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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鸳鸯阵

    已是黄昏将至,陆家寨子里仍是尘土飞扬。

    一众新兵跟在陆离后面,绕着校场做长跑,已经连续跑了六里了。

    虽然陆离把速度压得很慢,但这些新兵长期营养不良,突然进行如此训练,结果可想而知。

    一个个新兵腿若灌铅,气喘如牛,却没人敢停下,掌盘子在最前面领跑,谁敢停下?

    在掉队的十几人被牛万年扔出寨子后,其余人更是咬紧牙关。

    酸软的双腿已渐渐麻木,只是机械般迈着步子,但来自胸口的窒息感却愈来愈强烈。

    终于,陆离停了下来,队伍轰然倒塌,一众新兵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陆离也是精疲力尽,一边大口喘着粗气,这一番折腾下来,又是十几个落队给拎出去,余下的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清点人数后,剩余一百一十人,陆离对着兵书照猫画虎,将这些人分为九队,挑了几个刚刚跑在最前头的担任队长,又将一队分作两伍,各设伍长,至于余下的一人,则为“火兵”。

    火兵由“庸碌甘为人下”者担任,陆离暂时还没搞明白这个兵种的作用,只当是给战兵打杂的,便将最瘦弱的几人编入。

    列队时,两名伍长各立左右两端,队长则居中调度,火兵阵后打杂。

    戚继光身经百战,他总结的编制绝对是经得起考验的,古代没有电子设备联系,战场上的调度交流全靠嗓子吼,十二人的编制恰好能保证军官对基层有效指挥。

    等到分好编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今日就练到这,下去后都认认脸,记好各自的队伍,明早集合按小队排,谁他娘的要是记错队伍,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

    解散队伍后,陆离早早便回到房里,昨日一宿没睡,白天又一番折腾,此时他已是精疲力尽,但还得为明日的操练做准备。

    解决了编制问题,武器配备上又让他犯了难。

    以往的老匪们武器五花八门,铁锏腰刀只挑顺手的用,至于底层喽啰,拿跟棍子便算作是兵了。

    而按戚家军的规划,每队要有持藤牌,长刀,长枪,狼筅,镗钯者各两人。

    镗钯长八尺,枪刃居中,两侧开锋,形状像后世农村用的草叉,狼筅则干脆就是从大毛竹上半段,截取一丈六尺做武器。

    镗钯用来架取格挡敌方武器,用于马战步战皆很实用。

    至于狼筅,虽用材简单,却能完美克制倭刀,士兵手持五米多长的大扫把,敌人刀枪难以近身,自然心里安稳,士气稳固。

    镗钯不够可以用草叉代替,狼筅的话,这黄土高原上也不产竹子,只能删掉。

    藤牌更是不用想,寨子里连像样的盾牌都没几个,兴许把门板拆了能凑几面。

    戚家长刀也不是自己个土匪能用得起的······

    不过自己也不必照本宣科,戚继光创鸳鸯阵,本就是针对南方的小股倭寇,在北方平原对抗大规模骑兵军团,还是得靠车营火器,自己照着兵书生搬硬套,未必是好事·······

    ········

    翌日清晨,陆离又是第一个来到校场。

    昨夜秉烛夜读,眼皮却越来越重,脑袋昏昏沉沉,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背着手,像一座雕塑般静静立在高台上,后面陆续到来的新兵也有样学样,歪歪扭扭站成几排。

    只有个的大个儿找不到队伍,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人群中乱撞。

    “冯二愣子,他娘的在这边!这边!”

    “你们两个,出列!”

    那大个子连同自己的队长,一块被拎了出来,这憨货虽生的人高马大,却一脸憨像,那队长已经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他却还没反应过来,呆站着挠头傻笑。

    “手下人连队伍都找不到,你这个队长怎么当的?打十军棍!”

    “身为士兵,操练时连队伍都找不到,打起仗来莫不是要跑到敌营?也打十···”瞧见这厮壮硕如牛的身板,十棍怕只是挠痒痒。

    “你打二十棍!”

    既然要练兵,总不能一直拿赶出寨子作惩罚,他也不准备像明军一样,动辄割耳挖鼻,只保留军棍和斩首两项足矣。

    “今日表现不错,不过我希望明日开始,从我站到这起,一炷香内列好队。”

    讲完话后,又是五里晨跑,不少人昨日跑后便双腿酸软,今早硬着头皮跑完,又是躺了一地。

    不过他们来不及休息,又给纠起来吃饭,集合。

    给每个人发了条两米多长的木棍,寨子里枪头不够,只能拿根木棍削尖了先凑活。

    陆离招呼着手下在地上埋了几十根木桩,裹上蒿草,制成了个简易的草人,再拿毛笔在草人的咽喉和胸腔处,标记两个鸡蛋大小的圈,记为要害。

    具体训练很简单,便是每人拿着木枪,对着草人的要害反复戳刺。

    长枪能被称为“百兵之王”,不仅是因为它制造方便,成本低廉,更重要的是它地特性完美契合战场。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戚帅为了克制鞑子,连用的腰刀都要比蒙古人长上几分,而两三米的长枪,面对刀剑等短兵的优势更是压制性的。

    另一方面,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寻常人要精通长枪需要一辈子磨炼,但战场上长枪结阵后,阵型紧密没有腾挪的空间,有再高的枪法也是难以施展,士卒要掌握基本突刺,只需月余便能出师了。

    至于刀牌手,要挑选“便捷骨柔者”,陆离便从每队拉出来两个看着机灵的,同样立起来一根六尺高的桩子,操练时持盾上前,上斩“人首”,下砍“马腿”。

    长枪手交给张耀扬掌管,刀盾手则由牛万年操练,陆离则四处巡视,不时把偷懒的揪出来打板子。

    在军棍的威慑下,一众新兵不敢怠慢,一上午校场上都杀声震天。

    突然,“嘭”一声震响,引得众人侧目,却是一个壮汉,手里拿着半截断棍,怔怔站在原地。

    “嘿,这冯大傻,又把兵器弄折了。“

    “这厮好大的牛劲,却偏偏脑袋不太灵光,白长了这么大个头。”

    “你这劲倒不小。“陆离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正冲他憨笑大的傻大个,这人身高近一米九,臂膀宽阔,站在那当真如一堵巨墙般。

    这人叫冯大定,虽有一身蛮力,却呆呆傻傻,饭量惊人,在寨子里很不受待见。

    “给他换个粗些的兵器”旁边递来一杆两寸粗的大棒,头部夹了五寸长的刀片,也叫夹刀棍,是边军常用的野战兵器,专门用来敲击马首。

    “这个趁手。”冯大定挠着头,对手中武器很是满意。

    “试试吧。”陆离想瞧瞧这汉子有多大的劲,冯大定凝视着木桩,原本呆傻的眼睛凶光毕露,他高高抡起夹刀棍,只听一声砰然巨响,两指粗的木桩竟被他生生砸断。

    “好!”陆离抚掌称赞“把冯大定调出来,以后军棍由你来打。”

    “嘶”周围凑热闹的新兵都倒吸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