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扬州慢
维扬依旧歌舞升平，似乎蛮子入侵和它没有关系一般，一说起打仗，人们就会拍着胸脯说“有江左大营在，长江丢不了”，好像江左大营是他丈母娘一样。
长江丢不了，维扬就很安逸，仍旧可以“烟花三月下扬州”，瘦西湖仍旧可以游人如织，湖面上仍旧可以画舫点缀、灯火通明。
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感觉自己眼睛不够用。
“哎呀呀，维扬的人可真多！”
“哎呀呀，这船可真是花哨，这晚上，照得跟白天似的。”
林玲玲白了我一眼，“那叫画舫。”
“不就是船吗？女人坐的船呗。哎呀呀……你瞧瞧，这些女人穿的都是纱，跟没穿似的。”
“小色鬼，快低头找找。”
我忙低头看了看，地上啥也没有，“找啥？”
“眼珠子！掉地上了！”
我看了林玲玲一眼，“这位女强盗，可以向维扬的女人学习学习，培养一点女人的韵味。”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理我。或者，你要是有雅兴，不如挑一艘船，上去逛逛。”
说来也巧，林玲玲刚说完，我便听见远处“杨公子！杨公子！”的喊叫声。
“喊我的？”我心虚地向林玲玲看去。
林玲玲一笑，“可不是，有故人来寻你，女强盗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说完，林玲玲竟然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喊住，便见一小丫鬟走到我面前，指着一艘画舫道：“这位公子，我家姑娘在喊你。”我放眼望去，看见一张精心修饰的脸，洋溢着笑容，向我招手。
“小红姐姐！”我看清对方面孔，好生意外，小红穿着一袭红衣，像绽放的芍药。
“姐姐越发漂亮了！”我见到小红，诚实地称赞道。
二人叙了叙旧，小红说要与我弹唱一曲，便端起琵琶，转轴拨弦起来。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小红收了歌声，问道，“奴奴新学的，好听吗？”。
我哪里感受过如此氛围，脑袋被香薰得昏沉沉的，还没答话，身后有人已经鼓起掌叫好起来，“好！受露色低迷，向人娇婀娜。这桥边红芍药，小生采摘一朵，不知芍药妹妹答应不答应？”。
小红一声娇笑，抬手将丝绢一抖，假装嗔怪道：“贾公子，又来寻奴奴开心了。”
我忙回头，看到一个酸了吧唧、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手打折扇，款步而来。
“奴奴来介绍一番，这位是阳谷县的杨公子，算是奴奴旧识。”
贾公子轻轻欠身拱了拱手，说道：“幸会了！”
我慌忙起身，鞠了一躬，脑子里尽是江湖套路，怕别人责怪自己不通礼数。“久仰大名，今日得见贾公子，三生有幸！”
贾公子“哈哈”一笑，对着小红道：“你这位旧相识，好似王谢堂前燕，如今飞落百姓家了？”
“公子见笑，他本就是寻常人。”
贾公子微微一笑，“也算有趣。”
二人便不再理我，一旁说笑起来。
我不免尴尬，忙悄悄扯了扯小红的衣角，轻声问道：“小红姐，你可见我胡家兄弟？”
小红面色微愠，“你去苦衣巷寻他们便是。”说罢，换了副笑脸朝向贾公子，将其请入内室，把我傻乎乎地晾在外厅。
“都这般遭人冷落了，还赖在这儿呢？”我听见头顶传来林玲玲的声音，忙推门走出去，寻着声音，抬头看见林玲玲坐在船顶上。
“脸皮够厚的，躲到船顶偷听人说话。”
“你想上来听吗？他俩在那儿打情骂俏呢。”林玲玲打趣道。
我一摆手，“小爷没兴趣，刚才之所以来，一则是旧人，二则想打听打听胡家兄弟的情况。”
“不得了，都旧人新人的称呼啦！方才旧人唱曲给你听，你如何不解风情，想做柳下惠吗？”
“谁下流？”
“你！”林玲玲翻身落到画舫一层，几步跨过跳板。
听错话的我得意地一笑，“吃醋啦！”急忙跑下去，紧跟其后。
胡家兄弟的日子各有千秋。胡不归如今混在维扬最大的赌场做打手。
“死乌龟，因为你长相凶吗？”我好奇地问道。
