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逛市
《易经·泰卦》说：“初九，连根拔掉茅草，因为它们是同类。前进可获吉祥。”《象传》说：“拔起茅草，前进可获吉祥，说明初九志在向外进取。”
长安城，通化坊，迎阳驿。
驿吏-于得水带着六七个驿伕，刚刚送走了几个公干进京的外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远远就望见了一辆马车向驿站方向驶来，见驾车的白衣青年有些眼熟，于得水手撘凉棚，仔细辨认。
“咦？这不是袁老爷家的吴秀才么？”
于得水赶紧回头对驿伕们吩咐道：“快快！快收拾出干净的房间来，去备些茶点。老神仙的家人进城了。袁老爷跟别的官爷可不同，不喜喧哗，最爱低调。你等安静行事，小心伺候着，一定管住自己的嘴，不得到处声张。赶紧去吧！”
于得水打发走了驿伕们，扭过头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衣衫。手在脸上一抹，一下子来了个“变脸”，只见他：面带三分笑，礼数已先到。弓着身子，蹈着小碎步朝着马车方向迎去。
“吴公子！这是吹那阵香风啊，今日您怎么亲自驾车前来，我迎阳驿真是蓬荜生辉啊！老神仙可康健？吴管家可好么！”于得水跑至离马车一丈处，双手合十，鞠躬唱道。
小酸男见是迎阳驿的驿吏于得水，一把拉住马车，跳了下来，回了一礼道：“哦！原来是于管事，我们老当家的精神矍铄，好着呢！我父亲......”
提到父亲吴老二，小酸男微一停顿，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被父亲刚抽过的脸蛋，接着说道：“我父亲身体康泰、龙精虎猛，有劳于管事挂念了。”
于得水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要不也做不得这迎来送往的差事。见状，当即不再多问，岔开话题：“哦？这位小道长是...？”
小酸男回身叫李龙一下车，引荐道：“师弟，这位是迎阳驿站的管事于得水—于三爷，快快下来见礼！”
李龙一听到师兄召唤，也从车上下来，冲于得水抱拳叫了一声：“于三爷，李龙一请了！”
于得水见李龙一相貌不凡，赶紧上前回礼：“不敢不敢，小道长若瞧得起在下，唤上一声‘三哥’也就是了！”
于得水稍一琢磨，顿时惊诧，看了看周围行人。小声向小酸男试探问道：“令师弟，莫非是老神仙的...”
小酸男面露得意之色向于得水做出了禁声的手势。小声说道：“于三哥，附耳过来！如此这般！”
嘀咕一阵罢了，于得水大为震惊：“李太...的亲传......吴公子你叫他师弟，莫非吴公子你也...”
还好于得水把惊得要脱口的话吞了回去。又是一躬到地，唱到：“恭喜！恭喜啊，吴公子拜得名师啊！”
小酸男被于得水拍的甚是舒服，先前挨打的郁闷，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得水将小酸男师兄弟二人，引进了迎阳驿，叫驿伕卸了马车，安置马匹草料。自己引着着兄弟二人来到了落脚的房间。于得水见这兄弟二人也不多话，自觉无趣就寒暄了两句，退出门去了。
小酸男关上房门，侧耳听脚步声远了。回身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对李龙一说道:“师弟！你觉得这于管事为人如何啊？”
“我觉得于三哥人不错，为人热情，是个好相与的善人啊！”李龙一不加思索回答道。
