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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火焰下的坦诚相见

    应阿兰达蒂的请求,秦观冒雨搀扶着她在这座城市的废墟当中散步,秦观不理解,但却愿意。

    自打废墟定情后,阿兰达蒂就再次变回了秦观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神态,那种充满少女气息的活力与顽皮!这是让秦观最为欣喜的一点,他一直担心阿兰达蒂会沉浸在崔怡的死中无法抽身出来。

    但现实告诉他多虑了,不管是高颎和张南的死,还是崔怡的死,阿兰达蒂都能很快从中恢复过来,并不会沉沦在谁的死亡之中久久无法脱身。

    “死亡就是死亡,死亡只对死者本身有意义,对生者而言就是虚无,与其在他人死亡的阴影中沉沦下去,不如好好活着,这才是对死者最大的敬意。”

    “你不用搀着我,我已经好多了。”

    阿兰达蒂闭眼仰头感受着雨水冲刷在脸上的舒畅感,虽然嘴里说着不用秦观搀扶,但却用手紧紧的抓着秦观,生怕秦观会松开。

    秦观看着雨中的阿兰达蒂,也学着她的模样扬起了脑袋,透过淅沥沥的雨水看向天空中的乌云。

    与阿兰达蒂的欢欣不同,对秦观而言,不单单因为这是他对男女情感的初体验,更是一场对自己人造人身份的完全否定!

    “你不在意我是人造人吗?”秦观低声说道。

    阿兰达蒂笑着摇了摇头。

    “你就是你,无关你是人造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感觉自己配不上你。”

    “我和你一样,我感觉自己也配不上你。”

    阿兰达蒂转头看着秦观,雨水从天空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脸上,汇聚成一道道细流,顺着她那精致的面庞缓缓滑过她的脸颊,她的下巴,她的脖颈,滑入衣襟......

    秦观看着阿兰达蒂的模样想要做些什么,但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阿兰达蒂,直到阿兰达蒂眼光流转间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他这才明白,这就是自己刚刚该做的事情!

    “我们进地下城吧!”阿兰达蒂撒开秦观的手,蹦蹦跳跳的在雨中撒着欢说道。

    “好。”秦观本来想问怎么进,但他不想打破这种难得的氛围。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进去。”

    “我知道。”

    阿兰达蒂脸上一喜,小跑过来拽着秦观的手臂问道:“怎么进?!”

    “我第一次进地下城并不是从正门进去的,而是从别的地方。”

    “你是说那个李忆带你进地下城的时候?”

    “对。”

    “不会是从那个迷宫吧?”阿兰达蒂犹疑着问道。

    “你也知道?”

    阿兰达蒂点点头,面色微微变了变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也想过从那里走,但我没有那里面的地图,而那弯弯绕绕的像是迷宫一样的通道,哪怕走错一步,也可能会被彻底困死在里面,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从那里走的。”

    “我觉得可以试试,当时我留心记了下路线,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没问题。”

    阿兰达蒂点点头,她并没有怀疑秦观的记忆力,她反而忧心忡忡着别的事情。

    “这个李忆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有地下城的地图?”

    秦观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和赵屋有关系,还和柏菲提尔有关系,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柏菲提尔?你是说那个为地下城做安保工作的二道贩子?”

    “对。”

    阿兰达蒂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些事情暂时先不管了,我们先进了地下城再说。”

    阿兰达蒂示意秦观带路,但秦观摇了摇头,看着阿兰达蒂湿透了的身体,担忧的说道:“我们就这么湿着?”

    “等进了地下城再弄干吧,反正路上也还是会湿。”

    秦观左右看了看,随后把视线定在了不远处一个已经被废墟掩埋大半的下水道井口说道:“迷宫的入口遍布整座城市,我们从那里就能进的去。”

    “你确定?不需要去找一下你上次走的那个下水道吗?”

