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观察者

    没有月亮时候星空特别美。叶久安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发呆。老旧的小区远离繁华的商业区，没有太多光源污染。叶久安家在五楼，对门是莫约五十岁做体力活的中年夫妻，搬来的小半年里总是早早熄灯睡觉。偶尔早上遇见，对方只是投来善意和怯懦的微笑，看着不善与人交流也不愿交流。

    六楼两户邻居搬出去好几年了。将老房出租，来来回回换了几批租客之后就没见新的租客搬进来空置到现在。所以到了夜里，这里格外安静。不知不觉间，叶久安在阳台上睡着了。

    梦中他坐在公园人工湖边的长椅上，双眼注视湖面。听见远处传来了慌乱的呼喊。画面转动，奔逃的人群出现在眼前，他们好像在躲避什么恐怖的东西，不停的奔逃仿佛空中有只看不见的怪物在追逐地面上的人。但他的视线里只有蔚蓝的天空和远处成片的白云。人群就像是还未加入特效的群众演员，卖力的表演。天空响起了号角的声，刚准备寻找声音的来源，他就进入了下一个梦境。

    一丝不挂的叶久安，赤身裸体在街道上行走，但没有人看向他，好像在他们眼里的自己是穿着衣服的。怪异的感觉浮上心间，羞耻、负罪感混杂着兴奋让梦中的夜久安产生了一丝愉悦。就像，就像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行窃的小偷。这种想法刚涌现出来，他惊醒了。

    坐在摇椅上，喘着粗气的叶久安下意识的低头向下看。看到睡裤好好的穿在身上才长舒了一口气。天空已经泛白，远处也传来了在公园后山晨练人吊嗓子的声音。害怕感冒的叶久安来到浴室，冲了一个热水澡之后就拿上书包出门了。

    今天出门比平时早，叶久安决定步行去学校，学校和家大概有三公里的距离。小城市的孩子都喜欢“压马路”，有的地方叫做“遛街”。因为城市不大，玩乐的地方也不多，很多人都喜欢边走路边聊天，不之不觉中就走到要去的地方了也不觉得累。更多的时候是漫无目的边走边聊天，这也是他和死党夏冰、李天豫三人经常做的事。走了挺久的叶久安突然停住脚步，他突然想起前天学校通知今天学校做消杀放假，不需要上学。抬头看着前方的市一桥，叶久安露出苦笑，看来是真的睡迷糊了。

    走过不到三百米的市一桥，再直行一百米左右就到他所就读的高中。叶久安开始犹豫，要不要坐公交车回家补觉。

    “算了，要不过桥到公园门口吃个早饭再说吧。”。

    公园正门在桥头右边，人民公园是市里最早的公园，刚开始修建的时候他读的高中还没有建，后来第一中学才选址在公园边上。那时公园还划出了一片场地给学校做体育场，说是体育场其实就是一个标准足球场和围绕着足球场的800米的跑道，不过因为体育场的关系公园的大门也改成了一条沿河的走廊，紧挨着体育场。新的正门是以前公园的侧面改造而成，但是在市民心中，说到正门就一定是老正门，新的正门一般都是称呼为南门。

    走过市一桥，公园前面的小广场。边吃早饭边思索着接下来去哪里，想起昨晚奇怪的梦，他决定吃完早饭去人工湖边上的长椅看看。

    周末的早上，人工湖边人很多，小城的孩子喜欢来公园玩。有一家三口坐在那张长椅上，妈妈哄着小女孩吃早餐，爸爸在边上逗弄她。

    “这个早餐得吃很久吧？”，等了一会的叶久安得出结论，转向朝着一座仿古阁楼走去。

    仿古阁楼据说是古代建造的，因为修建时间太久，成为危楼。几十年前人民公园决定修复，在发现修复的费用高昂就改为重建。推到阁楼那天还有流言的说在地下发现宝贝了。有说金条的、有说舍利子的，最夸张是说放出妖怪了。叶久安的爷爷从小就喜欢给他说这些奇闻故事，所以他长大了也一直喜欢离奇怪异的传说。

    平常热闹的阁楼没什么人。如果放在平日，上午老人在这里锻炼，下午和晚上就变成小情侣约会的地方。周末老人们都去带孙子了、小年轻还没起床。爬上了最高层，看着人工湖开始回忆昨天的梦境。当看向人工湖左前方体育场时，叶久安注意到奇怪的事情。学校几个出入口都有穿着制服的人看管，还拉着警戒线。

    “消杀真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叶久安心里嘀咕。

    记得高一暑假去学校打球，正巧遇见学校消杀，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们还是和往常一样，结伴进入学校后直奔篮球场打球。没多久，印有杀虫防害的面包车停在了篮球场边上的教学楼入口，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中年大妈，聊着家常背上喷雾装备就进了教学楼。又打了半个多小时球，保安才到球场边喊着：“同学，操场要喷药了，有毒的，赶紧回去吧。”，他们几人才悻悻然的离去。

