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人行
水网交错的禹州，盘踞着数十个实力不一的诸侯国。
其中，最大的楚国纵横十万里，几乎占据了整个禹州一半的面积，而最小的沅国不过数百里弹丸之地，除非用眼睛贴着地图找上半天，否则还不一定能发现这个躲在角落里的国家。
当然，也有一些更可怜的诸侯国，早已被周围的邻国吞并，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
封国间相互兼并，也不是大周皇朝不管，而是人间九州实在太大太辽阔。
山高皇帝远，风牛马不相及，对于远在百万公里之外的诸侯国，朝廷也只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不过，自古以来的教训摆在那儿，如今也不会有哪个傻帽国君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碰大周皇朝的底线。
一个诸侯国，若是想要扩大自己的疆土面积，就只能是通过怀柔的手段，一步步蚕食敌国，若是发起战争，那么这个国家的王室也便到头了。
当年大周开国皇帝曾立下祖训：凡私自在人间发起战争的诸侯国，其政权将由大周朝廷强制暴力收回，其王室直系血脉直接问斩，旁系血脉贬为庶人，且终身世代不得为政！
正这一条铁律，维护了人间数千年以来的平稳安定。
而大周开国皇帝的威武画像，也因此被无数老百姓挂在家里，早晚烧香上供。
而且，就算是以合法的手段成功兼并一个国家，那兼并国也要承担原被兼并国百倍以上的赋税。
所以，除非两国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否则没有哪个诸侯国会愿意花上数百上千年的时间，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总之，你怎么闹腾，怎么内斗，那都是你国家自己的事，但你要是敢在大周的眼皮子底下掀起硝烟，破坏人间这来之不易的和平，那大周的数百万大军绝不会无所作为！
这，便是大周身为人间天下共主的强势和硬气！
不过，北境的魔灾，由南疆扩散而来的妖患，以及各大修仙势力之间的总总矛盾，依旧是影响人间安定的不稳定因素。
而且，这些超脱了俗世力量的难题，确实是大周皇朝人力难以解决的事情。
随着妖魔祸乱不休，修仙问道成为人间大势，数千年以来，九州的局面也愈发复杂诡谲而难以控制了。
禹州境内，宋国和泠国虽不是什么大国，不过借着肥沃的冲积平原发展农业，积累了强盛的国力，在一众诸侯国当中，倒也能够做到独善其身。
泠国与宋国接壤，比起宋国，国内的水域面积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东面甚至完全接临海洋。
水利运输，算得上是泠国的国家命脉之一。
发达密集的水路，每日每夜都有满载货物的船只往来，将丰饶的海产运往内陆，换取一箱箱沉甸甸的真金白银。
水路，是泠国人最基本的出行方式。
不过，这倒让走陆路的李知忆三人犯难了。
数百米过河，数千米跨江，行不至百步，脚下便雷打不动会出现一条溪流，几乎就没有陆路，能走的只有杂草丛生的沼泽地。
三人赶路的难度，可想而知。
这些日子，李知忆不但要背着失魂落魄的楚依依，还要时不时抽出一只手将五根从淤泥里拔出来，所以即便不停的赶路，但却依旧只是徘徊在泠国边缘。
不过，泠国在宋国东面，相信那些沿连江北上的黑衣人，一时还找不到这里。
他们此刻倒也算得上安全。
“李施主，我又被吸住了。”
五根胸前吊着两只被包了泥浆的布鞋，他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望着李知忆。
只见他掀开僧袍，露出两条被淤泥深深吸住的小腿，污水几乎淹没住了他的膝盖。
李知忆无奈叹气，苦着脸折返回来，抓住五根背后的衣领就是往上一提，将赤着脚的五根拎在手里，直到过了下一条河才将他放下。
三人在河边休整，只见五根半个身子淌进水中，将身上的脏泥洗净。
冷风吹过，冻得他不断哆嗦。
也许是因为从小便跟着老和尚跋山涉水的缘故，接连泡在水里数日，他却是半点事都没有。
倒是李知忆背上不怎么下来走路的楚依依，早在两日前便感染了风寒，额头烧得滚烫，身体却冰凉冰凉。
“李知忆，我好冷。”
耳边传来楚依依虚弱的声音，李知忆只好再次不顾自身的伤势，将体内的灵力蒸发成热量传到她身上。
天地灵气孕化的肉身，最大的好处，便是在受伤之后，能通过吸纳灵气快速自愈。
