能,也许不能,反正就目前而言,城外的空间节点很不稳定,我刚刚观察测算了一下,它的变动是无序的,这意味着很大程度上要靠运气,但我想回到外界的概率可能不到百分之七……”方景成摊了摊手道:“要不你去试试?”

    “算了,你还是帮我找人吧。”

    “你是不是把空间阵法想得太神奇了?!就这么无凭无据的让我找人?我去哪里给你找!他有没有给过你子空间晶石之类的东西?”方景成没好气道。

    “……没有。”

    就一部对讲机,而且信号还莫名其妙被切断了。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最多只能用阵法探测出附近有没有人踪,而且那人并不知道怎么掩盖周围的空间波动。但你朋友水平挺高,万一他们有心隐藏……”方景成表示爱莫能助。

    “总之你先试试吧,话说对讲机为什么会失联?”

    “这都是常识啊老兄!因为你们不在同一个空间层次,这里的节点时刻处在变幻中,这种不稳定性会造成结构的混乱和重组,对讲机的信号也会遭遇无法逾越的壁垒。嗯……这么说吧,就像两个人面对面站在悬崖两岸,哪怕距离很近,但却相隔在两个世界,明白不?”方景成终于找到了一丢丢优越感。

    他从灵戒里摸索了一阵,翻出一枚玉简道:“喏,这个送你吧,就当给你普及下基础空间知识,虽然里面有很多东西我也没看懂,咳咳,这句划掉。”

    “你确定……这个可以给我看?”玉凌并没有立即接过。

    他在空间方面知识匮乏是有原因的,封域五国和金域紫域为了保证传送阵的垄断地位,所以对空间类的玉简查控很严,各大势力几乎不允许外传,哪怕嫡系子弟也不能给外人翻看相关玉简。

    方景成直接往他手里一塞,浑不在意地道:“管那么多干啥?你就装作你没看过的样子不就行了?除了咱俩谁知道啊!”

    玉凌将玉简翻阅了一遍,然后又还给了他。

    “你……你这就记住了?”方景成发呆。

    “不然呢?”

    “这不公平!我也想修炼魂力了!”方景成泪流满面。

    “如果你有天赋的话,可以考虑每天加练三四个时辰。”

    “……那算了吧。”加练什么的对好逸恶劳的方少主来说就是灾难。

    抱着随便碰运气的想法,方景成还是布置了一个空间灵阵,用以查探周围的人踪。

    之前玉凌一直不明白原理,不过看了那本玉简后,他已经从完全不懂变成了半懂不懂。

    通俗点来说,这个感应阵法就是凭着每个空间节点之间的脉络无尽延伸,交织成一张大网,但凡有人处在这张网里,就会像被捕捉的猎物一样造成“网”的颤动,从而获知他的方位和气息波动。

    “找到一个人!你那两朋友如果是一起行动的话,那应该不是他们。”方景成一手按在阵法核心的空间晶石上,仰起头问道:“要去看看吗?”

    “反正闲得无聊,看看吧。”

    两人穿过冷清死寂的街巷,在转过一个拐角后,终于发现了一个活人。

    说是活人,但看他那失魂落魄满脸呆滞的表情,似乎和死人也没多大区别了。

    看清这人面容的时候,玉凌不禁轻咦一声,有些诧异詹玉昇为什么又来到了死城中。

    “你认识他?为什么我感觉他状态有点怪怪的。”方景成扯了扯玉凌衣袖。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詹玉昇如游魂一般慢慢走来,呆呆地喃喃低语。

    他似乎察觉到了玉凌两人的气息,猛地抬起头来,空洞的瞳孔中渐渐倒映出了他们的身影。

    玉凌忽然浑身一凉,升起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是你……唤醒了我……”詹玉昇呢喃道。

    在他抬起手的这一刹那,玉凌已经放开了领域灵技,凝神戒备。

    “情况不妙诶,咱们撤吧!”方景成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也许是因为詹玉昇那个直勾勾的眼神。

    “再等等看。”玉凌感觉事情有些诡异,按理说詹玉昇受到惊吓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回来了,那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詹玉昇并没有攻击他们,只是咬破手指,在虚空中画了一道鲜红的血符。