听到师弟的回答，小酸男微微一笑。说道：“唉！师弟啊！嘿嘿！你有所不知！他这叫在其位，谋其政。他干得就是这迎来送往的差事，当然必须得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对咱们恭敬！你当他真是敬服你我么？他敬得是你我背后的老当家的和咱们师傅！明白了吧！”
李龙一细品师兄的话语，觉得甚是有理，对小酸男更是敬佩。觉得师兄真是察人辨事的高手。心中默念：“日后，我须多跟师兄学习为人处世之道，听师兄教诲！”
李龙一思定，说道：“酸师兄，师弟受教了！”说完李龙一站起身体，恭恭敬敬的给小酸男鞠了一躬。
小酸男见师弟如此！心中更为得意，连对李龙一学习天赋的那一点点嫉妒，也荡然无存了。
因为，朝廷规定长安东、西市以午时开启，日落前七刻关闭。所以，兄弟二人在迎阳驿吃了午饭，躺了一个时辰。到了未时，小酸男才带着李龙一出了迎阳驿站，往长安西市走去。
长安城的西市和东市是京城的最大的商品贸易集市，也是帝国的贸易中心。大唐朝各地的客商云集于此，其中还包括西域藩属、东胡番属，高丽、扶桑、吐蕃、波斯，甚至还有欧洲东罗马帝国的商人掺杂其中。
东市是长安城的手工业生产中心，因其靠近皇亲贵族的宅邸，所以商品以高档奢侈品为主，其中包括珠宝玉器、官窑瓷器、丝绸布帛、珍贵药材、还有外国商人带来的奇珍异宝等。
相比之下，面向平民、外国客商的西市规模更大、物品更加丰富、经营范围更广，各色商品涉及方方面面，琳琅满目。这么说吧，在长安西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西市占地千余亩，包容二百多个行业，固有商铺达四万多家，素有“金市”之称。
虽然，朝廷规定市以午时开启，日入前七刻关闭，交易时间比较短。不过所限制的主要是东市西市内的商业，而各里、坊内的店铺和流动商摊并不受此限制。
走在西市大街上，李龙一是第一次看见长相怪异的各色胡人。起初还有些害怕，但是见到他们虽然长相、发饰、衣着与中土人不同，但他们全都操着一口能听懂的‘中土官话’，李龙一也就慢慢安定下了心绪。尽管如此，李龙一依然紧紧跟在小酸男身后，怕一个分神，不见了师兄的身影。
小酸男带着李龙一来到了一家回纥人开的糕点铺。这家店铺名为“回香斋”。见进来客人，伙计赶忙凑上来招呼道：“呦！二位公子，欢迎光临小店，二位想吃点什么点心啊？本店经营各色西域糕点、胡饼，包您吃了以后再也忘不了！只记得我‘回香斋’的名头喽！”
这小二高鼻深目，面白无须，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一头的梅花小卷发，但也学着中土的发式，把头发在头顶拧成了髻子。滑稽得是发髻中间却插了根筷子。
小酸男和李龙一见这个胡人小二，虽然是西域模样却是一口的市井俚语，都觉得有趣。
小酸男笑着道：“哦？小二你先别吹，先拿两样来，让我兄弟尝尝！”
“好咧！二位客官稍坐，小的这就去给您选来几样尝鲜！”这小二满脸堆笑，把兄弟二人引到一个桌子前，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水。转身往柜台跑去。
“酸师兄，我见这些胡人虽然长的怪异，但是说话却跟我们没什么不同啊！我看我的佰灵通是用不上了吧！师傅说过除非紧急，关乎正道，否则不许随意在好人身上使用。”李龙一有些悻悻说道。
“嗳！师弟，什么是正道？你懂么？现在能让我们扶孤院的童生们吃上好吃的胡饼就是正道，能给老当家的省些酒钱，就是正道。再者你怎知佰灵通用不上？不必多言，看我眼色行事！”小酸男小声说道。
李龙一点点头，觉得酸师兄说的有理，顺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耳中隐约听到：“好小子，哈哈哈哈，有良心，知道吃谁向着谁，帮老爷我省银子，改天我再传你些功夫！”
