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梦
黑暗的世界里，伏昔感受不到任何属于时间的痕迹。
即使硕大的2023广告牌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依旧能感觉到这里的不真实。
代码组成的光影，浓缩了整个世界的一切，纷繁叨扰，毫无情绪可言。
“这是……夜晚吧。”
单纯使用代码其实很难直接表现出夜色，数据化的模型无法建立起一个具备抽象意义的东西，所以，这里的夜色，就是深黑，像一块幕布。
“赛博空间？”
伏昔突然发现，自己想着的东西就顺着说了出来，变成了声音在耳边回荡。
“这里的法则……有点神奇……”
稍微动动脑子，傩面具就浮现在了伏昔的脸上，就好像在赛博空间里生成了一个智能隔断，他的想法不会再被“说”出来。
与此同时，伏昔脚下出现了一个卦象图标。
这个图标远远比周围的代码建模更加真实。
然后，面具第一次做到了它身为系统的职责，给了伏昔提示。
【定位已完成，是否接收超距信号】
定位？
超距信号？
伏昔愣了一下，顾名思义，这是不是说某种超过感知距离的信号呢？
“接受。”
心念一动，大量的数据涌进伏昔的脑海中。
数据是一段知识，是关于赛博空间的知识。
赛博空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空间，这大概是赛博世界最大的秘密，可以把它类比成诡秘世界中的灵界，仙侠世界的幽冥界，魔法世界的元素界。
当人类第一次全面接触到这个空间的时候，就意味着打开了一个魔盒。
这个空间会让人类的科技发展突飞猛进，会在极短的时间里，人类的娱乐方式会以极快的速度，跳过网络阅读、直播、短视频、室内VR，直接来到神经接驳技术大兴的时代，这之后就是再度进阶的超梦技术。
2077年的赛博世界，就停滞在超梦的科技开发上。
人类用30年的时间，跨越了无数层级，但用了50年的时间都无法攻破“超梦”这道难关。
原因，就是在赛博空间中。
赛博空间的发现和利用，起源于人类对电磁波的感知、代码程序的发展还有互联网的普及。
从水下的第一个萌芽开始，到人类第一次直立行走，再到第一次学会利用火，使用并制作工具，地球上的生命从未想过，自己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而且，还能就此长久地生存下来。
这是一个神秘莫测的空间，最初，人类以为这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
但它庞大得几乎没有边界，那深邃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中，似乎映射出另一个无穷尽的可怕宇宙——那是一个，超越了电磁波传输速度的广袤宇宙。
高傲的人类忽视了这一点。
起初，人类对电磁波最早的应用是为了战争，代码程序的发展也是为了在某个特殊时期里令自己的国家占据领先的地位，到后来赛博互联网还有赛博空间内数据要塞的建立，更是让人们觉得，这是一片蓝海地带，他们可以对这个空间予取予求，于是，便愈发肆无忌惮。
处在自我陶醉的黄金时代的人们，大肆拓宽着他们所能探索的赛博空间的边界，美其名曰那不过是我们人类创造出来的数据和智能，他们开始竭尽全力地创造人工智能，创造魔偶，然后，创造同样为争夺利益而服务的，赛博病毒。
许许多多的黑客天才们，都先后制作了许多骇人听闻的赛博病毒，也许他们并不懂这种病毒最后产生的效果到底是怎样的，但他们依旧将其制作了出来。
这其中，最具破坏力也最知名的两个病毒，一个是巴特莫斯的病毒AI，另一个就是奥特·坎宁安的“灵魂杀手”。
一个招致了互联网的崩溃，令各国在赛博空间内建立的数据要塞成为了一片废墟；另一个，甚至影响到了2077年，也是瓦莱莉被Relic芯片进行意识覆盖的罪魁祸首。
知识的传输就到这里结束，伏昔感觉自己度过了很漫长的时间，他将这些带有图片、声音还有视频的知识全部消化后，深黑的天幕，还有代码的模型构造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然后，他看到了倚靠在数据模型角落里的女子。
她的身影看起来很虚幻，很害怕，也很孤独。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