    “以血为媒,指路为引……”詹玉昇以一种奇怪的声调麻木地念诵着,血色符文渐渐大放光芒,将虚空都撕裂开来。

    “不好,这是一个空间通道,他要召唤什么东西过来!”方景成有些紧张。

    玉凌浮起一丝警兆,但他又同时感觉到,他已经很接近某个重要的真相,如果此时扭头跑开,可能就会永远地错过。

    “喂喂喂,你真的要玩命啊,玩命也不要拉上我好吗?”方景成话音未落,刺目的血光就收敛黯淡,一个浑身缠满水草的人幽幽走出,就像是深夜出没的鬼魂。

    玉凌瞳孔一缩,这个人……不就是他曾在河底遇到的那个死人吗?

    詹玉昇木然地站在这人身后,就像是丧失了意识的木偶,只晓得唯命是从。

    “逃不掉的……”满身水草的男子伸出了手,直直地抓向玉凌。

    玉凌仿佛被什么莫名的东西锁定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双苍白而修长的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扑面而来的浓郁死气几乎要让人窒息。

    领域灵技就像是纸糊成的,根本无法阻拦哪怕一秒,玉凌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掌纹和指纹,这双手其实十分秀气,没有任何苦练兵器磨出的老茧,就如同文人的手一样。

    在千钧一发之际,三大体系汹涌运转,终于崩散了那层莫名的禁锢,玉凌毫不犹豫拉开距离,一刀螺旋天便绞杀而去。

    凌厉的双股气流搅动了万千风云,然而直到螺旋天消散不见,这个男子仍旧安然无恙地立在原地,只有身上的水草被吹得歪七扭八,露出了大半张脸孔。

    当看清这张脸的时候,玉凌顿时浮起一种不可置信的荒谬。

    第745章一份念想

    那冰凉的手指已经近在眼前,森森死气如同从幽冥而来,仿佛能湮灭所有温度。

    完了完了要死了!方景成心中刚掠过这个悲哀的念头,就听到玉凌沉声喝道:“范才子!”

    对面的男子顿时愣在了原地,木无表情的脸庞也泛起了一丝困惑和迷茫。

    赶在他回过神之前,玉凌已经迅速地把那首诗念了一遍:“玉堂金马出玄都,平明遥看近却无,慰向天空借一辔,人寰踏遍不需刍!”

    男子如遭雷击,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抱着脑袋露出了痛苦和挣扎的神色。

    他口中发出如野兽般的呜咽声,眼里却流出了悲恸的泪水,缓缓从鼻翼内侧滑下,那是哀伤至极的表现。

    浓浓的死气在他周身汹涌波动,仿佛他整个人下一刻就会崩散得支离破碎。

    玉凌仍然保持着高度戒备,轻轻一叹道:“范才子,醒醒吧,离凉州城覆灭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千年了。”

    “一千年……一千年了……”男子惘然地呢喃着,如同陷入了最深的梦魇。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可还记得蔚天国?”玉凌不动声色地运起魂力,夹杂在话语中刺激着男子的魂海。

    在玉凌的感应中,这位范才子的魂海布满了空空茫茫的灰色死气,唯有一点灵明挣扎着没有湮灭,那是整整一千年也不能抹去的执念。

    当他的魂力联系上那一点灵明之时,就像是在黑暗中点亮了一根蜡烛,于是无穷无尽的光芒蔓延开来,像是燃烧着最后的光和热。

    男子迷惘痛苦的神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可奈何的悲哀和失落。

    他的唇边渐渐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我叫范廷湘,字子江,可是我已经死了,死了一千年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范廷湘怔怔地望着玉凌。

    玉凌直言道:“城主府内院中,仍在循环那一天曲水流觞和亭台对弈的情景,我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凉州城的人全死了?”