“咦？酸师兄！上面？”李龙一猛的抬头看去，只是头顶什么也没有，就是一根房梁。
“怪了！”李龙一正在疑惑。
小酸男见到师弟如此，看了看头顶，觉得莫明奇妙。说道：“坐好！别分神了，看我眼色，那小二来了！”
听到师兄吩咐，龙一也只当自己幻听了，端正了身体坐好，留意起了师兄的脸色。
“二位客官，这盘是小店的几种应时点心。还有这一盘，可厉害了，这盘是小店掌柜的专门为中秋佳节准备的中秋胡饼。本要十四才卖的，这才初八。刚才掌柜的说您二位公子一看就是贵人，特意吩咐小的给您二位尝个鲜呐！”小二在桌子上摆了两个盘子，一盘造型各异的精致糕点，一盘圆形印花胡饼。
小酸男目光扫向那盘胡饼，竟是大感稀奇，只见一盘四个胡饼，一寸来厚、半个馒头大小，四个小圆饼田字形摆盘。小饼上有印字，竟是正楷，连起来读成“花好月圆”。每个字外印花边，煞是精致好看，让人不忍下口。
“再精致也是吃的，来来来，龙一尝尝！”小酸男看了师弟一眼，拿起那个印有“花”字的小饼往嘴里塞去。
李龙一早也口水直流了，听见师兄下令，也不甘示弱，胡乱拿起那盘子精致糕点，大口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酸师兄，好吃，好吃！”
不到片刻功夫，兄弟二人风卷残云，把两个盘子吃的是个片甲不留，不！应该是片渣不留才对。那小二看了，心道：“真不知是我们的东西好吃，还是遇上了两个饿殍！我当试探一下，别是骗吃的吧？”
见二人吃完，正在喝茶，也不说买，小二笑着说道：“二位客官，用着如何啊？”
小酸男呷了口茶，正色说道：“还可以，你这胡饼做的虽然精致，却比不了我在东市吃过的扶桑米糕，但也能下得了口，卖什么价钱啊？”
小二听了这话心中愠怒：“他娘的，就瞅你俩刚才那副吃相，还扶桑米糕呢！我待要机警一些，别被他骗了。”
小二强笑说道：“客官说的是！这糕点是一百五十个大钱一斤。中秋胡饼因为有干果夹心，所以稍贵一些，卖三百大钱一斤，不知道公子欲购多少啊？”
小酸男不动声色看了李龙一一眼。李龙一当即会意。
小酸男随即说道：“嗳～！你我都是在这市集上常走的，何必跟我打出谎价呢”
胡人小二见这小子精明，扭头看向柜台后一个中年胡人。那个中年胡人微一皱眉，手指在柜台飞速变换指印，嘴唇微动。
胡人小二侧目会意，接着又说道：“公子您先说欲购的数量，我再跟您报个价也不迟啊！”
小酸男看了看李龙一，故作沉思，听龙一传音道：“师兄，柜台后面那个是这店掌柜的，他刚才的意思是普通糕点百斤以上，可最低九十大钱一斤；中秋胡饼百斤以上，可最低二百大钱一斤。来者自取，不管送货。”
突然，小酸男睁开双眼，两道目光如剑一般射向胡人小二。胡人小二一个激灵，汗毛倒竖，竟有些慌了阵脚。
小酸男微微一笑：“这西市里不止你一家胡饼店，我兄弟能进你的店铺也是你我的缘分。这样吧，给我装一百零一斤普通糕点；一百零一斤中秋胡饼。糕点我给你九十大钱一斤，中秋胡饼我给你二百一十大钱一斤。备好后送至通化坊，迎阳驿！你若觉得可以，我便先给你三成定钱，货到结余。掌柜的觉得可好啊？”
小酸男说完，用同样的目光射向柜台后的胡人掌柜。那胡人掌柜见小酸男看向自己，猛得站起，脸上表情似仇、似恨、似怒、似寒、似忧，只一个刹那，也恢复了一张笑脸。
那掌柜的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小酸男兄弟二人这才看清楚他是个粗实的矮胖子。那掌柜的捋了捋他那黑亮的虬髯，哈哈大笑，冲小酸男拱手说道：“二位果然是少年英才，这场买卖我贾义骨做了，只是我得叫伙计们连夜赶工，最早也得明日辰时送至迎阳驿。”
小酸男听罢心中一喜，但依然不露声色，冲贾义骨抱拳还礼道：“掌柜的痛快！”说完小酸男也不废话，拉起李龙一朝着柜台合账处走去。会了定金、拿了凭证走出了回香斋。
