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怪物
敦兰城外，东方的山崖上，有人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西洋棋盘。黑与白交交织的网格在月色下泛着亮光，棋子构成的残局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今晚的月色还算不错，棋盘的对面，是灯火通明的王都。
“大人，我们还不出手吗？”跟在身后的黑袍侍卫眼中跳动着红光，开口就带着满嘴的血腥气息，好像一天不杀人就不舒服一般。
“谁告诉你，我们需要出手了。”下棋的人开口了，声音是清脆的少年音，语气也十分平淡。但就是这样的平淡，让身后那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侍卫噤若寒蝉，不敢造次。毕竟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说，主子没有发话前，下人插嘴，那就是僭越。
侍卫也是心痒难耐没控制好，精神有些失控。毕竟搞邪教的，精神状态基本都在死线上下卡着，什么时候彻底失控都不奇怪。而下棋的少年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就安抚……或者说镇压了那濒临失控的精神。
“可是大人布局了这么久，难道不是为了今晚一举拿下王都？”理智回笼的侍卫虽然不敢继续造次，但难得自家大人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还是可以问一问的。要是心情不好，刚才就不是开口警告了，到时候又得新招一个看的过眼的侍卫。
“拿下王都……”少年捏着手里的骑士棋子，摩挲着那马头的形状，不由得嗤笑一声，“有他在，就算教会全部战力亲临，就算大陆东部那个庞大的国度打穿了绝境天幕亲至，都不可能得到王都。”
“他……那个叛教骑士？”侍卫挠了挠头，自家大人百年布局基本都是在针对那个老头，他虽然是最近几年才接任侍卫一职，但也明白自家大人的恐怖。可那老头甚至连超凡都没有踏足，为何会让他们这一侧的人如此忌惮。
“叛教？呵。”少年的脸上满是嘲弄，原本盯着棋盘的眸子也缓缓上抬，从这个位置，能够看到远处的敦兰，也能够看到敦兰城郊，那座被打造成陷阱的废弃工厂里，逐渐熄灭的火光，“背叛的不是他，是教会。”
侍卫察觉到少年的语气不对，虽然很想继续问下去，但为了人身安全着想，还是闭嘴了。
少年则歪着脑袋，把玩着“骑士”的棋子，看向天空。
群星毕至，银月独悬，黎明将近，此刻至暗。
是个好时机。
无论是大陆东部还是西部，遵循的历法是统一的。因为定下这份历法的，是十三贤者。
这一年是群星历法1202年。
群星元年，是人类在这片大陆上从零开始的起点，不是人类这个物种诞生的起点。
过去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被十三贤者联手封锁在了纪元交替的节点，至于其中的真相，绝大部分人乃至于超凡者，终其一生都不会知晓。
大概千年前，平和了上百年的人类遭受了怪物的袭击，远比猛兽更恐怖的怪物一度让人类文明的火种濒临熄灭。而后十三贤者所设立的保护机制生效，升华契约让人类拥有从灾害和怪物的威胁下自保的能力。彼时的大陆还算得上净土，神秘侧的怪物虽然恐怖，但比起现在还差得远，人类的超凡也才刚刚起步。
领受先命护佑苍生的，便是教会。有了教会做领头羊，人类文明的灯火才得以存续。
超凡者不能泛滥，因而早期的人类只有负责领头的教会才掌握超凡。
有了自保的力量，才能开枝散叶生根发芽。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教会就迎来了第一次绝境。
那是一只脱离了常理的怪物，祂和那些有形的家伙们不同，无定型无秩序，或者说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秩序的崩解和破坏，和以往只是单纯肉身强大基本等同于较强的野兽的那些不同，祂的存在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整个人类文明失去了三成人口，才得以在那位教会最强者的带领下，将那怪物封印。
是的，无论是千年前的人类，还是现在的人类，都没有能够将其彻底击杀的能力，只能封印。甚至别说是击杀，就连了解其本质都做不到，只能靠着拼命才将其彻底封印。
也是在那一次天灾之中，些许分歧者脱离了大部队，宛若朝圣一般走向了贯穿大陆南北的天堑，而后大陆东部才有了那千年后的庞大国度。