“少东家，你说对了！”胡不归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明年开春，俺老胡打算成亲了。”
“有出息！”我感叹道。
胡不归向我使了使眼色，意思我与林玲玲一路结伴而行，定然有些意思。他那眉毛在凶煞的脸上一挑一挑的，当真让人看着像给他几个耳光。
“呵呵，你家小爷是谁，明年开春和你一起办喜酒！”
“哎呀，恭喜少东家，贺喜少东家！”胡不归连忙道贺，他那两个兄弟没心没肺的也跟着搭腔。
林玲玲打了我脑袋一下，“不吹牛会死吗？”
胡不眠还是老样子，迷迷瞪瞪的，眼睛永远睁不开。
胡不思似乎要比之前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三傻子，跟小爷说说，谁欺负你了？”
“小红！”
“哦？我刚才从她那里路过，怎么了？”
“少东家，你去找小红了！”胡不思眼中放出一丝光芒，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成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她喜欢别人了。”
“都说婊-子无情，你偏不信，非要喜欢她！”胡不归在一旁气呼呼地说道。
胡不思一听，“哇”地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她喜欢那个叫什么狗屁贾学问的，那个贾学问是贾仁义的儿子，听说贾仁义在江左大营当好大的官，他有个表兄叫梅辛，梅辛的爹叫梅非，梅非在维扬当好大的官。他们又当官又有钱，俺什么也没有，小红便不喜欢我！”
“绕口令呢，说得这么复杂。”我嘴巴这么随便一说，心里却无奈地感叹，“现实可不正是这样吗？”
胡不眠像睡狮一般猛然惊醒，直愣愣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道：“什么假的真的，没的有的，到头来都是空的。弟弟且在这儿安坐，哥哥把那鸟假货给宰了，落得个干净！”说罢，冲进厨房，拎了把菜刀出来，就往画舫径直杀去！
“使不得也！”众人连忙上前，抱住胡不眠，硬拖回屋。
我擦着额头的汗，喘着粗气道：“二哥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爷我这一趟也挣了些钱，不知道能不能帮小红赎身？”
“笑话！”林玲玲突然嘲笑道。
胡不归似乎认同林玲玲的嘲笑，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方敢解释道：“少东家有所不知，小红自打来到维扬，怕是见了世面了吧，俗话不是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小妞会学样儿，这一捯饬，越发标致讨人喜爱，如今也算是维扬当红的头牌了，别说您有足够的钱，给她怕是还不愿意呢！”
“这就好比我当强盗，也当出瘾来了，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小红也算是有志之人喽！”
林玲玲站起身，说道：“胡二哥，我倒是觉得你说的对，把那真的假的、红的绿的，都宰了，落得干净！”
我紧张地“呼啦”一下站起身，“姑奶奶，别添乱子了！”
胡不思也急忙站起来，跟着说道：“宰那个假的可以，红的断然使不得！”
“没出息的样！蛮子马上就打过来了，你们几个就在这讨论如何娶个婊-子回家的事吧，姑奶奶不奉陪了！”
胡不归忙向林玲玲陪个笑脸，说道：“姑奶奶安心，您瞧瞧维扬的城墙，您瞧瞧江左大营的兵马，蛮子才多少人，管保打不进来！”
“那几位就待在这儿安心着吧，那位，要找娘的！”林玲玲喊着我，“还去不去呀？”
“去！去！我还指望我娘向你爹提亲呢！”我被林玲玲骂了句“神经病”，我视之为两口子打情骂俏，笑嘻嘻地告知胡氏三兄弟，“我娘也在维扬，我这便去找她，你们去不去？对了，她跟林二中在一起呢！”
“乖乖！老板娘也在，快去！快去！”三兄弟再没什么心思谈小红的事情，一起随我跟着林玲玲，往维扬城南面走去。
出了南城，再走了三四里地，来到一片竹林，林中隐藏有小路，七拐八弯的，也不知林玲玲如何识得，把我们带到一间茅屋前。
