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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鹿死谁手

    “你第一支箭射那大汉时,我本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后来看到那第二只射在桥墩上的箭突然消失我才知道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而那之后,你后来又射了我两箭,我原以为你可以同时掌控那三支箭,但能一气化三清,三箭同修的话,停云十刺之首只怕都得让位给你哦。

    再次所以一下,反正拼正面的话十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干脆就赌一手你已经没有箭了,果不其然,明明在暗中更有优势的你真的现身了,这也恰恰证明了我的猜想。”

    顾败努力尝试着站起身来去给斗笠主人的生命画上句号,但自身伤势的严重性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几番挣扎之下,不得已又将脸深深地埋入那泥土之中。

    “当然我也有想过,你是因为觉得吃定我了所以才这么大意,但是成也停云,败也停云,你们停云堂的招牌那般响亮,又怎会出一个连杀手最基本的操守都无法遵守的人,于是乎,最不合理的解释就成了问题的唯一解,你不过是想赶紧收回那只悬崖下的箭......”

    听着顾败的耐心地挑衅之语,斗笠主人的恼怒里似乎又掺杂了那么几分后悔,尤其是看到小腹处已然鲜血狂涌:“那你之前的那番言语也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斗笠主人的恼怒倒不是因伤而起,而是身为杀手的自尊,尤其是作为停云堂的杀手,被顾败这样未过东皇门槛的蝼蚁所伤却是他万万无法接受的。

    当然,东皇门槛的差距不是一刀之伤能够轻易抹平的,顾败那晚能败退蒙面男子,全凭黑刀碎器之威让对手乱了方寸,蒙面男显然也是个对敌经验不够丰富之人,若换做久经战阵的一般高手,只凭实力级别上的碾压,顾败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一次的侥幸注定要有一次的翻车,这次斗笠主人的出现怕就是上天来找顾败收回上次利息的。面对实力碾压并且临战经验远胜那晚蒙面男子的斗笠主人,顾败之所以拼命说话也只是想着多赚一会是一会,那样的话湘灵他们也多了一些能够逃跑的时间……

    “口闭口别人都是小屁孩,不正是你的傲慢吗?我那么说你还真就那么信,你比我还天真啊……本少爷可是跟你一样都在等你的那第三支箭啊,而它一定只会出现在最危险的......”

    顾败话未说完,刚刚被箭贯穿的伤口处一阵剧痛让他连喘气都变的困难起来,那支贯穿自己右胸脯的箭正在伤口处一阵翻江倒海。

    斗笠主人捂着小腹发出一阵狂笑,天地本源之气重新加持于身,而在他的激发下,顾败身体里的三支箭似乎有了生命一般。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看着顾败在痛苦与折磨中死去,要让这小子的惨叫成为黄泉路上的一曲颂歌。

    顾败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胸膛以及两处关节部位的箭矢给钩将出去,无法言说的疼痛让喉咙的哀嚎都成了一种奢侈。就在这时,一柄黑刀的身影出现在顾败脑海里,那由无数疼痛汇聚而成的旋涡中,这柄黑刀的存在似乎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将军百战死,真正历经百战而不死的人,是不屑去炫耀自己的勇武的。所谓的运气便成了他们对自己那一场场生死血战最好的总结。是谦虚,也是对那生死时刻能随机应变的自己的一种尊敬,只是这种运气可不是谁人都有的。

    更何况,一次的幸运是运气,一百次的幸运那就是一种能力。而所谓临战经验,无非就是这一百次幸运后,那人性中对生的最后一点渴望罢了。

    斗笠主人眼看着顾败于奋力中颤巍巍地举起黑刀,一时之间也不太明白这个奇怪道有些不可理喻的小子想要做些什么:“困兽之斗也不是你这么个斗法啊,你砍那些箭还不如砍我了,这可是九劫花蟒的脊梁骨炼制成的,单论坚韧程度,吟魄之下不敢有谁说稳胜一筹的,你要不要试试自我了断?”

    “我也很想砍你啊......嘶......啊......这不砍不到嘛......九劫花蟒是吧?行,那少爷我今晚的夜宵就吃蛇羹了!”