“掌柜的，您这是...”那胡人小二一脸的不解，向贾义骨问道。
贾义骨做沉思状，说道：“这两个小子给我一种不凡的感觉。我们正在做大事，绝不可节外生枝！我看这俩小子定是能通唇语，否则怎么会把数量拿捏得如此准确，我看他们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我们不可多惹事端！”
胡人小二听了点头称是。
小酸男在回香斋的这一场交易，全被一个文生打扮的年轻人看在眼里。那年轻书生一见小酸男和李龙一走出了点心铺的大门。赶紧会了账，紧跟着也出了回香斋。
刚出大门，书生正欲寻找小酸男二人的身影，耳后便传来一个声音：“丁不解，那两个小子跑哪去了？”书生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家老大，从小巷子里闪出来了。
丁不解笑着对老大答道：“他母亲的！这两个小子竟然跑到胡精儿店里骗惠来了！那胡精儿掌柜的！哈哈！啥也不是！还真着了这俩小子的道儿。我刚见他们俩往卖果蔬的那片儿走去了。”
那老大面露邪笑，大巴掌在自己的光头上一拍。转身对着身后一个瘦小枯干的小子，咧嘴说道：“你看那玩意儿的！瘦猴儿！赶紧追上，可别误了这场买卖！”
长安城，通化坊，迎阳驿。
驿吏-于得水带着六七个驿伕，刚刚送走了几个公干进京的外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远远就望见了一辆马车向驿站方向驶来，见驾车的白衣青年有些眼熟，于得水手撘凉棚，仔细辨认。
“咦？这不是袁老爷家的吴秀才么？”
于得水赶紧回头对驿伕们吩咐道：“快快！快收拾出干净的房间来，去备些茶点。老神仙的家人进城了。袁老爷跟别的官爷可不同，不喜喧哗，最爱低调。你等安静行事，小心伺候着，一定管住自己的嘴，不得到处声张。赶紧去吧！”
于得水打发走了驿伕们，扭过头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衣衫。手在脸上一抹，一下子来了个“变脸”，只见他：面带三分笑，礼数已先到。弓着身子，蹈着小碎步朝着马车方向迎去。
“吴公子！这是吹那阵香风啊，今日您怎么亲自驾车前来，我迎阳驿真是蓬荜生辉啊！老神仙可康健？吴管家可好么！”于得水跑至离马车一丈处，双手合十，鞠躬唱道。
小酸男见是迎阳驿的驿吏于得水，一把拉住马车，跳了下来，回了一礼道：“哦！原来是于管事，我们老当家的精神矍铄，好着呢！我父亲......”
提到父亲吴老二，小酸男微一停顿，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被父亲刚抽过的脸蛋，接着说道：“我父亲身体康泰、龙精虎猛，有劳于管事挂念了。”
于得水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要不也做不得这迎来送往的差事。见状，当即不再多问，岔开话题：“哦？这位小道长是...？”
小酸男回身叫李龙一下车，引荐道：“师弟，这位是迎阳驿站的管事于得水—于三爷，快快下来见礼！”
李龙一听到师兄召唤，也从车上下来，冲于得水抱拳叫了一声：“于三爷，李龙一请了！”
于得水见李龙一相貌不凡，赶紧上前回礼：“不敢不敢，小道长若瞧得起在下，唤上一声‘三哥’也就是了！”
于得水稍一琢磨，顿时惊诧，看了看周围行人。小声向小酸男试探问道：“令师弟，莫非是老神仙的...”
小酸男面露得意之色向于得水做出了禁声的手势。小声说道：“于三哥，附耳过来！如此这般！”
嘀咕一阵罢了，于得水大为震惊：“李太...的亲传......吴公子你叫他师弟，莫非吴公子你也...”