    秦观摇了摇头:“找不到了,那时候我受着伤,意志模糊,并不太记得是从哪里进去的。”

    “而且,这里面的通道其实并不复杂,尤其是在没有进入地下城的那段距离,那是一个非常巨大深邃的蓄水池,只要沿着墙边一直走,就能找到通往地下城的道路,只有到了那里,路线才会开始变得复杂。”秦观说道。

    “明白了,那我们先把衣服烤干,顺便准备一下之后的食物再出发吧。”

    秦观点点头,二人重新返回了之前的那座临时营地。

    营地内的篝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之前找来的树枝和易燃物,也因为这段时间被篝火的炙烤,变得十分干燥,正好添加进去当做新的柴火。

    秦观坐在篝火旁脱下那件不知道穿了多久没有洗过的上衣,用力一拧,便从中涌出了一滩黑水,他随便甩了几下挂在了篝火旁的简易架子上。

    “衣服给我,我帮你拧。”秦观光着身子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兰达蒂说道。

    “我还是自己来吧。”阿兰达蒂面色微红,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向秦观。

    秦观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半身,而后看着害羞的阿兰达蒂说道:“你不会是第一次见吧?”

    阿兰达蒂强壮镇定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

    “那你在害羞什么?”

    阿兰达蒂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随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大踏步的走到秦观面前,红着脸直视着秦观。

    秦观赤裸着的上半身光洁无痕,除了淤青以外,甚至连一道明显的伤疤都看不到,完全不像是在这种环境下能够活下来的人类。

    “转过去!”

    秦观闻言笑了一声,立刻转动着身体背对着阿兰达蒂。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秦观不由自主的开始在脑海中想象身后阿兰达蒂的模样,不一会脸上也爬上了大片绯红!

    “给你。”阿兰达蒂白皙的胳膊从秦观的侧耳伸了过来,手中拿着已经脱下来的湿漉漉的衣服。

    秦观赶忙将那思绪从脑海中赶走,一把接过阿兰达蒂手中的衣服开始卖力的拧了起来。

    “秦观。”

    昏黄的光线下阿兰达蒂的声音从秦观背后幽幽的传了过来。

    “怎么了?”

    “我不是怕被你看。”

    秦观竖起耳朵等待着阿兰达蒂的后话。

    “我是怕你嫌弃我......”

    “我不会嫌弃你的。”

    “真的?!”

    “真的。”

    阿兰达蒂听着秦观平静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就选择相信了他的言语。

    “那你转过来吧。”片刻后,阿兰达蒂再次开口说道。

    秦观咽了口唾沫慢慢把头转了过去。

    昏黄光线下的阿兰达蒂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秦观的身后不远处,她低着头不敢看向秦观。

    阿兰达蒂的身体并不如同她的脸庞一样那般精致,甚至可以说是支离破碎!

    秦观顺着阿兰达蒂的脖子往下看去,在她的锁骨和胸腔之上,有着大片凌乱的伤痕,裸露在空气中的两只胳膊,一只缠绕着大片绷带,另一只上横七竖八的同样满是伤痕。

    有刀伤,有刺伤,还有被火焰灼烧后的痕迹!

    原本洁白光滑的腿上也是零星的爬满各色伤口,新的旧的挤在一起,看的秦观心头一酸。

    秦观强颜欢笑的爬到阿兰达蒂的身旁,轻抚着她肩膀上的一道伤痕说道:“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阿兰达蒂身体像是触电一般猛地抬起了脑袋,停顿了片刻,她便双眼泛红的扑向了眼前的秦观,一股长久以来都无处宣泄的情绪顷刻间便如同潮水一般从眼眶溢了出来!

    秦观轻拍着阿兰达蒂的后背边说着安慰的话。

    “没事了,没事了。”

    他想着自己本该说些“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话,但转念一想,似乎这一路走来都是阿兰达蒂在保护自己,到嘴的话只能强行咽了下去!

    秦观生平中第一次积极昂扬,想要活的更有力量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开始冒了出来。

    只有能够保护阿兰达蒂!才算没有辜负了她的信任。

    “你讨厌!和你认识到现在,把我一辈子哭的次数都用光了!”

    阿兰达蒂撇着嘴擦掉眼泪将秦观推开。

    秦观稍微想了一下便发现,自己从高熲的死亡,到崔怡的死亡,再到现在,他见证了阿兰达蒂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两次艰时刻。

    这让他难免不在脑海中开始思考,阿兰达蒂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在她最艰难时刻陪在她身旁,才让她误产生了这种依赖自己的感情?但这种念头转瞬即逝,他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这次你不转转过头来!”阿兰达蒂突然说道。

    “啊?”

    “帮我把胸甲解开,我自己解不开,老一直闷着太难受了。”阿兰达蒂说完便调转过身子背对着秦观。

    秦观看着阿兰达蒂光洁的后背,那上面同样也是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看着阿兰达蒂的那些伤痕他压根没办法心生邪念。

    心头的酸楚和难过一浪压过一浪,仿佛那些伤口都是在自己身上一样让他感同身受!