所以，让外伤迅速愈合，对于李知忆而言，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但若要使全身伤势真正彻底恢复，那还是比较困难的。
其实李知忆现在的身体，依旧很虚弱。
一个多月以前，他为了从道士手中逃命，便受了重伤。
好在他已经跨入修士的门槛，身体对灵气的感知远胜从前，慢慢调养也恢复了大半，还巩固了境界和修为。
但哪知这么快又经历了一场恶战，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而且长时间都没有机会治疗，更要时不时消耗力量去给楚依依取暖，即便他这躯壳不是肉体凡胎，但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虽说只要肉身源混沌之气没有大碍，即便肉身崩碎他也不会死亡，但每一次肉身受伤，对他的肉身本源也是实打实的伤害。
就像之前，他以秘术暂时崩碎肉身逃亡，便沉睡了半个月之久。
虽然，他不是人类，但不知为何，他那由天地灵气孕育近两百年才凝聚而成的身体，在寻常时刻，和人类的血肉之躯比起来，好像却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就算他的自愈能力再强，也没有达到通过吞吐灵气便能直接痊愈的程度。
每一次受伤，他还是需要和人类一般慢慢调养，痊愈的外表不过是迷惑别人的假象，严重的内伤才是不为人知的真相。
李知忆背上其实还系了一张厚厚的大氅，将楚依依整个身体都遮盖在里面。
虽然一直都被李知忆背着，但从未出过门的楚依依，又怎经得起这般奔波。
楚依依感受到从李知忆身上传来的温暖，手臂不由自主地将他搂得更死，身体也紧紧贴住他的后背。
这般零距离的亲密接触，起初两人自然都是不适应的，但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楚依依将李知忆当作唯一的依靠，而李知忆也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应当。
毕竟，对于两人而言，他们可都是彼此的救命恩人。
所谓的避嫌，在这种关系面前，也不再显得那么必要。
至少，李知忆是这般认为的。
但楚依依又会怎么想呢，不知道。
现在，这个少女正沉浸在生离死别的悲戚当中，好在还有一个温暖而宽厚的肩膀可以让她依靠，想到那类似承诺的回答，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种子在暗处悄然萌发，但有谁会扒开泥土去看？
三人走在水田间，那些收割过的土地上，立着一堆堆草垛子，低低的杂草叶面凝结着未消融的白霜。
夜晚，李知忆取出小舟，三人躲在舟篷里过夜。
到了白天，他们便望着远处的炊烟赶路，数日下来，走了也有不下百里的路程。
但效率确实是太慢。
“李知忆，我们为什么不走水路？”
楚依依头枕在李知忆的肩膀上，看着他白皙英俊的侧脸，声音软软糯糯。
这些天，她看着李知忆不辞辛劳背着她赶路，心中不免生出愧意，不忍他太过辛苦的同时，又碍于羞涩不敢表达，于是便这般问道。
“我们不能坐船，依依施主，要是遇到黑衣人我们就危险了。”
五根脚底踩着湿漉漉的布鞋，身上的破烂衣服还在不断滴水。
听到五根的回答，楚依依心情又低落了下去，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知忆看五根冷得发抖，用灵力凝聚出一股绵绵不绝的掌风为他吹干衣服，但冰水蒸发吸热却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可笑又可怜。
“五根，你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功法？”
李知忆一直很好奇，虽然五根肉身还没有淬体凡俗那般强度，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五根的体质却是强的不像话。
试想，哪有小孩冬天里长时间穿着湿衣服，还能做到像五根这般活蹦乱跳的？
“李施主，你真厉害，这你都看得出来？”
五根惊讶道。
李知忆满脸黑线，露出个‘看不出来就有鬼喽’的表情。
“我师父以前教了我一门呼吸吐纳的法子，我从小就修炼，所以你不要看我身子瘦，我体魄厉害得紧勒！”
五根扬了扬拳头，骄傲地说道。
