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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流感

    寒流的到来对下城区的贫民来说并不友好,正如洛河所说的,哪怕是王都敦兰,在冬季也还是会有不少人被活活冻死,这个时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糟糕的时代。那些繁荣和强盛只属于上流社会那些真正的“人”,而贫民这种从不在统治阶级考虑范围内的存在,一个冬天的死亡人数也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劳伦斯打了个哆嗦,但他此刻并没有咒骂天气的心情。今天在矿上有人给他带来口信,他的儿子患上了流感,需要他回去照顾。所以他不得已跟矿场主请假往家跑去,寒流来的突然,还是在这种工作日,他本就担心家里的孤儿寡母,没想到糟糕的预感总是会应验。在问清楚了捎口信的人细节之后,他给了对方几个铜币,便加紧向药店跑去。

    下城区的基础设施基本等同于没有,或者说大部分基础设施都是靠着人力去弥补缺口的。就比如莱茵可以将信件装到钢罐里利用高压蒸汽投递出去,但劳伦斯的妻子临时有事要找劳伦斯,就只能找专门的信差,甚至因为她不识字的缘故只能传口信。

    而下城区的医疗条件就更是捉襟见肘,要知道医生这种职业可是含金量很高的职业,需要很丰富的学识和专业知识,还需要大量的临床经验才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医生。而耗费这么多资源培养出来的人才自然有着与之相衬的价值,所以这样的人基本都能够在摆脱下城区的桎梏,下城区的人本就缺乏足够的培养环境,而万中无一的天才也早早攀了高枝去了中城区,所以偌大的下城区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医生。

    就连帮派里都没有,通常情况下的帮派还是比较和平的,真要走到武力冲突那一步的时候,帮派背后的势力会安排专门的医生来收拾残局治疗伤患。反正正经的医生没有必要的话是不会出现在下城区的。

    至于那些珍贵的特效药,价格自然也不是下城区贫民能够负担得起的。但这并不是说下城区就没有医疗手段了,就算统治者不把贫民当人看,但他们也很清楚如果疫病在下城区盛行的话,迟早会蔓延到中城区以上,到时候即便贵族有足够的药物去预防,但源头不根治的话就是个笑话。

    所以下城区是有药店的,当然药店坐镇的只不过是具有些许医学知识的学徒,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医生,只不过是对症下药,治标不治本,这样不会浪费太多资源,也达到了简单的控制疾病的效果,再想要做的更好……就不划算了。

    无论是贵族还是资本,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而下城区药店贩卖的药物,自然也不是正常规格的药物,一般来说会将药物稀释到八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一,然后以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的价格去售卖,和在中上城区的售价直接翻倍,也正是因为有这份暴利,那些贵族才会允许药物的售卖。

    即便是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但药店的要价还是让劳伦斯咬了咬牙:“怎么会这么贵?之前不是这个价吧?”

    店主上下打量了劳伦斯一下,虽然眼神中带着嫌弃,但言语上还是比较客气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没看报纸上说的那个吗?上个月月底,麦迪森家族意图谋反的事情。我们的药物来源超过六成都是靠着麦迪森家族撑着,如今麦迪森家族倒台,近期的药品可不好搞啊。而且今年寒潮提前,流感爆发,需求量一下子上涨这么多……你嫌贵我也嫌贵啊,你要不要吧?”

    劳伦斯没再坚持,他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争辩的人。更何况药价的上涨又不是针对他的,所有人都一样,所以在几次试图讲价未果之后,就拿了药品走人。他的积蓄基本都放在家里,平日里带着应急的钱财本就不多,在药价上涨之后也买不了几份,只能先回家给儿子应急。

    等他回到家里才发现,儿子的状况可以说很不好,整个人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浑身发热皮肤泛红,闭着眼睛呢喃着梦呓。他赶忙把刚买来的药物给孩子服下,这才让孩子的体温稍微降了些许,也能看出稍微好受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治标不治本,等药效过了,这病症肯定要继续发作的。

    妻子有些无助的坐在床边,她原本是纺织厂的女工,只不过生产的时候因为环境不好落了病根,身体发虚,再加上要照顾孩子,所以只能放弃工作。现在一家人的开销全靠劳伦斯一人支撑,虽说这些年已经攒下不少积蓄,但无论在那个时代,生病治疗都是很烧钱的。

    而这也是下城区很多贫民女性的写照,虽然一些轻工业的确对女性开放了限制,但女性生理上的弱势确实是个难题,怀孕和生产,以及后续的养孩子到自立自理,基本都是要脱产进行的。而下城区的环境,要在这生孩子简直是疯狂给女人上难度,难产死亡的不在少数,劳伦斯的妻子只是身子发虚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还有很多直接一尸两命的。

    “劳伦不会有事吧?”妻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劳伦斯,两人都不是什么有见识的人,每次天灾人祸只能祈祷灾难不要降临在自己头上。这么多年他们的确也都熬过来了,但孩子不一样,孩子的生命更加脆弱一些,脆弱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就能引发如此严重的病症,“我听说这次的流感已经死过人了,劳伦不会也……”

    她有些不敢想象那严重的后果,只能在心中默念祈祷。

    “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劳伦斯揽着妻子的肩膀,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因为他也十分无助。更别说他刚刚从药店里听到了药价上涨的消息,想到这里,他从家中翻出积蓄,“药店那边出问题了,我得赶紧再去一趟,如果晚了的话可能还会更贵。”

    大致和妻子说了一下药价上涨的事情,劳伦斯就快跑着去药店了。

    焦急的一家人并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两双眼睛正盯着这一切。

    嚓——

    火星点燃了浸满燃油的棉芯,火苗在寒风中摇曳,点燃了卷起来的烟草。

    莱茵靠在机车上,缓缓将一根香烟从燃到尾,如同蒸汽机一样喷吐出大量的白雾:“看出什么了没有?”