还好于得水把惊得要脱口的话吞了回去。又是一躬到地，唱到：“恭喜！恭喜啊，吴公子拜得名师啊！”
小酸男被于得水拍的甚是舒服，先前挨打的郁闷，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得水将小酸男师兄弟二人，引进了迎阳驿，叫驿伕卸了马车，安置马匹草料。自己引着着兄弟二人来到了落脚的房间。于得水见这兄弟二人也不多话，自觉无趣就寒暄了两句，退出门去了。
小酸男关上房门，侧耳听脚步声远了。回身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对李龙一说道:“师弟！你觉得这于管事为人如何啊？”
“我觉得于三哥人不错，为人热情，是个好相与的善人啊！”李龙一不加思索回答道。
听到师弟的回答，小酸男微微一笑。说道：“唉！师弟啊！嘿嘿！你有所不知！他这叫在其位，谋其政。他干得就是这迎来送往的差事，当然必须得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对咱们恭敬！你当他真是敬服你我么？他敬得是你我背后的老当家的和咱们师傅！明白了吧！”
李龙一细品师兄的话语，觉得甚是有理，对小酸男更是敬佩。觉得师兄真是察人辨事的高手。心中默念：“日后，我须多跟师兄学习为人处世之道，听师兄教诲！”
李龙一思定，说道：“酸师兄，师弟受教了！”说完李龙一站起身体，恭恭敬敬的给小酸男鞠了一躬。
小酸男见师弟如此！心中更为得意，连对李龙一学习天赋的那一点点嫉妒，也荡然无存了。
因为，朝廷规定长安东、西市以午时开启，日落前七刻关闭。所以，兄弟二人在迎阳驿吃了午饭，躺了一个时辰。到了未时，小酸男才带着李龙一出了迎阳驿站，往长安西市走去。
长安城的西市和东市是京城的最大的商品贸易集市，也是帝国的贸易中心。大唐朝各地的客商云集于此，其中还包括西域藩属、东胡番属，高丽、扶桑、吐蕃、波斯，甚至还有欧洲东罗马帝国的商人掺杂其中。
东市是长安城的手工业生产中心，因其靠近皇亲贵族的宅邸，所以商品以高档奢侈品为主，其中包括珠宝玉器、官窑瓷器、丝绸布帛、珍贵药材、还有外国商人带来的奇珍异宝等。
相比之下，面向平民、外国客商的西市规模更大、物品更加丰富、经营范围更广，各色商品涉及方方面面，琳琅满目。这么说吧，在长安西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西市占地千余亩，包容二百多个行业，固有商铺达四万多家，素有“金市”之称。
虽然，朝廷规定市以午时开启，日入前七刻关闭，交易时间比较短。不过所限制的主要是东市西市内的商业，而各里、坊内的店铺和流动商摊并不受此限制。
走在西市大街上，李龙一是第一次看见长相怪异的各色胡人。起初还有些害怕，但是见到他们虽然长相、发饰、衣着与中土人不同，但他们全都操着一口能听懂的‘中土官话’，李龙一也就慢慢安定下了心绪。尽管如此，李龙一依然紧紧跟在小酸男身后，怕一个分神，不见了师兄的身影。
小酸男带着李龙一来到了一家回纥人开的糕点铺。这家店铺名为“回香斋”。见进来客人，伙计赶忙凑上来招呼道：“呦！二位公子，欢迎光临小店，二位想吃点什么点心啊？本店经营各色西域糕点、胡饼，包您吃了以后再也忘不了！只记得我‘回香斋’的名头喽！”
这小二高鼻深目，面白无须，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一头的梅花小卷发，但也学着中土的发式，把头发在头顶拧成了髻子。滑稽得是发髻中间却插了根筷子。
小酸男和李龙一见这个胡人小二，虽然是西域模样却是一口的市井俚语，都觉得有趣。
小酸男笑着道：“哦？小二你先别吹，先拿两样来，让我兄弟尝尝！”
“好咧！二位客官稍坐，小的这就去给您选来几样尝鲜！”这小二满脸堆笑，把兄弟二人引到一个桌子前，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水。转身往柜台跑去。
“酸师兄，我见这些胡人虽然长的怪异，但是说话却跟我们没什么不同啊！我看我的佰灵通是用不上了吧！师傅说过除非紧急，关乎正道，否则不许随意在好人身上使用。”李龙一有些悻悻说道。