而为了封印祂，那位教会的最强者，带着他的侍卫和家族，彻底留在了封印之地，他们将会用他们的一生，甚至是未来的祖祖辈辈，去镇守这个绝对不能脱困的怪物。他们将自己的命格、灵魂、血脉、人生……一切的一切都和那怪物深度绑定在了一起，只有这样，才能将无形的怪物束缚成有形之体，才有一线机会能够拴紧缰绳。
为了不波及到人类文明，也为了不给怪物任何脱困的机会。他们和外界彻底做了切割，没有任何支援，没有任何联系，他们在生灵禁区的绝地，靠着一腔孤勇封守了怪物好几百年。
他们无疑是伟大的，是值得敬畏的。
于是后人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其名为……阿克蒙德。
提灯熄灭了，莱茵靠在临时搭建的门板上，看着从自己影子中不断渗透扩散而出的黑暗，嘴角勾起一抹狰狞而疯狂的笑容：“来吧，来吧，上千年了……人类从来不懂得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不过是稍微长大了那么一丁点的个头，就开始自觉比祖辈更强，可以觊觎禁忌的力量。
“无知从来都不是阻碍文明发展的障碍，傲慢才是。
“所以……你们不配被拯救。”
黑暗汇聚出扭曲而狰狞的形体，仅仅只是存在，整个工厂的秩序都开始歪曲，随后崩毁。
在这个瞬间，被封印镇压了上千年的怪物，再度在这脆弱的尘世间，展露獠牙。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不合常理的怪物脱困而悸动。
凡人们莫名的恐慌，从睡梦中惊醒，从工作中停滞，茫然四顾，却无法驱逐灵魂深处的惶恐。
诞生者们顺着指引将目光投向大陆西北，敏锐的直感和灵觉，会告诉他们更加清晰的内容。
教会的高层在怒骂，圣殿骑士和宗教裁判所在磨刀，圣女在祈祷；各大邪教的狂信徒有两成直接失控疯掉，三成欢呼末日已至，四成瑟缩起来坚定信仰，还有一成开始考虑从良；奥尔维斯王宫中，寝宫内的王室成员面无人色，靠在床上的女王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而两位最强的圆桌骑士，更是带着侍从向着王都狂奔；
大陆东部，仙山上盘膝打坐的少女睁开双眼，烈日般的双眸看向西方；国都的王座之上，君临天下的帝王凝眉思索，玉案上放着的大陆版图，在北侧的冰海上，修修改改的航路墨迹还未干。
戴冠者们身处隔断位面，却依旧将目光投向现世。
就连位于世界暗面的诀别者们，乃至于无人其所踪的十三贤者，都若有所思。
毕竟从更高的维度上来讲，这个世界被切分成三层，却也仍旧是一个整体。
无形无名的怪物，只是存在就能够引起整个世界的动荡，祂的位格，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高。
因为，在这个时刻的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地方，有其他存在在时光的另一个节点上，也投来注视；甚至在这个脆弱的世界之外，在所有人的认知之外，也有其他存在被其吸引。不过这个级别，高到此世的众生接触不到，并且仅仅是好奇和注视，也并无意义。
此世的所有知情人，都在恐惧在咒骂。毕竟那个家族明明已经封印了那无形无名的怪物千年，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刻掉链子？哪怕再晚个一两百年等他们都入土了也行啊，死后谁管洪水滔天。
毕竟，他们没有亲历过千年前的灾祸。
在他们的认知中，封印怪物不是功绩，怪物脱困才是罪责。
所以，莱茵才会说，他们不配被拯救。
狰狞的怪物脱困而出，仅仅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废弃而破旧的工厂便根本无法承载其存在，顷刻间崩解至虚无，至于里面那些烂泥一样的怪物，自然也跟着工厂一起灰飞烟灭了。于是，转瞬之间整个敦兰都被那散发而出黑暗笼罩。
东侧的山崖淹没在黑暗之中，黑袍的侍卫几乎快要瘫倒在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确信谁来都拿不下王都。毕竟看着这架势，哪怕再强，最后能够拿到的也只有一个废墟，乃至于，把这种东西逼出来之后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伪命题。
而下棋的少年却恍若毫无察觉，深陷黑暗之中，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骑士棋子：“这就是你一直要面对的存在吗……”
浓郁的黑暗中，薇薇安胯下的白马一个趔趄倒地不起。哪怕只是气息扩散，也不是寻常的动物能够承受的。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少女也是勉强才稳住了身形，比起摔下马背，精神上的失守才是需要尽快稳定下来的。