长江丢不了，维扬就很安逸，仍旧可以“烟花三月下扬州”，瘦西湖仍旧可以游人如织，湖面上仍旧可以画舫点缀、灯火通明。
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感觉自己眼睛不够用。
“哎呀呀，维扬的人可真多！”
“哎呀呀，这船可真是花哨，这晚上，照得跟白天似的。”
林玲玲白了我一眼，“那叫画舫。”
“不就是船吗？女人坐的船呗。哎呀呀……你瞧瞧，这些女人穿的都是纱，跟没穿似的。”
“小色鬼，快低头找找。”
我忙低头看了看，地上啥也没有，“找啥？”
“眼珠子！掉地上了！”
我看了林玲玲一眼，“这位女强盗，可以向维扬的女人学习学习，培养一点女人的韵味。”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理我。或者，你要是有雅兴，不如挑一艘船，上去逛逛。”
说来也巧，林玲玲刚说完，我便听见远处“杨公子！杨公子！”的喊叫声。
“喊我的？”我心虚地向林玲玲看去。
林玲玲一笑，“可不是，有故人来寻你，女强盗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说完，林玲玲竟然三步并作两步，径直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喊住，便见一小丫鬟走到我面前，指着一艘画舫道：“这位公子，我家姑娘在喊你。”我放眼望去，看见一张精心修饰的脸，洋溢着笑容，向我招手。
“小红姐姐！”我看清对方面孔，好生意外，小红穿着一袭红衣，像绽放的芍药。
“姐姐越发漂亮了！”我见到小红，诚实地称赞道。
二人叙了叙旧，小红说要与我弹唱一曲，便端起琵琶，转轴拨弦起来。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小红收了歌声，问道，“奴奴新学的，好听吗？”。
我哪里感受过如此氛围，脑袋被香薰得昏沉沉的，还没答话，身后有人已经鼓起掌叫好起来，“好！受露色低迷，向人娇婀娜。这桥边红芍药，小生采摘一朵，不知芍药妹妹答应不答应？”。
小红一声娇笑，抬手将丝绢一抖，假装嗔怪道：“贾公子，又来寻奴奴开心了。”
我忙回头，看到一个酸了吧唧、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手打折扇，款步而来。
“奴奴来介绍一番，这位是阳谷县的杨公子，算是奴奴旧识。”
贾公子轻轻欠身拱了拱手，说道：“幸会了！”
我慌忙起身，鞠了一躬，脑子里尽是江湖套路，怕别人责怪自己不通礼数。“久仰大名，今日得见贾公子，三生有幸！”
贾公子“哈哈”一笑，对着小红道：“你这位旧相识，好似王谢堂前燕，如今飞落百姓家了？”
“公子见笑，他本就是寻常人。”
贾公子微微一笑，“也算有趣。”
二人便不再理我，一旁说笑起来。
我不免尴尬，忙悄悄扯了扯小红的衣角，轻声问道：“小红姐，你可见我胡家兄弟？”
小红面色微愠，“你去苦衣巷寻他们便是。”说罢，换了副笑脸朝向贾公子，将其请入内室，把我傻乎乎地晾在外厅。
“都这般遭人冷落了，还赖在这儿呢？”我听见头顶传来林玲玲的声音，忙推门走出去，寻着声音，抬头看见林玲玲坐在船顶上。
“脸皮够厚的，躲到船顶偷听人说话。”
“你想上来听吗？他俩在那儿打情骂俏呢。”林玲玲打趣道。
我一摆手，“小爷没兴趣，刚才之所以来，一则是旧人，二则想打听打听胡家兄弟的情况。”
“不得了，都旧人新人的称呼啦！方才旧人唱曲给你听，你如何不解风情，想做柳下惠吗？”
“谁下流？”
“你！”林玲玲翻身落到画舫一层，几步跨过跳板。
听错话的我得意地一笑，“吃醋啦！”急忙跑下去，紧跟其后。
胡家兄弟的日子各有千秋。胡不归如今混在维扬最大的赌场做打手。
“死乌龟，因为你长相凶吗？”我好奇地问道。
“少东家，你说对了！”胡不归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明年开春，俺老胡打算成亲了。”
“有出息！”我感叹道。
胡不归向我使了使眼色，意思我与林玲玲一路结伴而行，定然有些意思。他那眉毛在凶煞的脸上一挑一挑的，当真让人看着像给他几个耳光。