忽然，伏昔脑海中清晰地闪现出一个念头：她那只眼睛是琥珀色的。
“你好。”
“我……不认识你。”
她的声音非常轻，轻到伏昔差一丢丢就听不清。
心念一动，他瞬间来到了女人的身边，而他们两人不知何时，握住了对方的手。
这赛博空间居然还有点量子世界的感觉，会跟随观测的心意而变化。
从思维再到行动，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中间不会有任何停顿，当你开始想，你就已经做到了这一切。
前提是，你得掌握赛博空间的规则，并学会运用它。
庆幸的是，伏昔的傩面具帮他完成了这一点，他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应用。
现在的他，完全可以说是，思维所至，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以后，我们就认识了。”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
“呃……可我……”
“没事，无论你要做什么，哪怕你要去送死，我也都会跟在你身后。”
“为什么？”
“因为我也喜欢你。”
“诶？！”
……
在伏昔不要脸的攻势下，女人陷入了短暂的思维凝滞，并没有直接把他的手给甩开。
瓦莱莉当独狼太久了，杰克·威尔斯虽然只是和她相识半年，但她已经真地拿对方当朋友了，但是，当最好的朋友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的情绪早已经濒临崩溃。
然后，她遭到了德克斯特的背叛。
人生陷入了谷底，心若死灰的她，在那一枪后，几乎死去。
芯片救下的，不仅仅是她的大脑，也同时修改了她的求生欲。
进行意识覆盖的芯片是侵略者，芯片希望覆盖掉的是一个活死人，而不是具有自我意识的真人，所以，芯片入脑最初的这段时间里，就是强尼和瓦莱莉意识融合的时间段，这个融合是潜意识的融合，瓦莱莉的潜意识会在一段时间内，将强尼认成她自己……
到最后，就完成了维克多的诊断，芯片重塑了她的大脑，但却把强尼当作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而她自己原本的意识则被当作入侵者。
整个过程就是在她恢复的这几周里进行的，她会一遍又一遍地在黑暗中做相同的梦境，做强尼·银手的梦，直到神经元恢复如初，直到她不再做梦，这个时候，强尼·银手也就彻底地刻进了她的脑海中。
这就是“黑梦”。
完成了潜意识的融合，接下来就是明面上的覆盖。
瓦莱莉会在未来的数月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被强尼同化，不管她愿不愿意，她最终都会孤独且毫无挣扎地死去。
这就是Relic芯片的作用。
利用赛博空间的特性，伏昔在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Relic芯片的工作原理。
明白了原理，想要解决也就好办了。
伏昔有了一个方案，或者说，这可能是唯一可以拯救她的方案。
他需要在瓦莱莉的脑海中，创建出一个新建文件夹，这个新建文件夹里要存放进属于瓦莱莉自己的求生欲，也就是说，要让她自己明白她必须活着，还得知道要为谁去活。
感情，永远是求生欲崛起的最好的催化剂。
但只有感情还不够，因为瓦莱莉是个独狼，是一个对待所有人都一样冷血的独狼，对于挡在她面前的人，她不会有丝毫怜悯，因此，她的情况可不仅仅是“能否走进她世界里”。
想要解决她的问题，就必须在她心里留下，就算被格式化几千万遍都无法消除的痕迹。
伏昔决定，他要变成瓦莱莉大脑程序里的病毒，是那个永远不会伤害到她，但也同样不会被清除掉的病毒。
谁来都不行的那种。
就像是某些神曲，还有某些场景，一旦被录入进人的大脑后，就开启了无限循环，几乎是不能自主删除的。
伏昔就是要利用人类思维的这个机制，为瓦莱莉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
至少，在最后的神舆选择里，她依然还是她自己，而不是被创建出来的，全新的，带有瓦莱莉记忆和思维模式的意识体。
这也同样是为了伏昔自己的那个计划，赚来一位顶级打手。
当方案构想完毕后，过了一会儿，可能也是一瞬间。
傩面具又给了伏昔一个提示。
【是否接入数据】
就等你了。
“接入。”
