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9章 无名阵法
“你你你……”阵委会人员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玉凌，完全不敢相信最后关头发生了这么惊人的逆转。
两个时辰能干什么？换做他的话，连一个普通的七品阵法都布不出来，然而玉凌偏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创造了奇迹。
一定是这家伙被逼到绝境，随便弄了个阵法交差，一定是这样！
阵委会人员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那就从3号参赛者开始评分。”
“等等。”许晏庭突然开口道：“还是按甄垚、王暗渊、温霂这个顺序来吧，你们刚刚通报名单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念的么。”
“我们……”阵委会人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刚刚故意把温霂摆在最后，纯粹是为了恶心一下王室，哪料到阵皇老爷子忽然来这么一手。
别看这先后顺序好像没什么关系，但实际上最先开始评审的参赛者是有些吃亏的，因为在局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人们争辩起来也就没了目标性，因为他们不知道要打多少分才能保证自己的人最占优势。
“就这样吧，甄垚，你们三个有意见吗？”许晏庭直接打断了阵委会人员的话。
“无所谓。”甄垚淡淡道。
“都可以。”王暗渊压根不在意这个。
“随便。”玉凌说完感觉正好凑了个佛系三连。
“那好，甄垚，你先说说看你的阵法设计。”许晏庭已经将主动权控制在了手里。
甄垚点点头，对着水幕上的阵法影像解说道：“我个人比较喜欢复合型阵法，这个天枢地玄阵以杀伤为主，防御为辅，还有短距离瞬间传送，以及锁控附近空间节点的功能，它的运行模式主要是……”
玉凌和王暗渊也凝神倾听着，甄垚的风格就是细致与精巧，他的每一笔阵纹都有很独到的讲究，最终组合出来的阵法复杂到让人头晕目眩，就像一个配件无数的庞大机器，常人很难理解它的运行机制，也很难去模仿抄袭。
甄垚始终秉承着这样的理念：越是高端的阵法，就一定要越难才好。
很难说他的想法是对是错，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
“……总之，天枢地玄阵相当于一套辅助作战的装置，只要使用得当，效果可能比纯粹的杀阵还要突出，诸位评审员尽可以随意测验。”甄垚道。
“还是你们三个去测试吧。”许晏庭将目光投向宁项公代表。
“没问题！”宁项公代表答应得很爽快，毕竟他的堂弟宁项公就是海明公阵营的，测试自己人的阵法那感觉最舒畅。
于是王室代表、宁项公代表和珉安侯代表再度组成了测评小组，当场试了试天枢地玄阵的威力。
“甄垚所言非虚，天枢地玄阵的确很适合配套作战。”宁项公代表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阵眼上，一身灵力骤然汹涌而起。
王室代表顿生警兆，但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宁项公代表就瞬闪到了他面前，一招斑斓星雾配合着天枢、地玄之光轰然垂落，猛地将王室代表砸入了地下。
“你干什么！”
其他两个王室代表豁然起身，勃然大怒道。
“我只是做个小测试而已，现在大家都看到了，我和曾兄同为合道巅峰修者，但在天枢地玄阵的加持下，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应该足以证明阵法的威力了吧？”宁项公代表笑眯眯地道。
“你无耻！”两位王室代表赶忙跑到甄垚的考场里，把同伴从地坑里搀扶出来，恨不得当场和宁项公代表大打出手。
“诶诶诶，大家有话好好说，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评分，宁兄也不是故意的嘛。”珉安侯代表赶忙打圆场。
“你们还TM要不要脸！”南焉河都气得跳到了桌子上。
眼看场面乱成一团，外面的修者也群情激奋，许晏庭不禁“啪”地一拍桌案，大喝一声道：“都给我安静！”
没人敢不给阵皇面子，于是全场眨眼间鸦雀无声。
“宁懿违反评审员守则，取消评审资格，接下来满分按95分计算。”许晏庭不容置疑地道。
“阵皇前辈……”宁项公代表当场呆住。
“开始评分！”许晏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逼使宁懿不知不觉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打4分，天枢地玄阵虽然设计精妙，但功能太过庞杂，就像一个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皆会，却样样都不精通，与其花这么大心思布置一个辅助作战的阵法，不如换成威力超群的杀阵，免得一般人一时半会儿很难完全发挥出阵法的辅助效果。”一位王室代表怒火未消，愤愤说道。
“啧啧，我怎么感觉某些人是恶意贬损呢，天枢地玄阵功能是比较复杂，但哪里不精通了？你看看你旁边还躺着一位呢，你确定一般人一时片刻发挥不出阵法的威力？”瑞亚公代表阴阳怪气地道。
“宁懿那是偷袭！这能算数？！”王室代表不甘示弱地咬牙道。
“那也只能怪你们的人警觉性太差，好歹也是合道巅峰高手，难道还提前感应不出？”蘅常公代表讽刺道。
眼见诸侯代表们又要联起手来展开群批，许晏庭却冷不丁出声道：“你们是来评分的还是来吵架的？”
“请阵皇前辈明鉴，王室纯属无理取闹……”天商公代表讪笑道。
“我看是你们无理取闹，他说的有半句不对吗？”许晏庭嗤了一声：“过，下一个。”
“这……”诸侯代表们顿时急眼了，不等他们发言反驳，许晏庭便紧跟着道：“那我就来说说我的看法吧，作为复合型灵阵，天枢地玄阵算是其中精品，但有如下几点问题。”
“功能庞杂混乱，此其一。你既想攻击，又想防御，还想融入空间道法，最终就拼凑成了这个四不像的庞然大物，不仅成本高昂，而且使用难度较高，那些不足索幽境界的修者，天然被排除在外，所以适应人群和使用范围狭窄，此其二。”
“辅助功能不突出，此其三。天枢地玄阵自有一套独立的攻击机制，但一个好的阵法不是让使用者去配合它，而是它主动去配合使用者的攻击，这一点，你的火候还差得很远。”
“短距离瞬间传送略显冗余，此其四。炼气士又不像武者对近身作战要求较高，距离的远近其实没有妨碍，你与其让使用者闪来闪去，不如设下空间陷阱，让敌人被传送来传送去，用不了一会儿他就晕了。”