“师父说，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最多再过两年，我就有淬体凡俗那么厉害了！”
可一提到老和尚，小和尚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两眼泪汪汪。
“但是师父他再也看不到了···”
五根小声说道，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放心吧，大师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的。你以后不但能够成为淬体凡俗，还能够成为孕灵修士，甚至是更厉害的凝泉修士，将来你降服的妖魔一定比你师父还要多！”
李知忆揉着五根滑溜溜的脑袋，认真安慰他。
“嗯！我师父他以前也说过，我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强大的得道高僧！”
五根抹掉眼泪，又一次扬了扬拳头。
“李知忆，淬体凡俗是什么，还有你说的孕灵修士和凝泉修士，修士还有什么区别吗？”
虽然脑袋晕乎乎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楚依依就是很想和李知忆说话。
心中对修士的好奇，倒是显得其次。
可惜，身边有个不谙世事的小和尚，让楚依依两次开口都未能如愿。
只见五根又一次抢先回答，还偷偷看了眼李知忆，好像是为了要在他面前表现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淬体凡俗，就是那些通过灵气不断淬炼身体，让肉身变得比普通人强大数倍，但却无法将灵气储存在体内为我所用的人。”
“这些人虽然力大无穷，躯壳也已经突破了肉体凡胎的桎梏，但却还不能算是真正的修士，顶多是跨出了修仙的第一步。只有当他们能够以肉身封存天地灵气，将体内的灵气孕化为灵力时，才算正式进入了修仙问道的门槛，成为一名可以凭借灵力施展各种强大术法的修士。”
“不过，修士的修为境界也有高低强弱之分。弱小的修士，也不过只能是施展出几道简单的法术，或凭借消耗灵力带来的力量在世俗当中无敌，一旦碰到随便一只妖魔，他们还不是和我差不多，只能逃命。”
五根撇了撇嘴。
“但强大的修士就不一样了！我听说有些厉害的修士，不但能够翻江倒海，甚至可以凭空捏出一把火焰来，真的就不是人能够做到的呢！”
说到此处，五根深呼一口气，目中流露向往之情。
“凝泉境修士，具体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是比孕灵境修士更厉害！”
说完，他看向李知忆和楚依依，仿佛在等着他们的夸赞。
李知忆注意到了五根的小眼神，但他就是故意表现得很淡然。
而楚依依本就不是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听到火焰两个字，表情更是淡漠，之前求知的热情也沉寂了下去。
只是应和着哦了一声，连敷衍的语气都没有。
眼看着五根的肩要耷拉下去，李知忆才不紧不慢地回应。
“差不过是你说的那样了。”
李知忆语气表示赞扬，眼角偏见五根身体顿时为之一振。
“不过淬体凡人成为孕灵修士之后，还会在体内开辟出识海，识海会储存庞大的精神念力，使修士拥有隔空控物的手段。而且，修士凭借这强大的精神念力，能够在一瞬间洞穿方圆数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细微之处。”
“看好了！”
李知忆目光一炬，朦胧间，五根和楚依依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波动刹那散开，但却又微不可查。
“我们前方的那条河里有块磨盘大的石头，石头底下有三条黑鱼。”
“你右手五十米外的那棵树底下，泥里藏了一只冬眠的蛤蟆。”
“哦？它旁边居然还有一条蛇？这棵树也活不了多久了，它的树心已经被虫子啃烂了。”
李知忆说完，将信将疑的五根一一跑去证实，除了没把那棵树砍掉了看个究竟，其余的竟都应验了。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泥巴，看着李知忆的眼神瞪得老大，竟都是真的！
师父以前都这么不告诉自己！
忽然之间，五根对于修士的世界更加向往了。
他完全没有留意到，李知忆背上，楚依依眼中崇拜到无以复加的目光。