伏昔紧紧握着女人的手，生怕她的身影突然就变成了虚无。
然后，世界就从代码构造的模型，变成了和现实毫无区别的梦境。
为什么是梦境呢？
因为身边女人依旧是虚幻的深红。
“那个人，好像是我……”
她指着对面直升机上，那个正操控着直升机机炮，往大楼顶层扫射的男人。
“他叫强尼·银手。”
伏昔笃定地说道。
“强尼……银手？”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
伏昔等了一小会儿，看到了对方虚幻的身影开始变得凝实，而后再次出声说道：
“你叫瓦莱莉。”
他刻意不提瓦莱莉的那个代号。
“我叫，瓦莱莉……”
女人的声音依旧很轻，很迷茫。
“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转过头，深红色的眸子凝望着伏昔。
“我的记忆告诉我，你不是。”
她的声音愈发响亮。
“你牵着我的手呢。”
女人不吭声了，但她依然默默地凝望着伏昔，好似要把他的身影记在脑海里。
不吭声其实也没关系。
伏昔忽然说道：“人是会忘记自己的过去，因为人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被遗忘的那段旅程不会让自己开心，但你不一样，你很伤心，伤心到让你忽略了以前经历的美好，于是，你忘记了很多很多，直到，我找到了你。”
“你一直都在找我？”
“嗯呢。”
“可是……我好像真地……”
“你知道么？”伏昔打断了她的话，“你以前很喜欢听我念诗的。”
“念诗？”
“情诗。”
没有人不会相信上天注定，也没有人不爱那些甜言蜜语。
那是刻在所有人类基因里的浪漫，是每个人都会在潜意识里追寻的本心。
“在你那双又大又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我总能捕捉到你的宁静，你的热烈，你的聪颖，还有你的敏感。认识你以后，我脑海里挂着的一切图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我俩在一起的，那些欢乐时光……”
伴随着伏昔温柔的语气念诵起诗歌般的语句，这让整个世界都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不远处的枪炮声，变成了一段轰鸣曲，强尼·银手和他的小队成员努力爆破荒坂塔的身影，逐渐变成了远方模糊的背景。
世界的另一头，在那对男女的身旁，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仿佛都被屏蔽掉了，红色、粉色、黄的、白的，那些沁人心脾的颜色刚好代表了瓦莱莉潜意识里的情绪。
她好像变得开心了起来。
黑暗的天幕渐渐变化，天边的一抹星彩似乎想要点亮这方夜色……
忽然，膨大的蘑菇云偏折了星彩的光线，整个世界又黑暗了下来。
瓦莱莉的身影又变得虚幻，但她却死死地攥紧伏昔的手。
她不想放弃，也不想离去。
梦境突然支离破碎，伏昔从病床边苏醒。
他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床上的瓦莱莉，看到了她忽然放松的眉头。
深吸一口气，伏昔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和黑梦的决战还没结束呢，还需要努力呀。”
……
往后的两个星期里，伏昔天天陪在瓦莱莉的病床边。
时不时地给她喂饭、喂水，只要瓦莱莉心情舒畅，他就会在她身边给她念诗。
有翻译器在，瓦莱莉总能听得懂。
后来，只要瓦莱莉晚上入睡，伏昔每每走进她的梦境里，黑梦也不再是一片漆黑，那一身红装的伊人亭亭玉立，总是俏生生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而强尼·银手的意识嘛……早都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
伏昔的这些情诗都是哪来的？
以前大学的时候伏昔就格外擅长写情诗，配上一些带有自己心意的小礼物还有外出逛街时，老天爷赐予的神来之笔，总能俘获女孩的芳心。
但不论怎样，浪漫的爱情还是败给了金钱和时间。
那位伏昔追了很久的美丽学姐，后来也嫁给了一位富豪的儿子。
就是现在去追瓦莱莉，也是先付了五万鸥，然后凭借雄厚的财力和米丝蒂姐姐的青睐，他才能天天过来。