“大概就是这四点，你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吧，我打两分。”许晏庭一锤定音道。
甄垚微微颔首，沉默不语，这四轮以来，许晏庭都只给了他两分，要说完全没打击那是不可能的，但甄垚也心知肚明，阵皇前辈不是对他有意见，而是对诸侯代表有意见。
比如说这个天枢地玄阵，甄垚自己都能数出一堆毛病，所以他之前就把它筛掉了，只是到了附加轮，实在没办法才重新拿出来。
“该你们了。”许晏庭叩了叩桌子，唤醒了石化中的评审员代表们。
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在阵皇老爷子强势地发表了一堆批判后，他们全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情况顿时变得无比棘手。
于是一轮过去，甄垚最终获得90分，众人费尽唇舌，也只是驳倒了那位负伤的王室代表而已。
接下来，王暗渊的阵法就更为简单了，他布了个相当纯粹的大型辅助战阵，可以加成一万名悟道修者的战斗力，很有边陲沙场风范，最终拿到了91分。因为阵皇老爷子破天荒对这个战阵很中意，便只扣了两分，还有两分则是王室代表绞尽脑汁扣掉的。
等轮到玉凌的时候，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可见众人的争吵有多么激烈。
诸侯代表们一个个都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因为接下来一个应对不妥，甄垚可能连第二都保不住了。
不过他们并不觉得玉凌还能翻盘，毕竟两个时辰就能布好的阵法，怎么都不像是特别厉害的样子。
事实上南焉河等人也捏了把冷汗，默默地听着玉凌的发言。
“我布的这个阵法……暂时还没有想好名字，不过这不重要。”玉凌很平淡地介绍道：“它正向运行的时候是杀阵，反向运行的时候是御阵，所以阵法类别，我也无法划分。”
第1230章殊途同归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阵法？！你以为杀阵御阵是转着玩儿的事吗？
诸侯代表们齐齐露出了“你TM是在逗我”的表情。
玉凌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它的原理就是两个字，循环，顺时针为生之循环，逆时针为死之循环，阵法覆盖面积不大，但它是可以移动的，因为它本身只有一个节点，或者说没有节点。”
“当节点为一的时候，它是杀阵，可以剿杀湮灭一切事物，只要你能提供足够的灵力。而当节点坍缩消失不见的时候，它是御阵，可以吸纳包容一切攻击，因为阵法此时相当于不存在了，它会把所有能量都转移到广袤的宇宙深处。”
“我个人认为大道至简，所以这个阵法算是我理念的一种体现。它很简单，简单到你只要明白原理，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布置出来，但它也不简单，因为能明白‘循环’之真谛的人少之又少，以至于我可以预料到，在我这段话说完的时候，一定有不少人跳出来说我胡扯。”
“……”诸侯代表们顿时被噎得不轻，因为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刚打算这么开口来着。
许晏庭的脸色也变得无比严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大家可能会觉得，它已经不像是一个阵法了，如果谁有这种观念，那便达到了我的目的。”
玉凌很平静地指着水幕上的幻影，无名阵法如一口深邃的黑井，乍一看竟有些分辨不出它是平面还是立体，如果注视得久了，似乎整个人的思绪都会无止尽地陷落进去。
“我一直在想，灵技和阵法真的有牢不可破的界限吗？灵技可以攻击，可以防御，可以束缚和控制，而阵法也同样可以，两者的功能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重合的，尤其是比较小众的可移动型阵法，就更加模糊了两者的差异。”
“那么古人创造了灵技，又为什么还要创造阵法呢？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都能列个一二三四条，譬如灵技只是短暂的，而阵法可以存在很久，想什么时候启用就什么时候启用，我们可以说灵技在空间上更灵活，阵法在时间上更灵活。”
“再比如，灵技多用于突发性战斗，阵法多用于早有准备的战斗，而后者经过精心的布置后，威力会比灵技大得多，一位出色的大师往往可以借助阵法的力量，将高他好几个境界的敌人斩杀。”
“更多的我就不列举了，诚然，灵技和阵法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区分，可是它们在本质上真的迥然不同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阵法是有固定节点的，我假设灵技也是有节点的，只是它们变化太快，一闪即逝，以至于我们注意不到，我称之为‘移动节点’。”
“比方说，在我修炼的早期，我接触过一个奇妙的防御灵技。”玉凌随手将六方阵施展了出来，全场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它同时也有相对应的防御阵法，两者在构造上是一模一样的。”玉凌又花了一分钟，布置出了一个范围较小的六方阵。这个阵法对如今的他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刷刷几下就能完工。
“当然，有些人可能会说，类似的情况多了去了，这种灵技，或者说阵法本来就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但随着修为境界逐渐攀升，灵技和阵法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分道扬镳，就像两条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再不会发生重叠。”
“不过这种情况的前提是，你们坚信大道至繁，而我认为，灵技和阵法在一段时间的分道扬镳之后，终究会在某个至高境界殊途同归。就像一个循环之圆一样，它们从一个无分彼此的原点出发，走出了两条不同的道路，最后再度汇合在一起，重新回到无分彼此的状态。”
“为了验证我的理论，我便趁着这个机会做了一个小小的尝试，把一个灵技转化成了阵法，就成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东西。由于能力有限，我只能展现出一份粗陋的模型，但我相信它的威力不比任何七品阵法差。”
玉凌发表完这番长篇大论之后，场内场外俱是一片寂静。