稳住了理智没有崩溃，薇薇安感受到了衣兜里的挣扎。她将毛球掏出来：“能确认方向吗？”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参照物，对面的气息也是满溢周遭，人类的方向判断在这种环境下简直抓瞎。
洛河此时浑身的毛都在颤抖，因为自身的种族问题，他眼中的世界和人类并不相同。所以他能看到更本质的东西。
【那是……忒雯丝小姐？】
“无形无名的怪物……呵。”
黑暗的核心处，那毁灭力量的中心，怪物的身侧，有嗤笑声传来。
毁天灭地的怪物低下头，黑暗中如同燃灯的金色双眸低垂，看向一旁那个个头稍微大一点的蝼蚁。那是祂曾经的囚笼，是祂曾经的枷锁，是祂的守门人。之前牢笼已经抵达极限，只要祂继续成长，便可以直接挣脱封锁。
或许是为了防止囚笼被破，守门人直接将囚笼打开，将祂释放了出来。虽然这样一来避免了囚笼炸裂的结局，但祂已经脱困，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要祂吞吃掉刚才的那些渣滓，体量就已经突破那条界线，那个时候守门人就再也没办法将祂关回去了。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吞吃那被摧毁成游离态的神秘要素，就感受到了一阵吸引力。
这点微不足道的吸扯对祂而言毫无意义，但却吸引着那些不属于祂的神秘要素汇聚而去。
换言之，到嘴的鸭子飞了。
祂回过头，便看到那守门人手中的一纸契约。
契约的一角，用鲜血印刻着凌厉的字迹。
莱茵·忒雯丝·阿克蒙德（Rhine·Twins·Archimend）。
没有声势浩大的礼赞，没有五彩斑斓的异象。
十三贤者立约的超凡之道，本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整个工厂两百多头怪物所蕴含的神秘要素，如同漩涡一般汇聚而来，为老人重铸肉身。鲜红色的光辉自老人体内浮现，凝练成命定的华章，扉页上铭刻着属于他的天赐命定。
【最初与最后的封印骑士】。
随后，便有莹白色的锁链自莱茵脚下涌出，如同有生命一般缠绕在怪物身上。明明是无形无质的怪物，却被这白色的锁链束缚，随后便是在不断的拖拽之间压缩，当祂被拽到莱茵跟前的时候，形体已经被压缩成了一个人型大小。
随后，那涌出锁链的阴影中，有数个包裹着铠甲的手臂伸出，拽着锁链摁着怪物，将祂拖进莱茵脚下的阴影中。而在那里，原本快要被撑爆的牢笼，又变得宽广粗壮起来。
随着牢笼合拢，封印加固，一切又归于平静。
就好像这个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今晚的月色还算不错，棋盘的对面，是灯火通明的王都。
“大人，我们还不出手吗？”跟在身后的黑袍侍卫眼中跳动着红光，开口就带着满嘴的血腥气息，好像一天不杀人就不舒服一般。
“谁告诉你，我们需要出手了。”下棋的人开口了，声音是清脆的少年音，语气也十分平淡。但就是这样的平淡，让身后那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的侍卫噤若寒蝉，不敢造次。毕竟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说，主子没有发话前，下人插嘴，那就是僭越。
侍卫也是心痒难耐没控制好，精神有些失控。毕竟搞邪教的，精神状态基本都在死线上下卡着，什么时候彻底失控都不奇怪。而下棋的少年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就安抚……或者说镇压了那濒临失控的精神。
“可是大人布局了这么久，难道不是为了今晚一举拿下王都？”理智回笼的侍卫虽然不敢继续造次，但难得自家大人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还是可以问一问的。要是心情不好，刚才就不是开口警告了，到时候又得新招一个看的过眼的侍卫。
“拿下王都……”少年捏着手里的骑士棋子，摩挲着那马头的形状，不由得嗤笑一声，“有他在，就算教会全部战力亲临，就算大陆东部那个庞大的国度打穿了绝境天幕亲至，都不可能得到王都。”
“他……那个叛教骑士？”侍卫挠了挠头，自家大人百年布局基本都是在针对那个老头，他虽然是最近几年才接任侍卫一职，但也明白自家大人的恐怖。可那老头甚至连超凡都没有踏足，为何会让他们这一侧的人如此忌惮。
“叛教？呵。”少年的脸上满是嘲弄，原本盯着棋盘的眸子也缓缓上抬，从这个位置，能够看到远处的敦兰，也能够看到敦兰城郊，那座被打造成陷阱的废弃工厂里，逐渐熄灭的火光，“背叛的不是他，是教会。”
侍卫察觉到少年的语气不对，虽然很想继续问下去，但为了人身安全着想，还是闭嘴了。