按照老维的话来说，浪漫和爱情早就死在了五十年前夜之城的那场核爆里，现在这个时代里，只有到手的金钱才是最大的浪漫。
当然，正常状态下的瓦莱莉，也是在米丝蒂告诉她，伏昔帮她付了很多钱后才变得不同。
伏昔则是要同一时间面对两个瓦莱莉，一个潜意识里的，一个现实里的，两个不同的维度的意识会互相影响，互相印证。
有时候，在白天清醒时，伏昔还会给瓦莱莉念诵大夏语的古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瓦莱莉虽然听不懂，翻译器也难以准确翻译出这些句子的意思，但她能听到伏昔念古诗时候的声音，就能体会到大夏语诗句中独有的韵味。
世上最长情的告白就是陪伴，有了伏昔夜以继日的甜蜜絮叨，瓦莱莉明显恢复得不错。
同样的，伏昔也在她的潜意识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在未来，这颗种子将发挥极大的作用。
竹村早早地就出院了，在后面这段时间里也来过好几次，不过他想跟瓦莱莉问些事情，都被伏昔给挡了回去。
两人正在关键时期，怎么可能让外人打扰。
不过，瓦莱莉虽然习惯了伏昔的存在，也很喜欢伏昔的照顾，但她却始终没有向伏昔说出最后那一句。
即使老维和伏昔都没有说什么，但聪明的她，依旧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自己身上出现了某些问题。
可能，还很严重。
这天，伏昔被罗格叫走了。
之前他和罗格约定，拜托她关注赫尔曼的消息，现在赫尔曼已经跳槽完毕，于是伏昔就去来生酒吧跟罗格交接了一下手续。
顺便还回到自己在小唐人街租住的公寓，看望下许久没见的艾芙琳。
见到伏昔的时候，艾芙琳直接就哭了出来，抱着他就不松手了。
好生安慰了一番，伏昔才把艾芙琳哄好。
摘除身体的过量义体后，艾芙琳似乎有点赛博精神病的症状，但毕竟没有义体和行为芯片的支配，这些症状都很轻微，很快就能变好。
而因为思念伏昔和独自一人在家没有任何安全感，她倒是显得有些抑郁。
不过，伏昔陪她逛了一下午街，晚上还吃了一顿赛博风格的烛光晚餐，她也就缓和了不少。
艾芙琳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很容易摆正自己的位置，她也非常清楚她在伏昔心中的地位并不高。
所以，晚上的时候伏昔就又回到了老维那里。
但米丝蒂却告诉他，瓦莱莉出院了。
“很明显，她想躲着你。”
米丝蒂耸了耸肩，接着说道：“她可能钻了牛角尖，她从老维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本来恢复得还不错，现在也变得不太好了……我给她配了两副药，让她看情况服用，但她还是不让我们联系你，准备自己离开。”
“她回自己的公寓了，是吗？”
“嗯，我送她回去的，不过，她脸色很不好看，我就让她在床上先睡一会儿……你去过她的公寓吗？我看那里被收拾得很干净。”
“我去过的。”
“那你应该知道在哪儿了，等过段时间你再去吧，给她一点时间。”
伏昔沉默了一会儿。
他其实一点都不放心。
在没有方法安全地把强尼从瓦莱莉的脑海里给拽出来之前，伏昔都不打算离开她太远。
“谢谢你，米丝蒂姐姐。”
“嗯，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吧，不过，我说真的，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我们救不了她。”
“我知道的，但，我不会放弃。”
告别了米丝蒂，伏昔就往超级摩天大楼H10走去，这栋大楼其实距离米丝蒂的小店并不算远。
小唐人街商业区的夜晚，寂静得可怕。
等到伏昔来到瓦莱莉公寓门前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突然，伏昔听到门后传来“嘭，嘭，嘭”的响声，这之后屋子里就再没动静了。
深吸一口气，伏昔倚在门框边，没有立刻开门进去。
他知道，这是瓦莱莉在和强尼·银手的意识搏斗。
这是她对抗自己宿命的第一步。
伏昔虽然非常希望她以后可以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但他会尊重她的选择。