年轻修者们似懂非懂，眼中闪烁着懵逼的光芒，而阵道大师们则紧锁眉头，细细地琢磨着玉凌的每一个字句，就连许晏庭也一时间沉吟不语。
直到十几秒过去，瑞亚公代表忽然站起身道：“荒谬！灵技岂能和阵法混为一谈，你有本事的话，就把甄垚的天枢地玄阵转化为灵技啊？”
玉凌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评审员想必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没说灵技等于阵法，而是说，两者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但外在的表象却各有各的样貌。”
瑞亚公代表迎着他关爱智障般的眼神，不禁更加恼火地道：“别岔开话题，你的理论只要举一个反例，就瞬间不攻自破，除非你现场把天枢地玄阵转化一下，否则冲着你这番乱七八糟的狂妄言论，我只能给你打一分！”
“评审员此言差矣，我希望你下次能先把我说的话听明白了再来挑刺，我认为灵技和阵法在起点和终点是殊途同归的，可没说它们在任何时刻都是可以互相转化的。”玉凌淡淡道。
瑞亚公代表冷笑道：“那你这话就更狂妄了，莫非你觉得你的阵法能代表终点？”
玉凌再次叹了口气：“评审员你又忘了，我说我只能展现出一个粗陋的模型，可没说它是所有阵法的终点啊。”
“你……”瑞亚公代表顿时被憋得一阵窒息，他悲愤地发现他竟然完全辩不过一个年轻后生，这温霂的言辞看似处处是漏洞，但其实处处都是坑啊，把人坑死都不带偿命的，而且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场外的观众不禁发出嗤嗤的笑声，这让瑞亚公代表愈发难堪，恨不得钻进一条空间裂缝里，就此消失不见。
好在许晏庭的发问将他从窘迫的处境里拯救了出来：“温霂，所有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阵皇老爷子的神色很复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异和慨叹，又带着一丝期待。
“对，我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想要验证它，必须得站到一定的高度才可以。”玉凌道。
许晏庭垂眸沉思了几秒，再看向玉凌时，已不再是长辈欣赏晚辈的目光，而是像看待一位同样在真理路上求索的同辈之人。
“你的想法……很有趣，不管这条路最终能不能走通，但它都是一个全新的思路，足以成为阵法界未来几百年的重要课题。”许晏庭郑重地道。
全场众人不禁呆若木鸡，因为从他们有记忆以来，还从未听过阵皇前辈对任何人发表这么高的评价，但温霂却偏偏做到了。
许晏庭却继续感慨道：“我这些年越来越频繁地参与到灵阵交流会中，就是想让它成为一个全南境的交流平台，让每个人的思维火花互相碰撞，从而使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启发，只有这样，南境的阵法水平才会不断进步，直到追赶上道宇星系的脚步。”
“可是近几届的所见所闻让我大失所望，交流会成了利益交换的场所，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活力，更别说集众人之智慧，碰撞出更多的灵感了。所以现在，我干脆把话说开吧，我也不是针对你们这些诸侯，只是因为你们把交流会越搞越臭，这跟我的预期目标南辕北辙。”
“当然，理想和现实终究有着鸿沟一样的差距，我无法强迫你们放弃利益，转而追随我的理想，但我也不会因为你们的阻拦改变自己的想法。”
许晏庭将双手按在桌上，眸光凛冽地睥睨全场：“总之，这五分……我打定了！你们想扣分，就先过我这关！”
第1231章祸心
面对许晏庭霸气十足的宣言，诸侯代表登时心里哇凉哇凉，他们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原来阵皇前辈不是突然间开始袒护王室，而是玉凌的阵法恰好符合了许晏庭对交流会的期望。
低层次的人讲究实际的利益，高层次的人则喜欢讲理想，而他们这些人，正好挡在了阵皇前辈的理想之路上。
可是他们不能退，一步也不能，因为理想这种东西又不能拿来当饭吃，他们最需要的始终是实打实的利益。
等三个王室代表各打了五分之后，海明公代表紧接着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温霂你说你的阵法是由灵技转化而来的，那么我想看一下，你这个无名阵法所对应的灵技。”
“评审员是想亲自测试吗？”玉凌似笑非笑地道。
海明公代表莫名地有些心里发毛，因为这几轮大家实在被玉凌坑得不轻，以至于他话到嘴边突然又有点打退堂鼓了。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海明公代表怎么也不可能认怂，所以在短暂的迟疑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做出镇定的模样：“你不必担心，我只接招，不反击。”
“哦，我倒是不担心，评审员想试的话随时都可以。”玉凌风轻云淡地道。
海明公代表瞬间有种被嘲讽的感觉，脸上神情不免阴沉了几分：“那就现在吧。”
说完他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很是潇洒地落入场中。体内激荡的灵力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这让海明公代表越发从容，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过于谨慎了，居然会忌惮一位悟道境的年轻后辈，要是被别人知道，肯定会成为全南境的笑柄。
“评审员准备好了吗？”玉凌特意问了一句。
海明公代表没好气地道：“你尽管施展便是。”
“那我真的开始了？”
“……嗯，不用再请示了！”
正当海明公代表满心无语的时候，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不知从何而生，顷刻间蹿遍了全身上下，就连他的道韵都不由自主地被激发了出来。
毫无征兆地，他看到了一个圆。
说不出它是黑是白，就像不存于世的幽灵，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重若千钧。
它慢慢地逼近过来，模样人畜无害，似乎海明公代表随便往旁跨出一步，就能轻而易举地躲过攻击，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动作也跟着迟缓了无数倍，像是陷进了挣脱不出的深潭，连声音都发不出一丝一毫。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诡异？！