    范廷湘自嘲道:“让我怎么说呢?天下大势浩浩汤汤,我等逆流而行,自是粉身碎骨,便是史籍记载,也要留下‘逆贼’二字。”

    他抿了抿唇,有些哀然地指着城门口:“你可知,外面的证道林原本不是那个样子,只有有一定名望的人才可以前去证道证心,而千百年来,也只有不到百人走过了九重幻阵。”

    “城主本来就是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范廷湘幽幽道:“据说九重幻阵的尽头有大造化、大机缘,没人知道他得到了什么,但他毫无疑问成为了那个时代屈指可数的巅峰高手。”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修炼讲究什么,但我们那个时代越往高处走,越重炼心淬意,若心意不通达清明,则必有心魔滋生,道与魔,向来不两立。”

    范廷湘遥望着死灰色的天空,回忆着千年前的时光:“那一天,九襄大军压境,城主下令死战到底,当时城中仅剩几千人,其他人早在镇北大军杀过来之前,便匆匆卷上家产细软逃离效忠了,留下的人,包括普通的平民百姓,都是‘叛臣逆贼’。”

    他平静地道:“我没有走,我是城主的学生,他要死战到底,我就与他一同死在凉州城。”

    “也许九襄固然好,但我还是更喜欢蔚天一点,他们都说蔚天国君不是失踪,而是怕死脱逃,但我觉得陛下绝不是那样的人,他或许霸道了一些,但他从来都不会逃避,更不会退缩。”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是场绝无可能得胜的战役,若凉州城坐落于易守难攻的陡峭高坡上,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但平原之上,则必败无疑。”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那一天,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看着漫天漫地凄红的血,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我还是感觉无法接受。”

    “我从没有杀过人,可那一天,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沾染了多少鲜血。”

    “可还是没有用啊,无论怎么努力,无论如何不甘,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我不愿死在他们手里,所以我跳进了凉州河中,那里也是证道林的上游。”

    “最后一刻,我看见浑身浴血的老师被围困在数以千计的敌军中,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其他的同袍都已经死了,我很想继续陪着他,可我实在是做不到了……”

    “老师放出了自己的心魔,从此他就不再是他,凉州城也不再是凉州城。”

    灰色的天空划过一道血红色的闪电,映亮了范廷湘的眼瞳,他静默地仰望着暗沉沉的天幕,涩然道:“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我不知道,就连魔化的老师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一个不入轮回、不得往生的幽魂,浑浑噩噩地徘徊了上千年。”

    他慢慢地挪开目光,定格在玉凌身上:“谢谢你愿意听完这个无趣的故事,如果你可以帮我两个忙,我便告诉你……地下府库在哪里。”

    一听到地下府库,方景成登时双眼冒光,可看到范廷湘那苍白得如要透明的脸庞,以及眼中逐渐黯淡的神采,他忽然又觉得一丝不可名状的悲哀和伤感。

    有一种气节和风骨,虽然很傻很固执,但却决不可笑,也不容侮辱。

    范廷湘轻声说道:“杀了我好吗,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当初就死在凉州河里。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连我自己都觉得厌恶。”

    “如果……你还肯帮我找到老师的遗体,让他得到安息,我凉州城数千幽魂都会感激不尽。”

    玉凌注视着范廷湘,他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马上就要淹没他最后的神智和清明。

    因为他早已心存死志,不想再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玉凌深吸一口气,望着范廷湘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卞长真没有死。”

    缭绕在范廷湘身上的死气猛然一震,他那黯淡消沉的神色瞬间被不可思议取代,难以置信地道:“你、你说什么?”

    “卞前辈还活着。当初他被灵器镜妖反噬,因而失踪不见,但前不久他就已经苏醒过来,现在应该还在十七域的某个地方游逛。”玉凌道。

    “你说的是真的?!”范廷湘苍白的脸上居然浮起了一丝血色,他情绪激动地抓着玉凌的衣领,连声音都在发颤。

    “是真的。”玉凌从灵戒里拿出了一个瓶子,里面装着卞长真的一滴精血。

    范廷湘小心翼翼地捧着瓶子,如同捧着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满脸泪水地喃喃道:“陛下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如同找回了自己的信仰和支柱,哪怕浑身死气,也仍有一丝微弱的生机在缓缓萌芽。

    人一旦有了念想,就有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