有那颗种子在，虽然过程依旧痛苦，但至少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即使硕大的2023广告牌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依旧能感觉到这里的不真实。
代码组成的光影，浓缩了整个世界的一切，纷繁叨扰，毫无情绪可言。
“这是……夜晚吧。”
单纯使用代码其实很难直接表现出夜色，数据化的模型无法建立起一个具备抽象意义的东西，所以，这里的夜色，就是深黑，像一块幕布。
“赛博空间？”
伏昔突然发现，自己想着的东西就顺着说了出来，变成了声音在耳边回荡。
“这里的法则……有点神奇……”
稍微动动脑子，傩面具就浮现在了伏昔的脸上，就好像在赛博空间里生成了一个智能隔断，他的想法不会再被“说”出来。
与此同时，伏昔脚下出现了一个卦象图标。
这个图标远远比周围的代码建模更加真实。
然后，面具第一次做到了它身为系统的职责，给了伏昔提示。
【定位已完成，是否接收超距信号】
定位？
超距信号？
伏昔愣了一下，顾名思义，这是不是说某种超过感知距离的信号呢？
“接受。”
心念一动，大量的数据涌进伏昔的脑海中。
数据是一段知识，是关于赛博空间的知识。
赛博空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空间，这大概是赛博世界最大的秘密，可以把它类比成诡秘世界中的灵界，仙侠世界的幽冥界，魔法世界的元素界。
当人类第一次全面接触到这个空间的时候，就意味着打开了一个魔盒。
这个空间会让人类的科技发展突飞猛进，会在极短的时间里，人类的娱乐方式会以极快的速度，跳过网络阅读、直播、短视频、室内VR，直接来到神经接驳技术大兴的时代，这之后就是再度进阶的超梦技术。
2077年的赛博世界，就停滞在超梦的科技开发上。
人类用30年的时间，跨越了无数层级，但用了50年的时间都无法攻破“超梦”这道难关。
原因，就是在赛博空间中。
赛博空间的发现和利用，起源于人类对电磁波的感知、代码程序的发展还有互联网的普及。
从水下的第一个萌芽开始，到人类第一次直立行走，再到第一次学会利用火，使用并制作工具，地球上的生命从未想过，自己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而且，还能就此长久地生存下来。
这是一个神秘莫测的空间，最初，人类以为这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
但它庞大得几乎没有边界，那深邃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中，似乎映射出另一个无穷尽的可怕宇宙——那是一个，超越了电磁波传输速度的广袤宇宙。
高傲的人类忽视了这一点。
起初，人类对电磁波最早的应用是为了战争，代码程序的发展也是为了在某个特殊时期里令自己的国家占据领先的地位，到后来赛博互联网还有赛博空间内数据要塞的建立，更是让人们觉得，这是一片蓝海地带，他们可以对这个空间予取予求，于是，便愈发肆无忌惮。
处在自我陶醉的黄金时代的人们，大肆拓宽着他们所能探索的赛博空间的边界，美其名曰那不过是我们人类创造出来的数据和智能，他们开始竭尽全力地创造人工智能，创造魔偶，然后，创造同样为争夺利益而服务的，赛博病毒。
许许多多的黑客天才们，都先后制作了许多骇人听闻的赛博病毒，也许他们并不懂这种病毒最后产生的效果到底是怎样的，但他们依旧将其制作了出来。
这其中，最具破坏力也最知名的两个病毒，一个是巴特莫斯的病毒AI，另一个就是奥特·坎宁安的“灵魂杀手”。
一个招致了互联网的崩溃，令各国在赛博空间内建立的数据要塞成为了一片废墟；另一个，甚至影响到了2077年，也是瓦莱莉被Relic芯片进行意识覆盖的罪魁祸首。
知识的传输就到这里结束，伏昔感觉自己度过了很漫长的时间，他将这些带有图片、声音还有视频的知识全部消化后，深黑的天幕，还有代码的模型构造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然后，他看到了倚靠在数据模型角落里的女子。
她的身影看起来很虚幻，很害怕，也很孤独。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
忽然，伏昔脑海中清晰地闪现出一个念头：她那只眼睛是琥珀色的。
“你好。”
“我……不认识你。”