海明公代表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难以想象一个悟道修者能释放出如此近乎妖魔的灵技，它就像一柄蛮不讲理的尖刀，将境界体系捅了个支离破碎。
近了，更近了。
海明公代表的额头冒出一层层细密的冷汗，他就像是即将被凌迟处死的囚犯，整个人完全僵滞在了原地，他只能拼命地运起所有灵力，将道韵催发到极致巅峰，试图抵挡这个圆的侵袭。
但忽然间，这道无比恐怖的灵技噗地一声烟消云散，所有沉重的压力鸿飞冥冥，海明公代表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样，梦醒之际一切了无踪影。
他呆呆地望着“圆”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抱歉，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玉凌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唤回了海明公代表恍恍惚惚的思绪。
他下意识望向对面的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对方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哪怕再多五秒，甚至三秒，他就会和那个诡异的圆触碰到一起，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连海明公代表本人都无法预测。
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打死他他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这个温霂……究竟还藏了多少后手和底牌？明明之前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边陲天才，但现在看来，他的灵力天赋和阵法天赋都不在商禀予之下！
难道……这就是王室倾力培养的成果？他们这么多年来表现出的孱弱衰微，其实都只是骗人的把戏吗？
海明公代表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温霂必须得死！此子不死，十年之后必成大患！
他默不作声地回了坐席，其他人不由纷纷投来疑惑探询的目光，因为他们隔得远，只是感觉玉凌的灵技有些古怪，但并没有海明公代表这样直观的感受。
“我打五分。”海明公代表一开口，顿时举座皆惊。
就连许晏庭都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些诸侯代表多少要垂死挣扎一下才符合他们的风格。
“明致同，你疯了吗！”瑞亚公代表当即怒气腾腾地传音道。
海明公代表明致同冷冷地回道：“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们，这个温霂施展出来的灵技，连我都涌起了一丝致命的威胁感，幸亏他只是悟道境，如果他的灵力与我同级，今天我肯定就死在这里了！”
“你……你说什么？！”诸侯代表们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们没听错，此子无论是修炼还是阵法都是天纵之资，你们平心而论，他提出的‘移动节点’理论有没有道理？”
明致同传音说完，见众人默然不答，便继续道：“此次交流会大势已去，阵皇前辈铁了心要护着温霂，你们能找出什么理由来扣他五分？就算我们联合起来跟阵皇大吵三天三夜，还奇迹般地把他吵赢了，那也算是彻底把前辈得罪死了，这会引发什么后果，你们想过吗？”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任由他成为冠军？”天商公代表烦躁地传音道。
明致同的唇角顿时溢出一抹阴恻恻的冷笑：“温霂留不得，一个将死之人，就算是冠军也影响不大了。”
众人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是说……”
“这些年来，混沌生物的侵扰越来越严重了，一位冉冉升起的阵法新星，正应该奔赴前线为国效力才是。”明致同毫无温度地笑着。
“明兄所言甚是。”众人瞬间心领神会，心底的愤火和烦躁一扫而空，转而开始盘算如何谋划此事。
“我也打五分。”尚云公代表立即爽快地开口道。
于是十几秒工夫，众代表便达成一致，没有一个人扣分，让场外观众大跌眼镜。
连玉凌都无比诧异这惊人的反转，他第一时间意识到接下来等待他的准没好事。
“3号参赛者第四轮得分95，总分378。恭喜温霂成为灵阵交流会的第一名！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庆祝冠军的诞生！”
阵委会人员在接到传音通知之后，总算搞明白了众人的安排，于是抬高语调状似真心实意地恭贺道。
众人一头雾水地鼓着掌，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交流会新秀组的闭幕典礼却继续照常进行，阵委会人员念完前一百的名单后，紧跟着便是各种各样的致辞，成功地让心情激奋的众人变得昏昏欲睡，直到开始颁发奖品的时候，大家的精神才重新振作起来。
玉凌作为第一，算是享受了一份组合大礼包，先是领了个没什么卵用的冠军勋章，又领了个纯粹图好看的荣誉性装饰品——微缩阵法水晶球，也是作为冠军的标配。然后阵皇老爷子又送了他一杆阵旗，里面封存了一个特别厉害的杀阵，可以三秒钟干掉合道巅峰修者的那种，可惜是一次性的。
再然后玉凌又拿到了五千万星币和一堆无法用价值估量的天材地宝，即便以他如今的身家，也觉得收获了一笔巨款，而南焉河更是在坐席上双眼冒光，满脸都写着对星币的渴求。
至于更隐性的奖品则没法摆在台面上，因为这意味着南境势力格局的重新洗牌。交流会冠军的头衔将使玉凌一跃进入南境的上流社会，这不仅意味着人脉资源的扩展，也意味着那些商会组织将闻风而动，与玉凌寻求合作，从而利用冠军的光环发展商机，最后双方互利共赢，连带着王室的影响力都会得到抬升。
因为人一旦有了名气，金钱、权势、地位等等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等到挨个颁发完奖品，差不多便到了典礼的尾声，众人刚准备散场，却听阵委会人员高声道：“这届交流会真可谓是精彩绝伦，我想咨询一下，各位大公有什么看法吗？”