“呵呵，你家小爷是谁，明年开春和你一起办喜酒！”
“哎呀，恭喜少东家，贺喜少东家！”胡不归连忙道贺，他那两个兄弟没心没肺的也跟着搭腔。
林玲玲打了我脑袋一下，“不吹牛会死吗？”
胡不眠还是老样子，迷迷瞪瞪的，眼睛永远睁不开。
胡不思似乎要比之前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三傻子，跟小爷说说，谁欺负你了？”
“小红！”
“哦？我刚才从她那里路过，怎么了？”
“少东家，你去找小红了！”胡不思眼中放出一丝光芒，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成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她喜欢别人了。”
“都说婊-子无情，你偏不信，非要喜欢她！”胡不归在一旁气呼呼地说道。
胡不思一听，“哇”地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她喜欢那个叫什么狗屁贾学问的，那个贾学问是贾仁义的儿子，听说贾仁义在江左大营当好大的官，他有个表兄叫梅辛，梅辛的爹叫梅非，梅非在维扬当好大的官。他们又当官又有钱，俺什么也没有，小红便不喜欢我！”
“绕口令呢，说得这么复杂。”我嘴巴这么随便一说，心里却无奈地感叹，“现实可不正是这样吗？”
胡不眠像睡狮一般猛然惊醒，直愣愣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道：“什么假的真的，没的有的，到头来都是空的。弟弟且在这儿安坐，哥哥把那鸟假货给宰了，落得个干净！”说罢，冲进厨房，拎了把菜刀出来，就往画舫径直杀去！
“使不得也！”众人连忙上前，抱住胡不眠，硬拖回屋。
我擦着额头的汗，喘着粗气道：“二哥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爷我这一趟也挣了些钱，不知道能不能帮小红赎身？”
“笑话！”林玲玲突然嘲笑道。
胡不归似乎认同林玲玲的嘲笑，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方敢解释道：“少东家有所不知，小红自打来到维扬，怕是见了世面了吧，俗话不是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这小妞会学样儿，这一捯饬，越发标致讨人喜爱，如今也算是维扬当红的头牌了，别说您有足够的钱，给她怕是还不愿意呢！”
“这就好比我当强盗，也当出瘾来了，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小红也算是有志之人喽！”
林玲玲站起身，说道：“胡二哥，我倒是觉得你说的对，把那真的假的、红的绿的，都宰了，落得干净！”
我紧张地“呼啦”一下站起身，“姑奶奶，别添乱子了！”
胡不思也急忙站起来，跟着说道：“宰那个假的可以，红的断然使不得！”
“没出息的样！蛮子马上就打过来了，你们几个就在这讨论如何娶个婊-子回家的事吧，姑奶奶不奉陪了！”
胡不归忙向林玲玲陪个笑脸，说道：“姑奶奶安心，您瞧瞧维扬的城墙，您瞧瞧江左大营的兵马，蛮子才多少人，管保打不进来！”
“那几位就待在这儿安心着吧，那位，要找娘的！”林玲玲喊着我，“还去不去呀？”
“去！去！我还指望我娘向你爹提亲呢！”我被林玲玲骂了句“神经病”，我视之为两口子打情骂俏，笑嘻嘻地告知胡氏三兄弟，“我娘也在维扬，我这便去找她，你们去不去？对了，她跟林二中在一起呢！”
“乖乖！老板娘也在，快去！快去！”三兄弟再没什么心思谈小红的事情，一起随我跟着林玲玲，往维扬城南面走去。
出了南城，再走了三四里地，来到一片竹林，林中隐藏有小路，七拐八弯的，也不知林玲玲如何识得，把我们带到一间茅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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