    随着最后一道绳子的解开,阿兰达蒂的胸甲噗嗤一声便掉了下来。

    “转过去。”阿兰达蒂捂着胸口赶忙说道。

    秦观见状立刻慌张的转了过去。

    “拿过去烤烤。”阿兰达蒂低声把自己的贴身胸甲递给了秦观。

    秦观茫然的接到手里,又茫然的放置在篝火旁,脑袋一下也不敢转过来。

    ”你来前边吧,这里暖和。”秦观倒退着退到一边背着身说道。

    阿兰达蒂闻言窸窸窣窣的慢慢挪动到了篝火旁。

    两人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安静当中。

    “我想能够保护你,你能教我刀法吗?”秦观说道。

    “可以,但是我怕你学不会,我可是从小学的。”

    “也是。”秦观有些气馁的说道。

    “我不一定非得要你保护,我来保护你也可以。”

    秦观摇了摇头:“我不是要你藏在我身后,做一只被我保护的严严实实的金丝雀,我没有那种想法,我是想要在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有能力可以帮到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插不上手。”

    阿兰达蒂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你可以学弓箭,要是你没把手枪扔了,我们还能想办法再搞点子弹,那玩意可比刀啊枪啊的厉害多了。”

    “弓箭?”秦观说着下意识的就转过了脑袋。

    “转过去!”阿兰达蒂惊呼一声喊道。

    秦观看的呆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头调了回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秦观脸上绯红一片,手忙脚乱的说道。

    阿兰达蒂愤愤的用鼻子呼出几口气,无奈的说道:“臭男人。”

    “继续说弓箭!”

    “好,弓箭。”

    “大湖那时候射伤黑甲骑士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但那应该不是弓箭吧?”

    “那是弩,而且不是普通的弩。”

    “我学这个?”

    “那个东西太难造了,没有合适的材料,我要说的不是弩,而是造这个东西的人。”

    “谁?”

    “肖石,一个能工巧匠。”

    秦观听着肖石的名字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但阿兰达蒂压根没看见秦观的脸色,继续说道:“他是我们安插在大湖的暗桩,从他手里教出来的徒弟个个都是顶呱呱。”

    阿兰达蒂见秦观半天不说话,伸着脑袋问道:“秦观?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起一些在大湖不愉快的回忆。”

    阿兰达蒂以为秦观在埋怨自己当初把他丢给大湖捕猎队的事情,脸上带着愧疚慢慢挪到秦观的身旁,用手拍了拍秦观的肩膀。

    “当时,对不起啊。”

    秦观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大,赶忙摇摇头。

    “我没有怪你,毕竟那时候我也挺讨厌你的。”秦观笑了笑说道。“我是在想肖石这个人,我认识他。”

    “你认识肖石?!怎么可能?”

    “说来话长,总之我真的认识他,还和他有点矛盾。”秦观挠挠头说道。

    阿兰达蒂闻言立刻脸上就黑了下来咒骂道:”肖石这个王八蛋,我猜都能猜到你和他是什么矛盾!每天就想着让别人做他的小弟!还一脸傻像!等下次见到他我帮你教训他!”

    “我的衣服应该已经干了,你先穿我的吧,不然咱俩就只能背对背说话了。”

    “背对背怎么了,能说话就好,难道你和我说话时必须看着我这张好看的脸也行吗?”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

    “不知道,我就觉得你很特殊,我控制不住自己。”

    阿兰达蒂说着便靠在了秦观的背上,两人背靠着背相背而坐。

    秦观感受着背后温暖的阿兰达蒂,脸上倏忽间又红了起来。

    “色痞!”阿兰达蒂轻声啐道。

    秦观没答话,算是默认了。

    “靠着我休息会儿吧。”阿兰达蒂说道。“之后的路肯定不好走。”

    “你先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再换我。”

    “我可不敢。”阿兰达蒂低声说道。

    秦观并没有听到阿兰达蒂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撑着自己的后背,想让阿兰达蒂靠的更舒服一些。

    他感受着背后的那一片暖意,不多时困意便袭了上来,哪怕秦观再三想要保持清醒,最终还是脑袋一耷,靠着阿兰达蒂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