其中，最大的楚国纵横十万里，几乎占据了整个禹州一半的面积，而最小的沅国不过数百里弹丸之地，除非用眼睛贴着地图找上半天，否则还不一定能发现这个躲在角落里的国家。
当然，也有一些更可怜的诸侯国，早已被周围的邻国吞并，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
封国间相互兼并，也不是大周皇朝不管，而是人间九州实在太大太辽阔。
山高皇帝远，风牛马不相及，对于远在百万公里之外的诸侯国，朝廷也只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不过，自古以来的教训摆在那儿，如今也不会有哪个傻帽国君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碰大周皇朝的底线。
一个诸侯国，若是想要扩大自己的疆土面积，就只能是通过怀柔的手段，一步步蚕食敌国，若是发起战争，那么这个国家的王室也便到头了。
当年大周开国皇帝曾立下祖训：凡私自在人间发起战争的诸侯国，其政权将由大周朝廷强制暴力收回，其王室直系血脉直接问斩，旁系血脉贬为庶人，且终身世代不得为政！
正这一条铁律，维护了人间数千年以来的平稳安定。
而大周开国皇帝的威武画像，也因此被无数老百姓挂在家里，早晚烧香上供。
而且，就算是以合法的手段成功兼并一个国家，那兼并国也要承担原被兼并国百倍以上的赋税。
所以，除非两国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否则没有哪个诸侯国会愿意花上数百上千年的时间，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总之，你怎么闹腾，怎么内斗，那都是你国家自己的事，但你要是敢在大周的眼皮子底下掀起硝烟，破坏人间这来之不易的和平，那大周的数百万大军绝不会无所作为！
这，便是大周身为人间天下共主的强势和硬气！
不过，北境的魔灾，由南疆扩散而来的妖患，以及各大修仙势力之间的总总矛盾，依旧是影响人间安定的不稳定因素。
而且，这些超脱了俗世力量的难题，确实是大周皇朝人力难以解决的事情。
随着妖魔祸乱不休，修仙问道成为人间大势，数千年以来，九州的局面也愈发复杂诡谲而难以控制了。
禹州境内，宋国和泠国虽不是什么大国，不过借着肥沃的冲积平原发展农业，积累了强盛的国力，在一众诸侯国当中，倒也能够做到独善其身。
泠国与宋国接壤，比起宋国，国内的水域面积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东面甚至完全接临海洋。
水利运输，算得上是泠国的国家命脉之一。
发达密集的水路，每日每夜都有满载货物的船只往来，将丰饶的海产运往内陆，换取一箱箱沉甸甸的真金白银。
水路，是泠国人最基本的出行方式。
不过，这倒让走陆路的李知忆三人犯难了。
数百米过河，数千米跨江，行不至百步，脚下便雷打不动会出现一条溪流，几乎就没有陆路，能走的只有杂草丛生的沼泽地。
三人赶路的难度，可想而知。
这些日子，李知忆不但要背着失魂落魄的楚依依，还要时不时抽出一只手将五根从淤泥里拔出来，所以即便不停的赶路，但却依旧只是徘徊在泠国边缘。
不过，泠国在宋国东面，相信那些沿连江北上的黑衣人，一时还找不到这里。
他们此刻倒也算得上安全。
“李施主，我又被吸住了。”
五根胸前吊着两只被包了泥浆的布鞋，他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望着李知忆。
只见他掀开僧袍，露出两条被淤泥深深吸住的小腿，污水几乎淹没住了他的膝盖。
李知忆无奈叹气，苦着脸折返回来，抓住五根背后的衣领就是往上一提，将赤着脚的五根拎在手里，直到过了下一条河才将他放下。
三人在河边休整，只见五根半个身子淌进水中，将身上的脏泥洗净。
冷风吹过，冻得他不断哆嗦。
也许是因为从小便跟着老和尚跋山涉水的缘故，接连泡在水里数日，他却是半点事都没有。
倒是李知忆背上不怎么下来走路的楚依依，早在两日前便感染了风寒，额头烧得滚烫，身体却冰凉冰凉。
“李知忆，我好冷。”
耳边传来楚依依虚弱的声音，李知忆只好再次不顾自身的伤势，将体内的灵力蒸发成热量传到她身上。
天地灵气孕化的肉身，最大的好处，便是在受伤之后，能通过吸纳灵气快速自愈。
所以，让外伤迅速愈合，对于李知忆而言，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但若要使全身伤势真正彻底恢复，那还是比较困难的。