她的声音非常轻，轻到伏昔差一丢丢就听不清。
心念一动，他瞬间来到了女人的身边，而他们两人不知何时，握住了对方的手。
这赛博空间居然还有点量子世界的感觉，会跟随观测的心意而变化。
从思维再到行动，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中间不会有任何停顿，当你开始想，你就已经做到了这一切。
前提是，你得掌握赛博空间的规则，并学会运用它。
庆幸的是，伏昔的傩面具帮他完成了这一点，他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应用。
现在的他，完全可以说是，思维所至，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以后，我们就认识了。”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
“呃……可我……”
“没事，无论你要做什么，哪怕你要去送死，我也都会跟在你身后。”
“为什么？”
“因为我也喜欢你。”
“诶？！”
……
在伏昔不要脸的攻势下，女人陷入了短暂的思维凝滞，并没有直接把他的手给甩开。
瓦莱莉当独狼太久了，杰克·威尔斯虽然只是和她相识半年，但她已经真地拿对方当朋友了，但是，当最好的朋友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的情绪早已经濒临崩溃。
然后，她遭到了德克斯特的背叛。
人生陷入了谷底，心若死灰的她，在那一枪后，几乎死去。
芯片救下的，不仅仅是她的大脑，也同时修改了她的求生欲。
进行意识覆盖的芯片是侵略者，芯片希望覆盖掉的是一个活死人，而不是具有自我意识的真人，所以，芯片入脑最初的这段时间里，就是强尼和瓦莱莉意识融合的时间段，这个融合是潜意识的融合，瓦莱莉的潜意识会在一段时间内，将强尼认成她自己……
到最后，就完成了维克多的诊断，芯片重塑了她的大脑，但却把强尼当作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而她自己原本的意识则被当作入侵者。
整个过程就是在她恢复的这几周里进行的，她会一遍又一遍地在黑暗中做相同的梦境，做强尼·银手的梦，直到神经元恢复如初，直到她不再做梦，这个时候，强尼·银手也就彻底地刻进了她的脑海中。
这就是“黑梦”。
完成了潜意识的融合，接下来就是明面上的覆盖。
瓦莱莉会在未来的数月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被强尼同化，不管她愿不愿意，她最终都会孤独且毫无挣扎地死去。
这就是Relic芯片的作用。
利用赛博空间的特性，伏昔在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Relic芯片的工作原理。
明白了原理，想要解决也就好办了。
伏昔有了一个方案，或者说，这可能是唯一可以拯救她的方案。
他需要在瓦莱莉的脑海中，创建出一个新建文件夹，这个新建文件夹里要存放进属于瓦莱莉自己的求生欲，也就是说，要让她自己明白她必须活着，还得知道要为谁去活。
感情，永远是求生欲崛起的最好的催化剂。
但只有感情还不够，因为瓦莱莉是个独狼，是一个对待所有人都一样冷血的独狼，对于挡在她面前的人，她不会有丝毫怜悯，因此，她的情况可不仅仅是“能否走进她世界里”。
想要解决她的问题，就必须在她心里留下，就算被格式化几千万遍都无法消除的痕迹。
伏昔决定，他要变成瓦莱莉大脑程序里的病毒，是那个永远不会伤害到她，但也同样不会被清除掉的病毒。
谁来都不行的那种。
就像是某些神曲，还有某些场景，一旦被录入进人的大脑后，就开启了无限循环，几乎是不能自主删除的。
伏昔就是要利用人类思维的这个机制，为瓦莱莉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
至少，在最后的神舆选择里，她依然还是她自己，而不是被创建出来的，全新的，带有瓦莱莉记忆和思维模式的意识体。
这也同样是为了伏昔自己的那个计划，赚来一位顶级打手。
当方案构想完毕后，过了一会儿，可能也是一瞬间。
傩面具又给了伏昔一个提示。
【是否接入数据】
就等你了。
“接入。”
伏昔紧紧握着女人的手，生怕她的身影突然就变成了虚无。
然后，世界就从代码构造的模型，变成了和现实毫无区别的梦境。
