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一曲苍风劲 » 第四十一章 巡城尉

第四十一章 巡城尉

    客栈里的乡民安静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口的侍女。

    嗡……

    “我说老陈家的小瘸子,读书读傻了,有官不做?还叫什么守户之犬?”

    “亏没把闺女嫁给他”一悍妇说。

    “这抗旨不遵,会不会杀头。”又有人道。

    “上回我就说这老陈家风水不好。”有闲汉煞有介事说道。

    “是极是极,那些中老爷的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你不看看县里张府李府那些老爷,都有万贯家私,妻妾成群,一个个方面大耳。哪像这小瘸子尖嘴猴腮,不三不四也想吃天鹅屁?”

    “也对,老瘸子也是糊涂,一年赚不得个把银子,全都打了水漂,这两年柴贵米贵,恐怕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

    “这陈长风也是大不孝,还不如早些寻个差事,每年寻个几两银子,养活老不死的瘸子才是正事!”

    ......

    一顿夹七夹八,骂得陈三叔血气翻涌。

    陈三叔抢过一把拐杖,黑着脸奔出了店门,小侍女一咬牙,强忍着脚痛,迈着小碎步跟了过去。

    ......

    “几十年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

    “当不当这个守门犬!你个腌臜货,狗东西!”

    “该死的畜生!你想让我当一辈子老瘸子?你叫一辈子小瘸子!”

    陈三叔捶背抹胸,一只手杖砸得嗡嗡作响。

    一脚踹在地上,举起拐杖劈头盖脸招呼过去,又转念想:打在脸上还怎么见人。怒喝一声:“就算你是文曲星下凡,菩萨计较起来,我也要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凶神似的,大着胆子打了一下,心里到底是怕了,不敢打第二下。

    大德先生漏出头来,只说:“我日日青灯古佛,想必菩萨不会怪罪,我来打!”

    夺了拐杖,劈头盖脸一顿招呼。

    小侍女偷偷地看着城隍庙里的山神,威武严肃,山神下面的呆头老爷正在指天发誓。

    陈老头跟大德老头这才满意的把他搀扶起来。

    “你都听见了?”陈长风一瘸一拐地在队伍最后。

    “小婢,不知道老爷在说什么。”小侍女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老爷。

    陈长风心中大定,腰板似乎挺的更直了。待到了客栈,接过委任状,写了亲供,升挂了喜报,街坊们才安静下来。

    陈掌柜忙着称出五两银子,叫牛二买了一口肥猪,香烛纸钱、鸡鸭白面之物,乡民们纷纷恭贺,也带了米面油之类,一齐帮忙和面蒸饼宰猪炖肉,又叫牛大搬了七八坛双蒸,这才作罢。

    谁知老掌柜还觉得不过瘾,又忙着去县城请戏班子,自此唱戏、摆酒、请客,一连三日,这是下了血本。

    这三日,果然有许多人来奉承,有送田产的,有人送店房的,还有投身为仆的,卖儿卖女的,图荫庇的。铜山县令也遣人送来了大红单帖、蒜银五十两、米面是不消说了。又在县里买了处宅子,催着搬家。

    陈长风这些年不是读书就是教书,虽分得清五谷杂粮,也精人情世故。但这些乡里乡亲的都交给陈掌柜打理,只是接待了送银子的录事官,自此乐得清闲。

    第三日,看着收礼钱的小侍女,心思一动。

    “杏儿,随老爷去吃烤鱼。”小侍女很疑惑,在家数钱不好吗,还是亦步亦趋地到了湖边。

    那呆头老爷在湖边坐了半个时辰了,坐着怎么能抓到鱼,真是呆头呆脑。咦,老爷又在变戏法,鱼儿怎么自己飞过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八条小杂鱼飞到火堆上的瓦片上。陈长风松了一口气,用米糠把鱼吸引到附近,果然能用御物手段捞出来,可惜这湖里的鱼太小了。

    二人吃完鱼后,向山脚下走去,终于到了一处孤坟,依山傍水,只是遍布杂草。陈长风从储物袋里拿出鸡鸭贡品,一叠纸钱,一坛酒。

    “后辈陈长风,携妻陈杏儿,叩拜”

    小侍女羞红了脸,对着坟头挺了挺不见规模的胸脯。

    无疑奎山老魔是对陈长风影响最大的人,若没有那三块灵石,想必仍在客栈里忙碌,或是死在了贩茶叶的路上。

    淮阳城的迎春楼有铁剑门供奉,竹林里遇到了神秘黑衣人,铜山的青山宗三人,想必这类人就是所谓的江湖高手,个个身怀绝技。

    储物袋里还有一封私信,辎衣捕头连带委任状交给了自己。是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学政朱大人所书:

    ‘巡城尉’已是破格录用,楚律:非进士出身,只迁不升。但如今还未上任,仍有补救。顶头上司彭总兵,好大喜功,可携重礼拜谒。

    想不到初涉官场,还有如此内幕,朱学政的这个人情记下了!