海明公的声音随后响彻全场：“诚如阵皇前辈所说，只有广泛交流，良性竞争，才能碰撞出思维的花火。看到我南境有如此多的年轻英才，本公甚是欣慰，若是大家齐心协力，则边境之患，定可不日而解矣。”
两个时辰能干什么？换做他的话，连一个普通的七品阵法都布不出来，然而玉凌偏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创造了奇迹。
一定是这家伙被逼到绝境，随便弄了个阵法交差，一定是这样！
阵委会人员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那就从3号参赛者开始评分。”
“等等。”许晏庭突然开口道：“还是按甄垚、王暗渊、温霂这个顺序来吧，你们刚刚通报名单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念的么。”
“我们……”阵委会人员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刚刚故意把温霂摆在最后，纯粹是为了恶心一下王室，哪料到阵皇老爷子忽然来这么一手。
别看这先后顺序好像没什么关系，但实际上最先开始评审的参赛者是有些吃亏的，因为在局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人们争辩起来也就没了目标性，因为他们不知道要打多少分才能保证自己的人最占优势。
“就这样吧，甄垚，你们三个有意见吗？”许晏庭直接打断了阵委会人员的话。
“无所谓。”甄垚淡淡道。
“都可以。”王暗渊压根不在意这个。
“随便。”玉凌说完感觉正好凑了个佛系三连。
“那好，甄垚，你先说说看你的阵法设计。”许晏庭已经将主动权控制在了手里。
甄垚点点头，对着水幕上的阵法影像解说道：“我个人比较喜欢复合型阵法，这个天枢地玄阵以杀伤为主，防御为辅，还有短距离瞬间传送，以及锁控附近空间节点的功能，它的运行模式主要是……”
玉凌和王暗渊也凝神倾听着，甄垚的风格就是细致与精巧，他的每一笔阵纹都有很独到的讲究，最终组合出来的阵法复杂到让人头晕目眩，就像一个配件无数的庞大机器，常人很难理解它的运行机制，也很难去模仿抄袭。
甄垚始终秉承着这样的理念：越是高端的阵法，就一定要越难才好。
很难说他的想法是对是错，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
“……总之，天枢地玄阵相当于一套辅助作战的装置，只要使用得当，效果可能比纯粹的杀阵还要突出，诸位评审员尽可以随意测验。”甄垚道。
“还是你们三个去测试吧。”许晏庭将目光投向宁项公代表。
“没问题！”宁项公代表答应得很爽快，毕竟他的堂弟宁项公就是海明公阵营的，测试自己人的阵法那感觉最舒畅。
于是王室代表、宁项公代表和珉安侯代表再度组成了测评小组，当场试了试天枢地玄阵的威力。
“甄垚所言非虚，天枢地玄阵的确很适合配套作战。”宁项公代表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阵眼上，一身灵力骤然汹涌而起。
王室代表顿生警兆，但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宁项公代表就瞬闪到了他面前，一招斑斓星雾配合着天枢、地玄之光轰然垂落，猛地将王室代表砸入了地下。
“你干什么！”
其他两个王室代表豁然起身，勃然大怒道。
“我只是做个小测试而已，现在大家都看到了，我和曾兄同为合道巅峰修者，但在天枢地玄阵的加持下，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这应该足以证明阵法的威力了吧？”宁项公代表笑眯眯地道。
“你无耻！”两位王室代表赶忙跑到甄垚的考场里，把同伴从地坑里搀扶出来，恨不得当场和宁项公代表大打出手。
“诶诶诶，大家有话好好说，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评分，宁兄也不是故意的嘛。”珉安侯代表赶忙打圆场。
“你们还TM要不要脸！”南焉河都气得跳到了桌子上。
眼看场面乱成一团，外面的修者也群情激奋，许晏庭不禁“啪”地一拍桌案，大喝一声道：“都给我安静！”
没人敢不给阵皇面子，于是全场眨眼间鸦雀无声。
“宁懿违反评审员守则，取消评审资格，接下来满分按95分计算。”许晏庭不容置疑地道。
“阵皇前辈……”宁项公代表当场呆住。
“开始评分！”许晏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逼使宁懿不知不觉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打4分，天枢地玄阵虽然设计精妙，但功能太过庞杂，就像一个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皆会，却样样都不精通，与其花这么大心思布置一个辅助作战的阵法，不如换成威力超群的杀阵，免得一般人一时半会儿很难完全发挥出阵法的辅助效果。”一位王室代表怒火未消，愤愤说道。
“啧啧，我怎么感觉某些人是恶意贬损呢，天枢地玄阵功能是比较复杂，但哪里不精通了？你看看你旁边还躺着一位呢，你确定一般人一时片刻发挥不出阵法的威力？”瑞亚公代表阴阳怪气地道。
“宁懿那是偷袭！这能算数？！”王室代表不甘示弱地咬牙道。
“那也只能怪你们的人警觉性太差，好歹也是合道巅峰高手，难道还提前感应不出？”蘅常公代表讽刺道。
眼见诸侯代表们又要联起手来展开群批，许晏庭却冷不丁出声道：“你们是来评分的还是来吵架的？”
“请阵皇前辈明鉴，王室纯属无理取闹……”天商公代表讪笑道。
“我看是你们无理取闹，他说的有半句不对吗？”许晏庭嗤了一声：“过，下一个。”
“这……”诸侯代表们顿时急眼了，不等他们发言反驳，许晏庭便紧跟着道：“那我就来说说我的看法吧，作为复合型灵阵，天枢地玄阵算是其中精品，但有如下几点问题。”
“功能庞杂混乱，此其一。你既想攻击，又想防御，还想融入空间道法，最终就拼凑成了这个四不像的庞然大物，不仅成本高昂，而且使用难度较高，那些不足索幽境界的修者，天然被排除在外，所以适应人群和使用范围狭窄，此其二。”
“辅助功能不突出，此其三。天枢地玄阵自有一套独立的攻击机制，但一个好的阵法不是让使用者去配合它，而是它主动去配合使用者的攻击，这一点，你的火候还差得很远。”
“短距离瞬间传送略显冗余，此其四。炼气士又不像武者对近身作战要求较高，距离的远近其实没有妨碍，你与其让使用者闪来闪去，不如设下空间陷阱，让敌人被传送来传送去，用不了一会儿他就晕了。”
“大概就是这四点，你自己好好思考一下吧，我打两分。”许晏庭一锤定音道。
甄垚微微颔首，沉默不语，这四轮以来，许晏庭都只给了他两分，要说完全没打击那是不可能的，但甄垚也心知肚明，阵皇前辈不是对他有意见，而是对诸侯代表有意见。
