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孤雪

    飘薄的雪，摇曳回风，风卷残云，凛冽寒冰。

    老妪提着昏黄的烛火，步履蹒跚地走在丛林小路中寻着什么。细雪飘零，层层月光洒落在林荫中凝结为霜，烛光把老妪的影子拉的细长。

    “嘤咛……”

    一声呜咽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干裂而粗糙的手冻得通红，颤抖地拔开冻成一团的枯枝败叶，把一个襁褓中的女婴抱起来，小婴儿呼吸羸弱，那双藕般的腿被冻的青紫。

    “嘤嘤嘤嘤嘤……”如小猫般的哭泣声吓得老妪一下又一下地用手轻轻拍着，一颤一颤地哄。

    “哦哦……不哭哦”

    “宝贝儿不哭哦……奶奶带宝贝儿回家。”

    雪飞进了老妪的眼中，老妪眯了眯眼，落下一滴泪。

    她已经很老很老了，以前的事差不多忘光了，只记得自己有个战死沙场的丈夫，和一个生死不明的儿子。她的眼皮松垮地往下坠，脸上的皱纹和浑浊的双目写满了故事。

    害……

    她叫什么来着？……

    朦胧的烛光中，过去的时光如昨日时光般慢慢显现。

    “小姐呢？”万俟御拿着一串糖葫芦，不断寻找着那抹粉色的身影。

    “小姐在小阁楼上呢，不让任何人跟着，奴婢拗不过，只得顺着小姐的意”芦苇放下针线，抬头往阁楼看去。

    “我去看看。”

    阁楼上，她抱着膝坐在窗边，看着满城灯火，万家万户亲人齐聚，失了神。

    “娇娇，娇娇儿？”

    她茫然地转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万俟御，眼角带着泪。

    与此同时，烟花在耳边炸响，照亮了她的半边脸，记忆中的女子逐渐与她的面容重叠。

    “爹爹，娇娇的娘亲呢？”她哽咽着，“为什么自娇娇三岁开始就见不到娘亲了呢？”

    “……”

    万俟御身子一僵，手中清澈透亮的糖葫芦随着他的心一同坠下，摔了个粉碎。

    “因为……”

    “娘亲也有她的家人”

    “她去找她的娘亲了”

    少女的眸中残留着远处还未消散的烟花，宛若碎星。

    后来啊，在她及笄之年，她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疼爱了她一辈子的哥哥亲手背着她上了花轿，半辈子没哭过的爹爹看着女儿逐渐消失在眼前，第一次红了眼。

    画面一转，她站在城门下，看着她的夫君和儿子一身盔甲，和同样被母亲担忧的大好儿郎们，踏上了征途。

    后来……后来啊，

    她等了二十年，等到的只有儿子生死不明的消息和夫君那一纸遗书。

    她恨啊。

    她的青春啊……

    又是一年冬天，万俟相府被满门抄斩的消息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彻底压垮了她，她心灰意冷，在她和夫君的相识之地安了家。

    她叫……万俟念娇呀……

    老妪颤抖着手抚着襁褓里的孩子，泪水在此刻决了堤。

    娇，姿也。

    就叫闻人言姿吧，取夫君姓。

    人都没有了，谁来念呢？

    南山的孤雪无穷无尽地下着，把所有晦暗都留给过往，从遇见你开始，凛冬散尽，星河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