少年则歪着脑袋，把玩着“骑士”的棋子，看向天空。
群星毕至，银月独悬，黎明将近，此刻至暗。
是个好时机。
无论是大陆东部还是西部，遵循的历法是统一的。因为定下这份历法的，是十三贤者。
这一年是群星历法1202年。
群星元年，是人类在这片大陆上从零开始的起点，不是人类这个物种诞生的起点。
过去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被十三贤者联手封锁在了纪元交替的节点，至于其中的真相，绝大部分人乃至于超凡者，终其一生都不会知晓。
大概千年前，平和了上百年的人类遭受了怪物的袭击，远比猛兽更恐怖的怪物一度让人类文明的火种濒临熄灭。而后十三贤者所设立的保护机制生效，升华契约让人类拥有从灾害和怪物的威胁下自保的能力。彼时的大陆还算得上净土，神秘侧的怪物虽然恐怖，但比起现在还差得远，人类的超凡也才刚刚起步。
领受先命护佑苍生的，便是教会。有了教会做领头羊，人类文明的灯火才得以存续。
超凡者不能泛滥，因而早期的人类只有负责领头的教会才掌握超凡。
有了自保的力量，才能开枝散叶生根发芽。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教会就迎来了第一次绝境。
那是一只脱离了常理的怪物，祂和那些有形的家伙们不同，无定型无秩序，或者说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秩序的崩解和破坏，和以往只是单纯肉身强大基本等同于较强的野兽的那些不同，祂的存在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整个人类文明失去了三成人口，才得以在那位教会最强者的带领下，将那怪物封印。
是的，无论是千年前的人类，还是现在的人类，都没有能够将其彻底击杀的能力，只能封印。甚至别说是击杀，就连了解其本质都做不到，只能靠着拼命才将其彻底封印。
也是在那一次天灾之中，些许分歧者脱离了大部队，宛若朝圣一般走向了贯穿大陆南北的天堑，而后大陆东部才有了那千年后的庞大国度。
而为了封印祂，那位教会的最强者，带着他的侍卫和家族，彻底留在了封印之地，他们将会用他们的一生，甚至是未来的祖祖辈辈，去镇守这个绝对不能脱困的怪物。他们将自己的命格、灵魂、血脉、人生……一切的一切都和那怪物深度绑定在了一起，只有这样，才能将无形的怪物束缚成有形之体，才有一线机会能够拴紧缰绳。
为了不波及到人类文明，也为了不给怪物任何脱困的机会。他们和外界彻底做了切割，没有任何支援，没有任何联系，他们在生灵禁区的绝地，靠着一腔孤勇封守了怪物好几百年。
他们无疑是伟大的，是值得敬畏的。
于是后人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其名为……阿克蒙德。
提灯熄灭了，莱茵靠在临时搭建的门板上，看着从自己影子中不断渗透扩散而出的黑暗，嘴角勾起一抹狰狞而疯狂的笑容：“来吧，来吧，上千年了……人类从来不懂得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不过是稍微长大了那么一丁点的个头，就开始自觉比祖辈更强，可以觊觎禁忌的力量。
“无知从来都不是阻碍文明发展的障碍，傲慢才是。
“所以……你们不配被拯救。”
黑暗汇聚出扭曲而狰狞的形体，仅仅只是存在，整个工厂的秩序都开始歪曲，随后崩毁。
在这个瞬间，被封印镇压了上千年的怪物，再度在这脆弱的尘世间，展露獠牙。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不合常理的怪物脱困而悸动。
凡人们莫名的恐慌，从睡梦中惊醒，从工作中停滞，茫然四顾，却无法驱逐灵魂深处的惶恐。
诞生者们顺着指引将目光投向大陆西北，敏锐的直感和灵觉，会告诉他们更加清晰的内容。
教会的高层在怒骂，圣殿骑士和宗教裁判所在磨刀，圣女在祈祷；各大邪教的狂信徒有两成直接失控疯掉，三成欢呼末日已至，四成瑟缩起来坚定信仰，还有一成开始考虑从良；奥尔维斯王宫中，寝宫内的王室成员面无人色，靠在床上的女王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而两位最强的圆桌骑士，更是带着侍从向着王都狂奔；
大陆东部，仙山上盘膝打坐的少女睁开双眼，烈日般的双眸看向西方；国都的王座之上，君临天下的帝王凝眉思索，玉案上放着的大陆版图，在北侧的冰海上，修修改改的航路墨迹还未干。
戴冠者们身处隔断位面，却依旧将目光投向现世。
就连位于世界暗面的诀别者们，乃至于无人其所踪的十三贤者，都若有所思。
毕竟从更高的维度上来讲，这个世界被切分成三层，却也仍旧是一个整体。
无形无名的怪物，只是存在就能够引起整个世界的动荡，祂的位格，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高。