为什么是梦境呢？
因为身边女人依旧是虚幻的深红。
“那个人，好像是我……”
她指着对面直升机上，那个正操控着直升机机炮，往大楼顶层扫射的男人。
“他叫强尼·银手。”
伏昔笃定地说道。
“强尼……银手？”
女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
伏昔等了一小会儿，看到了对方虚幻的身影开始变得凝实，而后再次出声说道：
“你叫瓦莱莉。”
他刻意不提瓦莱莉的那个代号。
“我叫，瓦莱莉……”
女人的声音依旧很轻，很迷茫。
“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转过头，深红色的眸子凝望着伏昔。
“我的记忆告诉我，你不是。”
她的声音愈发响亮。
“你牵着我的手呢。”
女人不吭声了，但她依然默默地凝望着伏昔，好似要把他的身影记在脑海里。
不吭声其实也没关系。
伏昔忽然说道：“人是会忘记自己的过去，因为人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被遗忘的那段旅程不会让自己开心，但你不一样，你很伤心，伤心到让你忽略了以前经历的美好，于是，你忘记了很多很多，直到，我找到了你。”
“你一直都在找我？”
“嗯呢。”
“可是……我好像真地……”
“你知道么？”伏昔打断了她的话，“你以前很喜欢听我念诗的。”
“念诗？”
“情诗。”
没有人不会相信上天注定，也没有人不爱那些甜言蜜语。
那是刻在所有人类基因里的浪漫，是每个人都会在潜意识里追寻的本心。
“在你那双又大又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我总能捕捉到你的宁静，你的热烈，你的聪颖，还有你的敏感。认识你以后，我脑海里挂着的一切图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我俩在一起的，那些欢乐时光……”
伴随着伏昔温柔的语气念诵起诗歌般的语句，这让整个世界都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不远处的枪炮声，变成了一段轰鸣曲，强尼·银手和他的小队成员努力爆破荒坂塔的身影，逐渐变成了远方模糊的背景。
世界的另一头，在那对男女的身旁，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仿佛都被屏蔽掉了，红色、粉色、黄的、白的，那些沁人心脾的颜色刚好代表了瓦莱莉潜意识里的情绪。
她好像变得开心了起来。
黑暗的天幕渐渐变化，天边的一抹星彩似乎想要点亮这方夜色……
忽然，膨大的蘑菇云偏折了星彩的光线，整个世界又黑暗了下来。
瓦莱莉的身影又变得虚幻，但她却死死地攥紧伏昔的手。
她不想放弃，也不想离去。
梦境突然支离破碎，伏昔从病床边苏醒。
他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床上的瓦莱莉，看到了她忽然放松的眉头。
深吸一口气，伏昔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和黑梦的决战还没结束呢，还需要努力呀。”
……
往后的两个星期里，伏昔天天陪在瓦莱莉的病床边。
时不时地给她喂饭、喂水，只要瓦莱莉心情舒畅，他就会在她身边给她念诗。
有翻译器在，瓦莱莉总能听得懂。
后来，只要瓦莱莉晚上入睡，伏昔每每走进她的梦境里，黑梦也不再是一片漆黑，那一身红装的伊人亭亭玉立，总是俏生生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而强尼·银手的意识嘛……早都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
伏昔的这些情诗都是哪来的？
以前大学的时候伏昔就格外擅长写情诗，配上一些带有自己心意的小礼物还有外出逛街时，老天爷赐予的神来之笔，总能俘获女孩的芳心。
但不论怎样，浪漫的爱情还是败给了金钱和时间。
那位伏昔追了很久的美丽学姐，后来也嫁给了一位富豪的儿子。
就是现在去追瓦莱莉，也是先付了五万鸥，然后凭借雄厚的财力和米丝蒂姐姐的青睐，他才能天天过来。
按照老维的话来说，浪漫和爱情早就死在了五十年前夜之城的那场核爆里，现在这个时代里，只有到手的金钱才是最大的浪漫。