比如说这个天枢地玄阵，甄垚自己都能数出一堆毛病，所以他之前就把它筛掉了，只是到了附加轮，实在没办法才重新拿出来。
“该你们了。”许晏庭叩了叩桌子，唤醒了石化中的评审员代表们。
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在阵皇老爷子强势地发表了一堆批判后，他们全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情况顿时变得无比棘手。
于是一轮过去，甄垚最终获得90分，众人费尽唇舌，也只是驳倒了那位负伤的王室代表而已。
接下来，王暗渊的阵法就更为简单了，他布了个相当纯粹的大型辅助战阵，可以加成一万名悟道修者的战斗力，很有边陲沙场风范，最终拿到了91分。因为阵皇老爷子破天荒对这个战阵很中意，便只扣了两分，还有两分则是王室代表绞尽脑汁扣掉的。
等轮到玉凌的时候，一个时辰都过去了，可见众人的争吵有多么激烈。
诸侯代表们一个个都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因为接下来一个应对不妥，甄垚可能连第二都保不住了。
不过他们并不觉得玉凌还能翻盘，毕竟两个时辰就能布好的阵法，怎么都不像是特别厉害的样子。
事实上南焉河等人也捏了把冷汗，默默地听着玉凌的发言。
“我布的这个阵法……暂时还没有想好名字，不过这不重要。”玉凌很平淡地介绍道：“它正向运行的时候是杀阵，反向运行的时候是御阵，所以阵法类别，我也无法划分。”
第1230章殊途同归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阵法？！你以为杀阵御阵是转着玩儿的事吗？
诸侯代表们齐齐露出了“你TM是在逗我”的表情。
玉凌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它的原理就是两个字，循环，顺时针为生之循环，逆时针为死之循环，阵法覆盖面积不大，但它是可以移动的，因为它本身只有一个节点，或者说没有节点。”
“当节点为一的时候，它是杀阵，可以剿杀湮灭一切事物，只要你能提供足够的灵力。而当节点坍缩消失不见的时候，它是御阵，可以吸纳包容一切攻击，因为阵法此时相当于不存在了，它会把所有能量都转移到广袤的宇宙深处。”
“我个人认为大道至简，所以这个阵法算是我理念的一种体现。它很简单，简单到你只要明白原理，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布置出来，但它也不简单，因为能明白‘循环’之真谛的人少之又少，以至于我可以预料到，在我这段话说完的时候，一定有不少人跳出来说我胡扯。”
“……”诸侯代表们顿时被噎得不轻，因为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刚打算这么开口来着。
许晏庭的脸色也变得无比严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大家可能会觉得，它已经不像是一个阵法了，如果谁有这种观念，那便达到了我的目的。”
玉凌很平静地指着水幕上的幻影，无名阵法如一口深邃的黑井，乍一看竟有些分辨不出它是平面还是立体，如果注视得久了，似乎整个人的思绪都会无止尽地陷落进去。
“我一直在想，灵技和阵法真的有牢不可破的界限吗？灵技可以攻击，可以防御，可以束缚和控制，而阵法也同样可以，两者的功能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重合的，尤其是比较小众的可移动型阵法，就更加模糊了两者的差异。”
“那么古人创造了灵技，又为什么还要创造阵法呢？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大家都能列个一二三四条，譬如灵技只是短暂的，而阵法可以存在很久，想什么时候启用就什么时候启用，我们可以说灵技在空间上更灵活，阵法在时间上更灵活。”
“再比如，灵技多用于突发性战斗，阵法多用于早有准备的战斗，而后者经过精心的布置后，威力会比灵技大得多，一位出色的大师往往可以借助阵法的力量，将高他好几个境界的敌人斩杀。”
“更多的我就不列举了，诚然，灵技和阵法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区分，可是它们在本质上真的迥然不同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阵法是有固定节点的，我假设灵技也是有节点的，只是它们变化太快，一闪即逝，以至于我们注意不到，我称之为‘移动节点’。”
“比方说，在我修炼的早期，我接触过一个奇妙的防御灵技。”玉凌随手将六方阵施展了出来，全场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它同时也有相对应的防御阵法，两者在构造上是一模一样的。”玉凌又花了一分钟，布置出了一个范围较小的六方阵。这个阵法对如今的他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刷刷几下就能完工。
“当然，有些人可能会说，类似的情况多了去了，这种灵技，或者说阵法本来就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但随着修为境界逐渐攀升，灵技和阵法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分道扬镳，就像两条相交的平行线一样，再不会发生重叠。”
“不过这种情况的前提是，你们坚信大道至繁，而我认为，灵技和阵法在一段时间的分道扬镳之后，终究会在某个至高境界殊途同归。就像一个循环之圆一样，它们从一个无分彼此的原点出发，走出了两条不同的道路，最后再度汇合在一起，重新回到无分彼此的状态。”
“为了验证我的理论，我便趁着这个机会做了一个小小的尝试，把一个灵技转化成了阵法，就成了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东西。由于能力有限，我只能展现出一份粗陋的模型，但我相信它的威力不比任何七品阵法差。”
玉凌发表完这番长篇大论之后，场内场外俱是一片寂静。
年轻修者们似懂非懂，眼中闪烁着懵逼的光芒，而阵道大师们则紧锁眉头，细细地琢磨着玉凌的每一个字句，就连许晏庭也一时间沉吟不语。
直到十几秒过去，瑞亚公代表忽然站起身道：“荒谬！灵技岂能和阵法混为一谈，你有本事的话，就把甄垚的天枢地玄阵转化为灵技啊？”