其实李知忆现在的身体，依旧很虚弱。
一个多月以前，他为了从道士手中逃命，便受了重伤。
好在他已经跨入修士的门槛，身体对灵气的感知远胜从前，慢慢调养也恢复了大半，还巩固了境界和修为。
但哪知这么快又经历了一场恶战，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而且长时间都没有机会治疗，更要时不时消耗力量去给楚依依取暖，即便他这躯壳不是肉体凡胎，但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虽说只要肉身源混沌之气没有大碍，即便肉身崩碎他也不会死亡，但每一次肉身受伤，对他的肉身本源也是实打实的伤害。
就像之前，他以秘术暂时崩碎肉身逃亡，便沉睡了半个月之久。
虽然，他不是人类，但不知为何，他那由天地灵气孕育近两百年才凝聚而成的身体，在寻常时刻，和人类的血肉之躯比起来，好像却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就算他的自愈能力再强，也没有达到通过吞吐灵气便能直接痊愈的程度。
每一次受伤，他还是需要和人类一般慢慢调养，痊愈的外表不过是迷惑别人的假象，严重的内伤才是不为人知的真相。
李知忆背上其实还系了一张厚厚的大氅，将楚依依整个身体都遮盖在里面。
虽然一直都被李知忆背着，但从未出过门的楚依依，又怎经得起这般奔波。
楚依依感受到从李知忆身上传来的温暖，手臂不由自主地将他搂得更死，身体也紧紧贴住他的后背。
这般零距离的亲密接触，起初两人自然都是不适应的，但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楚依依将李知忆当作唯一的依靠，而李知忆也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应当。
毕竟，对于两人而言，他们可都是彼此的救命恩人。
所谓的避嫌，在这种关系面前，也不再显得那么必要。
至少，李知忆是这般认为的。
但楚依依又会怎么想呢，不知道。
现在，这个少女正沉浸在生离死别的悲戚当中，好在还有一个温暖而宽厚的肩膀可以让她依靠，想到那类似承诺的回答，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种子在暗处悄然萌发，但有谁会扒开泥土去看？
三人走在水田间，那些收割过的土地上，立着一堆堆草垛子，低低的杂草叶面凝结着未消融的白霜。
夜晚，李知忆取出小舟，三人躲在舟篷里过夜。
到了白天，他们便望着远处的炊烟赶路，数日下来，走了也有不下百里的路程。
但效率确实是太慢。
“李知忆，我们为什么不走水路？”
楚依依头枕在李知忆的肩膀上，看着他白皙英俊的侧脸，声音软软糯糯。
这些天，她看着李知忆不辞辛劳背着她赶路，心中不免生出愧意，不忍他太过辛苦的同时，又碍于羞涩不敢表达，于是便这般问道。
“我们不能坐船，依依施主，要是遇到黑衣人我们就危险了。”
五根脚底踩着湿漉漉的布鞋，身上的破烂衣服还在不断滴水。
听到五根的回答，楚依依心情又低落了下去，目光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知忆看五根冷得发抖，用灵力凝聚出一股绵绵不绝的掌风为他吹干衣服，但冰水蒸发吸热却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可笑又可怜。
“五根，你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功法？”
李知忆一直很好奇，虽然五根肉身还没有淬体凡俗那般强度，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五根的体质却是强的不像话。
试想，哪有小孩冬天里长时间穿着湿衣服，还能做到像五根这般活蹦乱跳的？
“李施主，你真厉害，这你都看得出来？”
五根惊讶道。
李知忆满脸黑线，露出个‘看不出来就有鬼喽’的表情。
“我师父以前教了我一门呼吸吐纳的法子，我从小就修炼，所以你不要看我身子瘦，我体魄厉害得紧勒！”
五根扬了扬拳头，骄傲地说道。
“师父说，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最多再过两年，我就有淬体凡俗那么厉害了！”