    “这流感不太对劲。”莱茵指了指不远处的居住区,“刚才那个男人的孩子患病,但是老婆没事。可她老婆的生理状态比孩子还要差一些,我能够感觉到她的虚弱,可能是有什么病,她的孩子之前要比她更健康……换言之如果是正常的病症的话,没道理孩子遭不住她还能不染病。

    “还有他们的这些邻居,染病的不太符合自然规律,而且如果我听得没错的话,这些人的发病时间很统一,好像都是同一天内的。虽然理论上如果是寒潮带来的流感,同时爆发也很合理,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洛河作为非人的特尔修斯,感官能力已经是非人,所以他只需要站在街边远远的看一看听一听,就能够收集到周围很多信息情报。虽然他的归纳总结能力并不出众,但怎么说也是经历过超高密度信息轰炸时代的人,逻辑推导还是没什么问题是,再加上他本身就有一种悲观的阴谋论,所以看啥都觉得不对劲。

    “你是想说,这些病患应该都有一个统一的诱因?但是这个诱因并非是这一次的寒流?”莱茵眯起眼睛,将烟头丢到角落,然后摸出烟盒取出一根新的,“那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幕后黑手在下城区诱发一场大型流感,那他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以及最关键的……这件事是否和我们正在调查的梦中游行有关?”

    “发生在同一个系统内的独立事件,实际上很难将它们完全独立的割裂开来看。”洛河想了想说道,“一切的因果就好像是纵横交错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另外我感觉,若是这次流感的背后有人为因素的诱发,那有很大可能会和药品市场有关。毕竟麦迪森家族的遗产现在还没彻底捯饬干净,虽说麦迪森家族的商业模式还算稳定,但整个家族的团灭导致的后果还是很严重的,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缺失了最核心的零部件,想要再度正常运作还需要时间。

    “而麦迪森家族主营的药品,在过冬的时候可是相当重要的资源。而这庞大的市场份额毫无疑问能够拿到相当庞大的利益……这种利益,想必就连上城区的贵族都蠢蠢欲动吧?至于这件事和梦中游行的关系……目前我们调查的梦中游行似乎和上层的贵族势力无关,而药品市场的布局很显然和他们息息相关,所以至少从表面来看,似乎关系不大,但并不排除其他可能。”

    莱茵点了点头:“嗯,能够推导到这一步,还是很不错的。”他有些感慨,他虽然自称是个侦探,但还真没什么智谋的天赋。或者说阿克蒙德血脉中的天赋大部分都集中在武力层面,偶尔出几个谋士那都是基因突变的异类。所以很多时候他能够推导出的东西,是建立在他几百年的庞大阅历上,毕竟无论智谋千变万化,归根结底离不开的是人的谋略,而人能够想到的办法,无论怎么百花齐放,最后都会统一收束到人性上。

    见得多了,自然就知道该是什么情况了。换句话说,都是阅历堆出来的。

    而他也能够感觉到,洛河的这些推论,某种意义上也是类似的情况,是属于那种看得多了慢慢就琢磨出来的类型。想到这家伙之前自己说的二十来岁的年纪,再加上他表现出来的明显二十岁一下的心态……莱茵头一次觉得,“信息大爆炸”这个词或许真的不是洛河在夸张。对方二十来年的见闻,很可能比得上自己上百年的阅历。

    随着两人的相处,长时间的接触和发现,才能一点一滴的总结出对方身上那一举一动形成自然的习惯,是自身所处的世界留下来的痕迹。才能一步一步的去推断去想象,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光怪陆离的神奇世界。

    “嘛……”难得被莱茵这种“专业人士”认可,洛河也多少有点雀跃,“勉勉强强吧,比不了真正的专业人士。只不过我更擅长分析和人相关的事情罢了。”这一点倒是真的,让他想福尔摩斯那样从一点一滴的细节去推理演绎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如果是常规意义上的那种“犯罪行为学”他反而能说出个一二三。

    并不是系统性的学过,而是他对人性有一个悲观且深刻的认知,简单来说便是“无利不起早”。一个有着正常逻辑思维和认知的人,做的任何事情,无论有多么惊世骇俗匪夷所思,都绝对是对自己存在某种“利益”的。

    自私自利的人,毫无疑问都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切实存在的利益;而大公无私的圣人,在损害自己物质利益的基础上,却是收获了精神上的满足和灵魂上的升华。

    洛河相信,人类的一切行为和交际,都可以用利益来精准衡量。

    怎么说呢,这种想法能够在很多时候给他带来不错的便利,但……如果一个人混到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就……

    “挺可悲的。”莱茵听完洛河兴致勃勃的讲了他的“万事唯利论”之后做出如此评价,和上辈子洛河听到的评价如出一辙。

    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自己可不可悲,或者说,他并不在意旁人对他的评判,依旧我行我素:“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莱茵跨上机车,伸手接过变成毛球的洛河塞进衣兜里,发动车子。本来就只是路过,恰好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