    走到阁楼的东南角，向学校望去。里面看上去挺正常的，球场上面空无一人。叶久安将目光放在了5楼，5楼有6个教室。教学楼是u字型的，中间两间是办公室，两侧各三间教室。这里可以看到他所在的班级，目光注视五楼的工作人员走向他的教室。大概七八分钟，窗户隐约看见工作人员走向教室后门，他将目光转向后门，等待门被推开。

    手从门里穿了出来，一两秒之后，门好像发现有人推它，立刻打开。

    “穿模”？“世界的bug”？叶久安来精神了。穿过门的手臂一直在闪烁重组，在黑色臂铠和防护服之间回来闪烁。叶久安兴奋从的掏出手机，打开拍摄功能、拉近镜头、快速的按下了拍摄键。

    拍照的瞬间，镜头里的人猛然侧身。目光扫向他所在的方向。叶久安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冷汗流出。

    “他看见我了？”

    大口吸了几口气，空气进入肺部，叶久安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立马手脚并用的跑向楼梯。狼狈的跑出阁楼快速向公园的后山方向走去，直觉告诉他，那些人一定会来找他的。

    楼通往公园后门有两条路，一条上山，一条是沿河通往公园后门。公园后门右边是市二桥，穿过二桥就离夜久安家就只有八九百米。上山的路选择更多，通往公园的南门、后门、或在山腰绕一个圈再折返回公园，叶久安选择向山上跑去。

    走了大约200米的台阶之后，他在一个岔道口转向一条小路，小路通往山顶上的松林。松林有百年历史，还有一条用鹅软石铺成的小道，小道尽头还有一块小石碑刻着“曲径通幽”四个字。

    二十分钟之后，叶久安终于来到了松林。他坐在石碑旁的石凳上大口喘气。呼吸慢慢平稳，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看来没有人追上来。”，叶久安松了一口气。

    “你好像很害怕？”，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个无人安静的松林中宛如炸雷。

    “是有点。”，叶久安不敢回头，假装镇定说到：“突然在人背后说话，会吓死人的。”。

    说话的同时他尽量保持着自然，手指飞快在手机上操作，打算把拍到的视频上传到论坛。

    “没有用的。”，女声再次响起。

    “什么没有用？”，叶久安边回答边加快操作。

    “上传没有用，会让他们更快的找到你......”。

    手指停在上传的最后一步，保持着这个姿势叶久安开口：”你是谁？“，他不敢转身，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诡异了。

    身后人没有回答他。

    叶久安微微侧头，让耳朵轻轻朝向发出声音的位置，除了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一分钟、两分钟、还是没有声音。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重，呼吸开始急促。他受不了现在的感觉。要是再不做点什么，自己会被吓死的。

    点开手机摄像功能，调到前置摄像。将拿着手机的右手慢慢举起，他不敢动作太大，害怕身后的人发现。

    屏幕的画面缓缓上移，背后空无一人。突然，一张脸从他后背快速升起，直到下巴微微超过他的右肩才停住，俯视手机屏幕。叶久安看着屏幕里面冰冷、没有感情的瞳孔，她也在看着他的双眼。屏幕中，四目相对。

    瞬间，叶久安全身僵硬，沉重感觉爬满全身，大脑中只有那双眼睛。几秒之后一种轻松感涌现，好像灵魂在上浮并逐渐离开身体。这个状态下，灵魂好像在逃离肉体的束缚，记忆越来越清晰。许多被遗忘的画面出现，出生时被护士接过、躺在婴儿床里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学走路。本该遗忘的记忆浮现出来，他感觉自己要被吓死了。

    “原来人死之前真的有走马灯。”，叶久安这么想着。

    这种状态下，一些陌生的画面出现在久安的记忆之中。

    没有翅膀的球状生物在湖面上空悬浮，腹部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触手在身下扭动。它没有口器，隐约看到背后有带刺的甲壳，身上两排复眼发出的红光让人恐惧。触手末端有黑色的孢子随着触手的扭动飘向地面。让他想起在火车博物馆看到的燃煤火车头冒出的黑烟，只不过现在黑烟是直接洒向地面。

    怪物后方的天空有一道裂缝。裂缝不算很大，裂口处一片漆黑。天空就像裂了一道口子的镜子，怪物就是从哪里出来的吗？地面的人群在四散奔逃，而几个穿着奇怪黑色铠甲的人逆着人群冲向怪物。铠甲的左胸口位置上都印着用古体书写的两个字——“守密”

    有人拿着一个仪器对着他说要修改他的记忆，白光闪过记忆就中断了。

    “你想起来了？”。

    叶久安猛然回神，转过身看着她。

    “你是谁？”。

    “观察者。”，女人没有感情的双眼注视着叶久安的眼睛说出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