因为，在这个时刻的所有人都没察觉到的地方，有其他存在在时光的另一个节点上，也投来注视；甚至在这个脆弱的世界之外，在所有人的认知之外，也有其他存在被其吸引。不过这个级别，高到此世的众生接触不到，并且仅仅是好奇和注视，也并无意义。
此世的所有知情人，都在恐惧在咒骂。毕竟那个家族明明已经封印了那无形无名的怪物千年，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刻掉链子？哪怕再晚个一两百年等他们都入土了也行啊，死后谁管洪水滔天。
毕竟，他们没有亲历过千年前的灾祸。
在他们的认知中，封印怪物不是功绩，怪物脱困才是罪责。
所以，莱茵才会说，他们不配被拯救。
狰狞的怪物脱困而出，仅仅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废弃而破旧的工厂便根本无法承载其存在，顷刻间崩解至虚无，至于里面那些烂泥一样的怪物，自然也跟着工厂一起灰飞烟灭了。于是，转瞬之间整个敦兰都被那散发而出黑暗笼罩。
东侧的山崖淹没在黑暗之中，黑袍的侍卫几乎快要瘫倒在地，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主子确信谁来都拿不下王都。毕竟看着这架势，哪怕再强，最后能够拿到的也只有一个废墟，乃至于，把这种东西逼出来之后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伪命题。
而下棋的少年却恍若毫无察觉，深陷黑暗之中，他低头看向手里的骑士棋子：“这就是你一直要面对的存在吗……”
浓郁的黑暗中，薇薇安胯下的白马一个趔趄倒地不起。哪怕只是气息扩散，也不是寻常的动物能够承受的。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少女也是勉强才稳住了身形，比起摔下马背，精神上的失守才是需要尽快稳定下来的。
稳住了理智没有崩溃，薇薇安感受到了衣兜里的挣扎。她将毛球掏出来：“能确认方向吗？”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参照物，对面的气息也是满溢周遭，人类的方向判断在这种环境下简直抓瞎。
洛河此时浑身的毛都在颤抖，因为自身的种族问题，他眼中的世界和人类并不相同。所以他能看到更本质的东西。
【那是……忒雯丝小姐？】
“无形无名的怪物……呵。”
黑暗的核心处，那毁灭力量的中心，怪物的身侧，有嗤笑声传来。
毁天灭地的怪物低下头，黑暗中如同燃灯的金色双眸低垂，看向一旁那个个头稍微大一点的蝼蚁。那是祂曾经的囚笼，是祂曾经的枷锁，是祂的守门人。之前牢笼已经抵达极限，只要祂继续成长，便可以直接挣脱封锁。
或许是为了防止囚笼被破，守门人直接将囚笼打开，将祂释放了出来。虽然这样一来避免了囚笼炸裂的结局，但祂已经脱困，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要祂吞吃掉刚才的那些渣滓，体量就已经突破那条界线，那个时候守门人就再也没办法将祂关回去了。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吞吃那被摧毁成游离态的神秘要素，就感受到了一阵吸引力。
这点微不足道的吸扯对祂而言毫无意义，但却吸引着那些不属于祂的神秘要素汇聚而去。
换言之，到嘴的鸭子飞了。
祂回过头，便看到那守门人手中的一纸契约。
契约的一角，用鲜血印刻着凌厉的字迹。
莱茵·忒雯丝·阿克蒙德（Rhine·Twins·Archimend）。
没有声势浩大的礼赞，没有五彩斑斓的异象。
十三贤者立约的超凡之道，本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整个工厂两百多头怪物所蕴含的神秘要素，如同漩涡一般汇聚而来，为老人重铸肉身。鲜红色的光辉自老人体内浮现，凝练成命定的华章，扉页上铭刻着属于他的天赐命定。
【最初与最后的封印骑士】。
随后，便有莹白色的锁链自莱茵脚下涌出，如同有生命一般缠绕在怪物身上。明明是无形无质的怪物，却被这白色的锁链束缚，随后便是在不断的拖拽之间压缩，当祂被拽到莱茵跟前的时候，形体已经被压缩成了一个人型大小。
随后，那涌出锁链的阴影中，有数个包裹着铠甲的手臂伸出，拽着锁链摁着怪物，将祂拖进莱茵脚下的阴影中。而在那里，原本快要被撑爆的牢笼，又变得宽广粗壮起来。
随着牢笼合拢，封印加固，一切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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