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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医药

    光大元年(567年)四月。

    交州刺史骆文牙至交州,集州郡兵三千人,西攻俚酋李佛子等。

    俚酋先诈败伪降,诱骆文牙兵至山林,而举兵击之。

    骆文牙入山得疾,勉力与战,不利,折兵千余人,退保龙编。

    李佛子诈称其死,并称高州俚将入交州为主,交州群俚且喜且怒,多应李佛子反叛。

    五月。

    李佛子集众二万围龙编,骆文牙遣使浮海往广州求援。

    广州刺史、岭南经略大使徐度闻报,自将新募之岭南经略府兵三千人,浮海援交州。

    高州刺史冯仆母冼氏遣其部下率俚兵三千人从之。

    六月。

    骆文牙败报入于建康。

    台城,宣明殿。

    陈伯宗拿着那封骆文牙的请罪文书,对着桌案上的岭南舆图看了又看,良久,他发出一声叹息。

    骆文牙所以退保龙编,竟是由于在密林中行军时遇了瘴气,生了重病。

    陈伯宗皱着眉,扶着额,又是在心头一叹。

    骆文牙这次恐是得上疟疾了,也不知此番能否转好过来。

    陈蒨给他的家底,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在岭南折掉一个,那真是要叫人大为痛心的。

    也不知道昔年的武帝陈霸先是如何在这越南平叛数载,而又全身而退的。

    广州刺史徐度在前梁大同年间(545年),曾随陈霸先征过越南,他应当能够有些办法。

    前时,我急命骆文牙就官交州,未让他在广州同徐度讨教经验,实是大为失算了。

    念及此处,陈伯宗从旁侧取出一本小册子,在上面写下了,“徐度”二字,稍作沉吟,他又在其上写下了“疟疾”、“医科”四个小字。

    把偶然的灵感和反思用几个关键字记下来,这是他的工作习惯。

    忽而,他又想到了什么,便扭过头去,向旁侧的沈婺华问道。

    “婺华,你可看过葛洪的甚么《肘后方》么?”

    他却是由疟疾一事,想起了前生听过的那个青蒿素的传说。

    只是两世为人,其中详情,他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此时的沈婺华正逗弄着一只自徐州贡来的狸猫,她们皆在等待着皇帝下值,以便同食晚膳。

    这只半大的狸猫生得十分乖巧,性子也极为黏人,是以入宫不过半月便讨得了皇帝与贵姬的欢心,还得了皇帝“清宁”的赐名。

    此间听得皇帝出言,清宁抬着脑袋望了过去,眸光明明灵动,却偏有一股憨态。

    她听得贵姬言道。

    “葛散骑的《肘后卒救方》,妾身却是未曾看过。”

    “不过妾家中藏有一卷前梁陶弘景公的《肘后百一方》,此书具言是以葛公的《肘后方》增补所得,当是相差仿佛的。”

    陈伯宗闻言一喜,在那封骆文牙请罪的文书上,批了“安养顽疾,戴罪留用”数字,便搁了笔墨,走到沈婺华身边。

    交趾之事,自有徐度这般的宿将老臣去料理,他于此,是颇为放心的。

    他只是还有些烦恼那疟疾之事。

    他将清宁捉入怀中,抚了抚其身上柔顺的毛发,感觉心内的烦恼消散了些。

    他便问沈婺华道。

    “婺华可记得那书中是否有言‘青蒿’之处?”

    沈婺华闻言凝眉,努力搜寻着那些往日的记忆,半晌方才答道。

    “似有‘青蒿一握,绞取汁,尽服之。’等句。”

    “似是治疟病的办法之一。”

    她刚想问皇帝为何相问此事,却只觉得小手一暖,便已被陈伯宗的大手抓住,心头一甜,便也不再言语了。

    陈伯宗抓着柔若无骨的佳人玉手,抱着蜷做一团的慵懒狸猫,却是无暇体验此间的浪漫与惬意。

    他想起了那几个被他安置在太医系统的东宁医者。

    那是司马申调任乐州时向他举荐的治瘴人才。

    或许,太医系统得变上一变了。

    陈伯宗在心中想道。

    建康,太常寺。

    (三品)太常卿江总,今日有些烦恼。

    按说他十八岁入仕,至今已有三十年光景,久历宦途,本不应当有此烦恼。

    只是这人一旦入了官场,总是希望自己做大官的。

    他早在侯景乱时,便已做过太常卿,而后江南扰乱,他避祸于广州,待得回朝,建康的皇帝却已换了姓氏。

    归都之后,他本在门下省做着(四品)给事黄门侍郎的职事,新帝继位后,却忽然下旨将他调到了太常寺来,要他重新做回太常卿,并扩充太医员额。

    是了,新帝大抵是受了先帝英年早逝的怖骇,欲要壮大医者规模,以护养圣躬。

    自以为得了皇帝心思,年近花甲却还欲再得升转的他,便发动了自己在江南的关系网,任官不到一年,便搜罗来了三、四十个有术的医者。

    算上那几个东宁来的医者,现今的太医署中,已然有了四十七位医师,多少有了些前梁时的规模。

    皇帝今日驾临,见此情状,应当亦会嘉许罢。

    江总半忧半喜地在心内想道。

    旁侧,自东宁来任的新任(八品)太医令许智藏,还在翻动着手中的医书,似乎浑然不觉主官江总的目光,亦不觉现下的暑热。

    他的医术得自家传,其中亦有一番传奇。

    他家在他祖父之前,其实并不通晓医术。

    到他祖父许道幼那一代时,因为高祖母久病不治,他祖父,便遍览医方自悟,竟然自通医术,成了一代名医,最后靠着一手医术做到了梁朝的员外散骑侍郎。

    到他父亲这一代时,不巧错投了巴蜀的武陵王麾下任事,尔后武陵王与梁元帝争位失败,他们一家子,便做了江陵梁兵的俘虏。

    好在人若是有了一技之长,终究不会被长久埋没。

    江陵被周人攻破后,与家人失散的他逃到建康,在民间行医了几年,攒了点名气后,便遇上东宁太守司马申招募医师。

    他于是带艺相投,最后靠着祖父的名头得授了个九品县丞的官身,成了东宁一干医者的头目。

    去年岁末,司马申转任乐州,便将他推荐给了太常寺,彼时皇帝有意抬举太医系统,将太医令从不入流的小官提至了八品,更让他担任此职。

    他自觉家门兴复有望,是以日夜用功。

    若单以医术而论,现今年只三十的他,却是已经站在了太医署群医中的巅峰。

    此刻,正埋头苦学的他,忽而被旁侧主管星相占侯的太史令推了推肩膀。

    只听那太史令道。

    “许太医,莫要再看书了,天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