    说罢,顾败便是一刀挥下,而随着胸口那支箭矢的碎裂,斗笠主人嘲弄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那被层层天地本源之气包裹着的血魄,闪烁着它独有的光辉,正被顾败的黑刀一点点的吸入刀心之中。

    此番景象,莫说顾败,便是这见惯了生死杀伐的斗笠主人也不由地呆立当场,那正被吸收着的磅礴的天地本源之气可有着他小半的修为。实体化的天地本源之气无人见过,更不用说这能吸饮他人兵刃的黑刀了。

    顾败拔出了皮肉中残存的箭矢,随着黑刀一点点吸收尽了这些天地本源之气,那些本是鲜血狂涌的伤口,也似乎正在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悄悄治愈着。

    过不了多时,顾败已然从那钻心的疼痛中平复过来,不待斗笠主人有所反应,另外两只箭均被顾败手中黑刀尽数吸没。随着三支箭矢中血魄的辉芒被黑刀吸没殆尽,斗笠主人先前磅礴的气势陡然跌落了几重境界下去,反管顾败这边,本已危若累卵的他却在死亡边缘绝处逢生,重新焕发了生的希望。

    顾败见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然有渐渐恢复的趋势,心知这是黑刀在发挥它应有的力量了,于是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要与斗笠主人进行最后的生死角逐。

    顾败黑刀横立于前,奈何未过东皇门槛的他无法调动天地本源之气。但顾败仍不死心,心知此刻正是斗笠主人最为虚弱的时刻,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等对方缓过这阵那边立时大为不妙。

    眼看着之前还如一滩烂泥一般在地上挣扎着的顾败此刻正艰难地向自己踱来,如那暗夜中禹禹独行的死神一般,但如斗笠主人这般杀人如麻之徒,早已将生死视作穿衣吃饭那般简单,他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一身修为竟被人当着他的面活活吞噬殆尽,这比杀他一万次还要令他无法释怀。

    看着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疯狗”还想要与自己做最后的撕咬,斗笠主人认真凝视了顾败的脸庞,接着仿佛认命似的,仰头哂道:“行吧,行吧,算我输了,不过就这么结束了吗?这一生真没意思哦.......咳咳......”

    斗笠主人拿起手中的蟒纹长弓认真地看了一会,扭过头又盯着顾败,以及他手中的那柄黑刀。

    喃喃自语道:“停云堂,停住了那块云,才有阴影让我这样的人有生存的空间,但也仅限于那片云下的阴影了......临别就再送你件东西吧......”

    说罢,竟是将手中弓羽直直地扔向顾败的黑刀,刀弓相击,碎裂声起,接着,斗笠主人的毕生所修就这样被顾败手中的黑刀尽数吸纳。而随着斗笠主人血魄的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黑刀之上,斗笠主人仰面朝天,又是一阵狂笑。

    “先别急着谢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哦......刚刚不小心太大力了一点,一失手把那妞儿的云杀标记种在你身上了......还有就是,老子我可是在停云总堂也有魂牌的人,才想起来那印记就在弓里,这下就不好意思了啊......我们堂口的那帮混蛋们要是找到你,你可要跟他们好好地解释哦......哈哈哈哈哈......”

    顾败看着眼前的斗笠主人临死前最后的狂傲,却是低头微微一笑:“到现在,我才愿意说一句,停云堂之人,名不虚传!”

    “哦,为何哦?”斗笠主人稍微收敛了下自己的狂笑,不解的问道。

    顾败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你跟我磨磨唧唧地讲一些,诸如为什么要去当杀手之类的悲惨过往,又或是矫情谁谁谁你还放不下什么的,那我直接一刀剁了你的狗头。都是第一次来这个世界,善恶固然有别,但谁能说得清自己选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呢?既然选了就别后悔,死到临头再忏悔不是太伪善了吗?看在你一条道走到黑,没有恶心我的份上,我敬你一声,也不过分吧?”

    顾败一席话毕,眼前的斗笠主人却不再笑了。

    “好小子......我怎么有点后悔接这单了......只是,你这把刀的秘密若是被人知晓,只怕名声比起我们这些做刀口生意的也好不到哪去哦......

    还有,你小子说了那么多总不至于到了最后还要跟老子我矫情一下放了我吧?

    麻烦下手麻利一点!”

    说罢,斗笠主人不再关心自己小腹处的伤口,而是挺起自己的胸膛直面顾败的最后一击。蝼蚁尚且贪生,人之所以会选择死亡这条道路也不过是断了生的念想罢了。

    看着坦然赴死的斗笠主人,顾败心中的杀念并未有所动摇,只是那杀念之外无非是多了一些理解的情愫罢了,同样是被黑刀饮尽一身修为,自己可以重新来过,而斗笠主人却只能心死成灰,或许这对于一个双手沾满血腥之人来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