    “杏儿,回客栈。”

    …

    回到客栈后众人都已散去,牛家兄弟在收拾桌椅板凳,颇为勤快。陈三叔终于闲了下来。双眼微醺,满嘴酒气,想必刚才喝得尽兴。

    大德先生还没有走,换上了崭新的蓝缎棉服,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沉香木折扇。很得意。最看不上的学生卢汉,当了百户。最器重的学生陈长风,成了朝廷命官。

    陈长风向他作揖,坐下。

    大德先生道:当今天子重文轻武,像你做我的学生应该用心做文章,那些杂览兵学自然务名而不务实,正务自然荒废,这才落了个巡城尉的差事,平日里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就不能不说了!。

    陈长风唯唯诺诺,叫牛家兄弟煮了肉,烫了酒,要把这老先生灌醉。

    大德先生又道:“这么多学生教你最累心,历年以来,不知累了我多少。你如今当了官,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与你三叔,都是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长亲,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耍官威?若是家门口那些种田的、捕鱼的、打猎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与他们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规矩,连我脸色也无光!你是个实诚的孩子,所以这些话我不能不教你,免得惹人笑话。”

    陈长风忙斟上酒,说:“先生见教的是。”

    大德先生连喝三盅,又道:“当了官多与同僚亲近亲近,想当年我在县尊大人帐下做幕僚时,哪年不约同案的朋友,彼此来往,县尊大人也做几个文会,好不热闹。”

    又略作劝勉,为国为民,造福一方此类,见学生郑重点头,这才腆着肚子,摇摇晃晃地回了城隍庙。

    当天夜里送走了众乡亲,牛大牛二也回了后院坯房。崭新的酒肆仅剩下叔侄二人。

    陈长风说:“跟我回淮阳,咱爷俩在那里开个酒肆。”

    陈三叔摆摆手,这么好的客栈怎么会说扔就扔,再说生活几十年了也放不下。

    叔侄聊至深夜,陈长风喝了两碗鹿血,进了卧室。

    月光撒入,看着小侍女装睡的娇羞模样,小腹难免一热,翻身压了上去。摩挲许久,小白鱼儿已是浑身发烫,刚想深入交流,那金灿灿的长命锁晃得眼睛疼。

    长叹一声,披了衣服,靠在了门上。

    ……

    又过几日,两人上了官道。陈长风每日打坐养气,平复心境。

    小侍女可消停不下来,现在只是表面老爷而已,所以给予表面上的尊重。回淮阳的路上这也买、那也吃,终于陈长风烦了,把余下十两银子给了小侍女。奇怪的是,自此以后,饭挑最便宜吃,房挑便宜的住,一毛不拔。而在陈长风闭目打坐的时候,偷偷去买糕点,吃起了独食。被逼无奈,陈长风沿着山路走,吃吃野味,奔云洲大营而去。

    ......

    又过七八日,陈大人走后,小仓镇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官道上两名猎户结伴而行,谈着那日客栈的白酒如何如何,显然这几顿酒饭能吹嘘很久。

    嘚嘚...嘚...,远处传来了鼓点般马蹄声,一骑青鬃马疾驰而过。

    吁....

    “老头,前面就是铜山?”只见那人一拉缰绳,青鬃马应声而停。端的是行云流水。说着扔出两枚铜子,准准落入一人怀中。

    那猎户捏了捏手里的铜子,仔细打量起眼前之人,面如美玉,肤凝若脂,蓝冠青衣,俊美绝伦。绝非凡俗之人。忙声道:“往东五里便是小仓镇,若不嫌弃,老朽可以领路。”

    “带路。”那小公子扔下二钱银子,双腿轻轻一挟,青鬃马四蹄翻腾,直抢出去,片刻之间,便将猎户远远抛离。老猎户连忙交代同伴,卸了货物急跑而去。

    老猎户身手矫健,或许是穿山走林惯了,竟跟得上疾驰的马匹。提了一口气,硬生生追了十余里路,终于瞧见了放缓速度的青鬃马。

    “那客栈...客栈,便是陈大人的老宅,是他...他三叔经营,今陈...陈大人去淮阳城上任了。”老猎户气喘吁吁,边跑边说。

    吁...那俊美公子勒马掉头。言语愠怒,只道:“你怎么不早说。”

    穷乡僻壤出刁民,连个路都领不明白。这公子策马就欲离开。

    老猎户也觉莫名其妙。掐着腰,缓了口气:“陈大人自幼被遗弃,被那陈三叔抚养长大,也待那三叔如亲生父母一般,如若有要紧事寻他便可。”

    “你怎么不早说。”那公子调转马头,扬鞭驶入镇中,一阵风尘卷起,留下独自凌乱的老猎户。

    “原来先生是孤儿,也不见他提起,那三叔是什么样的人。”俊美公子边走边想,略作打听,便停在了一处客栈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