玉凌叹了口气，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评审员想必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没说灵技等于阵法，而是说，两者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但外在的表象却各有各的样貌。”
瑞亚公代表迎着他关爱智障般的眼神，不禁更加恼火地道：“别岔开话题，你的理论只要举一个反例，就瞬间不攻自破，除非你现场把天枢地玄阵转化一下，否则冲着你这番乱七八糟的狂妄言论，我只能给你打一分！”
“评审员此言差矣，我希望你下次能先把我说的话听明白了再来挑刺，我认为灵技和阵法在起点和终点是殊途同归的，可没说它们在任何时刻都是可以互相转化的。”玉凌淡淡道。
瑞亚公代表冷笑道：“那你这话就更狂妄了，莫非你觉得你的阵法能代表终点？”
玉凌再次叹了口气：“评审员你又忘了，我说我只能展现出一个粗陋的模型，可没说它是所有阵法的终点啊。”
“你……”瑞亚公代表顿时被憋得一阵窒息，他悲愤地发现他竟然完全辩不过一个年轻后生，这温霂的言辞看似处处是漏洞，但其实处处都是坑啊，把人坑死都不带偿命的，而且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场外的观众不禁发出嗤嗤的笑声，这让瑞亚公代表愈发难堪，恨不得钻进一条空间裂缝里，就此消失不见。
好在许晏庭的发问将他从窘迫的处境里拯救了出来：“温霂，所有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阵皇老爷子的神色很复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异和慨叹，又带着一丝期待。
“对，我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想要验证它，必须得站到一定的高度才可以。”玉凌道。
许晏庭垂眸沉思了几秒，再看向玉凌时，已不再是长辈欣赏晚辈的目光，而是像看待一位同样在真理路上求索的同辈之人。
“你的想法……很有趣，不管这条路最终能不能走通，但它都是一个全新的思路，足以成为阵法界未来几百年的重要课题。”许晏庭郑重地道。
全场众人不禁呆若木鸡，因为从他们有记忆以来，还从未听过阵皇前辈对任何人发表这么高的评价，但温霂却偏偏做到了。
许晏庭却继续感慨道：“我这些年越来越频繁地参与到灵阵交流会中，就是想让它成为一个全南境的交流平台，让每个人的思维火花互相碰撞，从而使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启发，只有这样，南境的阵法水平才会不断进步，直到追赶上道宇星系的脚步。”
“可是近几届的所见所闻让我大失所望，交流会成了利益交换的场所，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活力，更别说集众人之智慧，碰撞出更多的灵感了。所以现在，我干脆把话说开吧，我也不是针对你们这些诸侯，只是因为你们把交流会越搞越臭，这跟我的预期目标南辕北辙。”
“当然，理想和现实终究有着鸿沟一样的差距，我无法强迫你们放弃利益，转而追随我的理想，但我也不会因为你们的阻拦改变自己的想法。”
许晏庭将双手按在桌上，眸光凛冽地睥睨全场：“总之，这五分……我打定了！你们想扣分，就先过我这关！”
第1231章祸心
面对许晏庭霸气十足的宣言，诸侯代表登时心里哇凉哇凉，他们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原来阵皇前辈不是突然间开始袒护王室，而是玉凌的阵法恰好符合了许晏庭对交流会的期望。
低层次的人讲究实际的利益，高层次的人则喜欢讲理想，而他们这些人，正好挡在了阵皇前辈的理想之路上。
可是他们不能退，一步也不能，因为理想这种东西又不能拿来当饭吃，他们最需要的始终是实打实的利益。
等三个王室代表各打了五分之后，海明公代表紧接着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温霂你说你的阵法是由灵技转化而来的，那么我想看一下，你这个无名阵法所对应的灵技。”
“评审员是想亲自测试吗？”玉凌似笑非笑地道。
海明公代表莫名地有些心里发毛，因为这几轮大家实在被玉凌坑得不轻，以至于他话到嘴边突然又有点打退堂鼓了。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海明公代表怎么也不可能认怂，所以在短暂的迟疑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做出镇定的模样：“你不必担心，我只接招，不反击。”
“哦，我倒是不担心，评审员想试的话随时都可以。”玉凌风轻云淡地道。
海明公代表瞬间有种被嘲讽的感觉，脸上神情不免阴沉了几分：“那就现在吧。”
说完他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很是潇洒地落入场中。体内激荡的灵力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这让海明公代表越发从容，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过于谨慎了，居然会忌惮一位悟道境的年轻后辈，要是被别人知道，肯定会成为全南境的笑柄。
“评审员准备好了吗？”玉凌特意问了一句。
海明公代表没好气地道：“你尽管施展便是。”
“那我真的开始了？”
“……嗯，不用再请示了！”
正当海明公代表满心无语的时候，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不知从何而生，顷刻间蹿遍了全身上下，就连他的道韵都不由自主地被激发了出来。
毫无征兆地，他看到了一个圆。
说不出它是黑是白，就像不存于世的幽灵，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却又莫名地让人感到重若千钧。
它慢慢地逼近过来，模样人畜无害，似乎海明公代表随便往旁跨出一步，就能轻而易举地躲过攻击，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动作也跟着迟缓了无数倍，像是陷进了挣脱不出的深潭，连声音都发不出一丝一毫。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诡异？！
海明公代表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难以想象一个悟道修者能释放出如此近乎妖魔的灵技，它就像一柄蛮不讲理的尖刀，将境界体系捅了个支离破碎。
近了，更近了。