可一提到老和尚，小和尚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两眼泪汪汪。
“但是师父他再也看不到了···”
五根小声说道，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表现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放心吧，大师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的。你以后不但能够成为淬体凡俗，还能够成为孕灵修士，甚至是更厉害的凝泉修士，将来你降服的妖魔一定比你师父还要多！”
李知忆揉着五根滑溜溜的脑袋，认真安慰他。
“嗯！我师父他以前也说过，我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强大的得道高僧！”
五根抹掉眼泪，又一次扬了扬拳头。
“李知忆，淬体凡俗是什么，还有你说的孕灵修士和凝泉修士，修士还有什么区别吗？”
虽然脑袋晕乎乎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楚依依就是很想和李知忆说话。
心中对修士的好奇，倒是显得其次。
可惜，身边有个不谙世事的小和尚，让楚依依两次开口都未能如愿。
只见五根又一次抢先回答，还偷偷看了眼李知忆，好像是为了要在他面前表现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淬体凡俗，就是那些通过灵气不断淬炼身体，让肉身变得比普通人强大数倍，但却无法将灵气储存在体内为我所用的人。”
“这些人虽然力大无穷，躯壳也已经突破了肉体凡胎的桎梏，但却还不能算是真正的修士，顶多是跨出了修仙的第一步。只有当他们能够以肉身封存天地灵气，将体内的灵气孕化为灵力时，才算正式进入了修仙问道的门槛，成为一名可以凭借灵力施展各种强大术法的修士。”
“不过，修士的修为境界也有高低强弱之分。弱小的修士，也不过只能是施展出几道简单的法术，或凭借消耗灵力带来的力量在世俗当中无敌，一旦碰到随便一只妖魔，他们还不是和我差不多，只能逃命。”
五根撇了撇嘴。
“但强大的修士就不一样了！我听说有些厉害的修士，不但能够翻江倒海，甚至可以凭空捏出一把火焰来，真的就不是人能够做到的呢！”
说到此处，五根深呼一口气，目中流露向往之情。
“凝泉境修士，具体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是比孕灵境修士更厉害！”
说完，他看向李知忆和楚依依，仿佛在等着他们的夸赞。
李知忆注意到了五根的小眼神，但他就是故意表现得很淡然。
而楚依依本就不是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听到火焰两个字，表情更是淡漠，之前求知的热情也沉寂了下去。
只是应和着哦了一声，连敷衍的语气都没有。
眼看着五根的肩要耷拉下去，李知忆才不紧不慢地回应。
“差不过是你说的那样了。”
李知忆语气表示赞扬，眼角偏见五根身体顿时为之一振。
“不过淬体凡人成为孕灵修士之后，还会在体内开辟出识海，识海会储存庞大的精神念力，使修士拥有隔空控物的手段。而且，修士凭借这强大的精神念力，能够在一瞬间洞穿方圆数百米范围内的所有细微之处。”
“看好了！”
李知忆目光一炬，朦胧间，五根和楚依依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波动刹那散开，但却又微不可查。
“我们前方的那条河里有块磨盘大的石头，石头底下有三条黑鱼。”
“你右手五十米外的那棵树底下，泥里藏了一只冬眠的蛤蟆。”
“哦？它旁边居然还有一条蛇？这棵树也活不了多久了，它的树心已经被虫子啃烂了。”
李知忆说完，将信将疑的五根一一跑去证实，除了没把那棵树砍掉了看个究竟，其余的竟都应验了。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泥巴，看着李知忆的眼神瞪得老大，竟都是真的！
师父以前都这么不告诉自己！
忽然之间，五根对于修士的世界更加向往了。
他完全没有留意到，李知忆背上，楚依依眼中崇拜到无以复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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