当然，正常状态下的瓦莱莉，也是在米丝蒂告诉她，伏昔帮她付了很多钱后才变得不同。
伏昔则是要同一时间面对两个瓦莱莉，一个潜意识里的，一个现实里的，两个不同的维度的意识会互相影响，互相印证。
有时候，在白天清醒时，伏昔还会给瓦莱莉念诵大夏语的古诗。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瓦莱莉虽然听不懂，翻译器也难以准确翻译出这些句子的意思，但她能听到伏昔念古诗时候的声音，就能体会到大夏语诗句中独有的韵味。
世上最长情的告白就是陪伴，有了伏昔夜以继日的甜蜜絮叨，瓦莱莉明显恢复得不错。
同样的，伏昔也在她的潜意识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在未来，这颗种子将发挥极大的作用。
竹村早早地就出院了，在后面这段时间里也来过好几次，不过他想跟瓦莱莉问些事情，都被伏昔给挡了回去。
两人正在关键时期，怎么可能让外人打扰。
不过，瓦莱莉虽然习惯了伏昔的存在，也很喜欢伏昔的照顾，但她却始终没有向伏昔说出最后那一句。
即使老维和伏昔都没有说什么，但聪明的她，依旧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自己身上出现了某些问题。
可能，还很严重。
这天，伏昔被罗格叫走了。
之前他和罗格约定，拜托她关注赫尔曼的消息，现在赫尔曼已经跳槽完毕，于是伏昔就去来生酒吧跟罗格交接了一下手续。
顺便还回到自己在小唐人街租住的公寓，看望下许久没见的艾芙琳。
见到伏昔的时候，艾芙琳直接就哭了出来，抱着他就不松手了。
好生安慰了一番，伏昔才把艾芙琳哄好。
摘除身体的过量义体后，艾芙琳似乎有点赛博精神病的症状，但毕竟没有义体和行为芯片的支配，这些症状都很轻微，很快就能变好。
而因为思念伏昔和独自一人在家没有任何安全感，她倒是显得有些抑郁。
不过，伏昔陪她逛了一下午街，晚上还吃了一顿赛博风格的烛光晚餐，她也就缓和了不少。
艾芙琳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很容易摆正自己的位置，她也非常清楚她在伏昔心中的地位并不高。
所以，晚上的时候伏昔就又回到了老维那里。
但米丝蒂却告诉他，瓦莱莉出院了。
“很明显，她想躲着你。”
米丝蒂耸了耸肩，接着说道：“她可能钻了牛角尖，她从老维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本来恢复得还不错，现在也变得不太好了……我给她配了两副药，让她看情况服用，但她还是不让我们联系你，准备自己离开。”
“她回自己的公寓了，是吗？”
“嗯，我送她回去的，不过，她脸色很不好看，我就让她在床上先睡一会儿……你去过她的公寓吗？我看那里被收拾得很干净。”
“我去过的。”
“那你应该知道在哪儿了，等过段时间你再去吧，给她一点时间。”
伏昔沉默了一会儿。
他其实一点都不放心。
在没有方法安全地把强尼从瓦莱莉的脑海里给拽出来之前，伏昔都不打算离开她太远。
“谢谢你，米丝蒂姐姐。”
“嗯，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吧，不过，我说真的，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我们救不了她。”
“我知道的，但，我不会放弃。”
告别了米丝蒂，伏昔就往超级摩天大楼H10走去，这栋大楼其实距离米丝蒂的小店并不算远。
小唐人街商业区的夜晚，寂静得可怕。
等到伏昔来到瓦莱莉公寓门前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突然，伏昔听到门后传来“嘭，嘭，嘭”的响声，这之后屋子里就再没动静了。
深吸一口气，伏昔倚在门框边，没有立刻开门进去。
他知道，这是瓦莱莉在和强尼·银手的意识搏斗。
这是她对抗自己宿命的第一步。
伏昔虽然非常希望她以后可以一直在自己的身边，但他会尊重她的选择。
有那颗种子在，虽然过程依旧痛苦，但至少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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