海明公代表的额头冒出一层层细密的冷汗，他就像是即将被凌迟处死的囚犯，整个人完全僵滞在了原地，他只能拼命地运起所有灵力，将道韵催发到极致巅峰，试图抵挡这个圆的侵袭。
但忽然间，这道无比恐怖的灵技噗地一声烟消云散，所有沉重的压力鸿飞冥冥，海明公代表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一样，梦醒之际一切了无踪影。
他呆呆地望着“圆”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仿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抱歉，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玉凌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唤回了海明公代表恍恍惚惚的思绪。
他下意识望向对面的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对方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哪怕再多五秒，甚至三秒，他就会和那个诡异的圆触碰到一起，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连海明公代表本人都无法预测。
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了，打死他他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这个温霂……究竟还藏了多少后手和底牌？明明之前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边陲天才，但现在看来，他的灵力天赋和阵法天赋都不在商禀予之下！
难道……这就是王室倾力培养的成果？他们这么多年来表现出的孱弱衰微，其实都只是骗人的把戏吗？
海明公代表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温霂必须得死！此子不死，十年之后必成大患！
他默不作声地回了坐席，其他人不由纷纷投来疑惑探询的目光，因为他们隔得远，只是感觉玉凌的灵技有些古怪，但并没有海明公代表这样直观的感受。
“我打五分。”海明公代表一开口，顿时举座皆惊。
就连许晏庭都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些诸侯代表多少要垂死挣扎一下才符合他们的风格。
“明致同，你疯了吗！”瑞亚公代表当即怒气腾腾地传音道。
海明公代表明致同冷冷地回道：“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们，这个温霂施展出来的灵技，连我都涌起了一丝致命的威胁感，幸亏他只是悟道境，如果他的灵力与我同级，今天我肯定就死在这里了！”
“你……你说什么？！”诸侯代表们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们没听错，此子无论是修炼还是阵法都是天纵之资，你们平心而论，他提出的‘移动节点’理论有没有道理？”
明致同传音说完，见众人默然不答，便继续道：“此次交流会大势已去，阵皇前辈铁了心要护着温霂，你们能找出什么理由来扣他五分？就算我们联合起来跟阵皇大吵三天三夜，还奇迹般地把他吵赢了，那也算是彻底把前辈得罪死了，这会引发什么后果，你们想过吗？”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任由他成为冠军？”天商公代表烦躁地传音道。
明致同的唇角顿时溢出一抹阴恻恻的冷笑：“温霂留不得，一个将死之人，就算是冠军也影响不大了。”
众人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是说……”
“这些年来，混沌生物的侵扰越来越严重了，一位冉冉升起的阵法新星，正应该奔赴前线为国效力才是。”明致同毫无温度地笑着。
“明兄所言甚是。”众人瞬间心领神会，心底的愤火和烦躁一扫而空，转而开始盘算如何谋划此事。
“我也打五分。”尚云公代表立即爽快地开口道。
于是十几秒工夫，众代表便达成一致，没有一个人扣分，让场外观众大跌眼镜。
连玉凌都无比诧异这惊人的反转，他第一时间意识到接下来等待他的准没好事。
“3号参赛者第四轮得分95，总分378。恭喜温霂成为灵阵交流会的第一名！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庆祝冠军的诞生！”
阵委会人员在接到传音通知之后，总算搞明白了众人的安排，于是抬高语调状似真心实意地恭贺道。
众人一头雾水地鼓着掌，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交流会新秀组的闭幕典礼却继续照常进行，阵委会人员念完前一百的名单后，紧跟着便是各种各样的致辞，成功地让心情激奋的众人变得昏昏欲睡，直到开始颁发奖品的时候，大家的精神才重新振作起来。
玉凌作为第一，算是享受了一份组合大礼包，先是领了个没什么卵用的冠军勋章，又领了个纯粹图好看的荣誉性装饰品——微缩阵法水晶球，也是作为冠军的标配。然后阵皇老爷子又送了他一杆阵旗，里面封存了一个特别厉害的杀阵，可以三秒钟干掉合道巅峰修者的那种，可惜是一次性的。
再然后玉凌又拿到了五千万星币和一堆无法用价值估量的天材地宝，即便以他如今的身家，也觉得收获了一笔巨款，而南焉河更是在坐席上双眼冒光，满脸都写着对星币的渴求。
至于更隐性的奖品则没法摆在台面上，因为这意味着南境势力格局的重新洗牌。交流会冠军的头衔将使玉凌一跃进入南境的上流社会，这不仅意味着人脉资源的扩展，也意味着那些商会组织将闻风而动，与玉凌寻求合作，从而利用冠军的光环发展商机，最后双方互利共赢，连带着王室的影响力都会得到抬升。
因为人一旦有了名气，金钱、权势、地位等等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等到挨个颁发完奖品，差不多便到了典礼的尾声，众人刚准备散场，却听阵委会人员高声道：“这届交流会真可谓是精彩绝伦，我想咨询一下，各位大公有什么看法吗？”
海明公的声音随后响彻全场：“诚如阵皇前辈所说，只有广泛交流，良性竞争，才能碰撞出思维的花火。看到我南境有如此多的年轻英才，本公甚是欣慰，若是大家齐心协力，则边境之患，定可不日而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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