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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失控

    雨小了,云却愈发低沉了。

    阴云翻滚中,巨大的乱葬童子,摇摇晃晃走下巨山,手里哭孝棍上,符纸随风舞动。

    童子背上,衣服破裂血肉翻滚,血肉间挤出数百只眼睛,直直盯着林伯。

    林伯吐了一口血,脸上冒出黑色死气。

    乱葬童子虽然还服从着他的命令,走向祭山仪官,但来自心灵的污染、侵蚀和抵抗,已经愈发激烈。

    林伯能感觉到,无穷无尽的黑暗、混乱与邪恶,正从他心底涌起,并转化为恶意,随时有可能让他做出错误的决定。

    林伯咬一下舌尖,控制住自己的心智,一边努力对抗心里的恶念,一边再次摸出了那个小瓶子。

    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因为乱葬童子气势惊人,而且之前一直朝着祭山仪官的方向前进,加上它之前的行为,明显带有敌意……

    祭山仪官,被乱葬童子激怒了。

    它转身,走向乱葬童子,手中铃铛摇摆,天空云层翻滚,亵渎的声音从云层落下,带着震荡的波纹,落在乱葬童子身上。

    乱葬童子身上,瞬间爆开无数伤口,伤口里黑气翻涌,肉芽蠕动。

    白瓷娃娃脸上,同时露出痛苦愤怒和恶毒挣扎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

    一瞬间,它身上所有污染的位置,全都活了一般,疯狂挣扎起来。

    林伯之前所做的一切压制行动,全成了无用功。

    但林伯毕竟是千米高的强大养山人,怎么可能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

    他虽然脸色惨白,吐着血,依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拨浪鼓一样的法器,在手里飞快摇动。

    那法器发出人类听不到的声响,乱葬童子巨大身躯猛然一震,挣扎片刻,竟然挥舞着棒子,强行朝祭山仪官砸了过去。

    乱葬童子的道行,比祭山仪官只高不低,这一下,祭山仪官身上被砸出巨大伤口,神色痛苦愤怒。

    林伯见状,指挥乱葬童子继续攻击,想要趁机击毙祭山仪官。

    但,乱葬童子的挣扎,愈发激烈了。

    甚至就连林伯脸上,某个瞬间,都开始出现血肉蠕动。

    林伯脸色愈发苍白,又是一口血吐出。他心中焦急万分,但乱葬童子的挣扎愈来愈激烈,身上的腐化范围也愈来愈大,它偌大的身躯上,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全都是蠕动的肉芽和掉落的腐肉。

    它终于还是失控了。

    乱葬童子脸上,只剩下了扭曲和恶意的神色。它不再攻击祭山仪官,而是转过身,挥舞哭孝棍,朝着它的山释放攻击。

    山被哭孝棍击中,猛烈摇晃,无数墓碑和山石纷纷坠落,在空中化为飞灰。

    林伯又吐了一口血。

    山神行走,如果在失控后开始反噬主人,攻击自己的山,威胁有多大?

    轻则让养山人发疯或者成为废人,重则会让养山人失去性命。

    而林伯,已经压制不住它了。

    毕竟,养山人和自己的山神行走朝夕相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哪会有人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山神行走会在失控后,扭头攻击自己?

    可……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林伯满脸死气,他喘息几口,重新让神色坚定起来。

    接着,他转动轮椅,往城市东面缓缓行去。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他要在自己死之前,做最后一件事。

    林伯开始前进,他的山,自然也紧随着他,朝着东方移动起来。

    而乱葬童子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林伯的山上,所以林伯这一走,他的山神行走,乱葬童子,也跟着动了。

    它倒腾着胖乎乎的双腿追着自己的山,胖乎乎的白瓷儿脸上,满满都是愤怒恶毒神色,横七竖八的伤口里,时不时还有眼珠和坏疽掉出。

    眼角,水银如泪水般流个不停。

    乱葬童子身后,是受伤且愤怒的祭山仪官。

    它锁定着乱葬童子,后者动了,祭山仪官自然紧随其后,震动云层的巨大铃铛,不断将波纹落在乱葬童子身上。

    但方向,确实是对了。

    林伯心中涌起了欣喜的情绪,他按动轮椅上的电钮,让轮椅速度快了起来。

    只要把它引到那里……只要它到了那里……只要引爆那些炸药……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一定可以的!

    林伯心中这样想着,再一次加快了轮椅的速度。

    然后,咔!

    轮椅的轮子,压在了路牙子上。

    林伯摔倒在地上。

    但他只是闷哼一声,就用双手撑着身体,拖着双腿,继续朝着东面爬去。

    受到乱葬童子的攻击,林伯的山,在颤抖着;

    乱葬童子,受到祭山仪官的攻击,也在渐渐变得衰弱。

    很难说,究竟是林伯的山先塌掉,还是乱葬童子先死去。

    林伯只能忍受着山破损带来的剧痛和不适感,争分夺秒,努力向前爬着。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

    在林伯看来,如果他失败了,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祭山仪官,

    而临城,也会毁于一旦。

    在他的山坍塌过半的时候,林伯终于看到了,远处广场上堆放的炸药堆!

    林伯心中欣喜起来。

    就在这时,又出状况了……

    只见祭山仪官突然停下了对乱葬童子的追击,抬起头,有些疑惑地左右看看。

    然后,它十分坚定地转过身,朝着临大后山的方向,走去。

    “……”林伯心里有一万头羊驼跑过,这玩意怎么就这么倔呢?

    他很想指挥自己的行走,去引诱祭山仪官,可现在他的行走,正咣咣揍自己呢,所以林伯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林伯陷入了绝望。

    还有人能拯救这座城市吗?

    忽然间,一个懒洋洋的,听上去特别欠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爽,响了起来:“喂,老头,你们是哪儿冒出来的啊?”

    林伯愕然抬头,看到一个特别年轻的道士,散着发簪,从他的轮椅旁走过,走向祭山仪官。

    “给我添多少乱……”

    道士?

    一个道士?

    林伯感觉脑子有点乱。

    以他的段位,已经能感觉到,这个年轻道士身上,有微弱的养山人波动。

    但……这孩子身上的气息也太弱了,有五十米吗?不会连二十米都没有吧!

    这样的实力去打祭山仪官?对方一个喷嚏就能杀了他!

    林伯对唐岭喊道:“小道士!你太冒失了!这个失控的行走起码有五六百年道行!你修为太浅不是他对手!”

    “谁说我要用养山人的方法对付他的?”唐岭翻一下白眼,“格局小了啊,大爷。”

    “不用养山人的方法?”林伯更懵了,“你不会是想用道法吧?”

    “用什么道术啊……哄小孩子,当然要用玩具了。”

    说完,林伯看到,那个年轻的小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大的离谱的,玩具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