“嗳！师弟，什么是正道？你懂么？现在能让我们扶孤院的童生们吃上好吃的胡饼就是正道，能给老当家的省些酒钱，就是正道。再者你怎知佰灵通用不上？不必多言，看我眼色行事！”小酸男小声说道。
李龙一点点头，觉得酸师兄说的有理，顺手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耳中隐约听到：“好小子，哈哈哈哈，有良心，知道吃谁向着谁，帮老爷我省银子，改天我再传你些功夫！”
“咦？酸师兄！上面？”李龙一猛的抬头看去，只是头顶什么也没有，就是一根房梁。
“怪了！”李龙一正在疑惑。
小酸男见到师弟如此，看了看头顶，觉得莫明奇妙。说道：“坐好！别分神了，看我眼色，那小二来了！”
听到师兄吩咐，龙一也只当自己幻听了，端正了身体坐好，留意起了师兄的脸色。
“二位客官，这盘是小店的几种应时点心。还有这一盘，可厉害了，这盘是小店掌柜的专门为中秋佳节准备的中秋胡饼。本要十四才卖的，这才初八。刚才掌柜的说您二位公子一看就是贵人，特意吩咐小的给您二位尝个鲜呐！”小二在桌子上摆了两个盘子，一盘造型各异的精致糕点，一盘圆形印花胡饼。
小酸男目光扫向那盘胡饼，竟是大感稀奇，只见一盘四个胡饼，一寸来厚、半个馒头大小，四个小圆饼田字形摆盘。小饼上有印字，竟是正楷，连起来读成“花好月圆”。每个字外印花边，煞是精致好看，让人不忍下口。
“再精致也是吃的，来来来，龙一尝尝！”小酸男看了师弟一眼，拿起那个印有“花”字的小饼往嘴里塞去。
李龙一早也口水直流了，听见师兄下令，也不甘示弱，胡乱拿起那盘子精致糕点，大口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酸师兄，好吃，好吃！”
不到片刻功夫，兄弟二人风卷残云，把两个盘子吃的是个片甲不留，不！应该是片渣不留才对。那小二看了，心道：“真不知是我们的东西好吃，还是遇上了两个饿殍！我当试探一下，别是骗吃的吧？”
见二人吃完，正在喝茶，也不说买，小二笑着说道：“二位客官，用着如何啊？”
小酸男呷了口茶，正色说道：“还可以，你这胡饼做的虽然精致，却比不了我在东市吃过的扶桑米糕，但也能下得了口，卖什么价钱啊？”
小二听了这话心中愠怒：“他娘的，就瞅你俩刚才那副吃相，还扶桑米糕呢！我待要机警一些，别被他骗了。”
小二强笑说道：“客官说的是！这糕点是一百五十个大钱一斤。中秋胡饼因为有干果夹心，所以稍贵一些，卖三百大钱一斤，不知道公子欲购多少啊？”
小酸男不动声色看了李龙一一眼。李龙一当即会意。
小酸男随即说道：“嗳～！你我都是在这市集上常走的，何必跟我打出谎价呢”
胡人小二见这小子精明，扭头看向柜台后一个中年胡人。那个中年胡人微一皱眉，手指在柜台飞速变换指印，嘴唇微动。
胡人小二侧目会意，接着又说道：“公子您先说欲购的数量，我再跟您报个价也不迟啊！”
小酸男看了看李龙一，故作沉思，听龙一传音道：“师兄，柜台后面那个是这店掌柜的，他刚才的意思是普通糕点百斤以上，可最低九十大钱一斤；中秋胡饼百斤以上，可最低二百大钱一斤。来者自取，不管送货。”
突然，小酸男睁开双眼，两道目光如剑一般射向胡人小二。胡人小二一个激灵，汗毛倒竖，竟有些慌了阵脚。
小酸男微微一笑：“这西市里不止你一家胡饼店，我兄弟能进你的店铺也是你我的缘分。这样吧，给我装一百零一斤普通糕点；一百零一斤中秋胡饼。糕点我给你九十大钱一斤，中秋胡饼我给你二百一十大钱一斤。备好后送至通化坊，迎阳驿！你若觉得可以，我便先给你三成定钱，货到结余。掌柜的觉得可好啊？”
小酸男说完，用同样的目光射向柜台后的胡人掌柜。那胡人掌柜见小酸男看向自己，猛得站起，脸上表情似仇、似恨、似怒、似寒、似忧，只一个刹那，也恢复了一张笑脸。
那掌柜的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小酸男兄弟二人这才看清楚他是个粗实的矮胖子。那掌柜的捋了捋他那黑亮的虬髯，哈哈大笑，冲小酸男拱手说道：“二位果然是少年英才，这场买卖我贾义骨做了，只是我得叫伙计们连夜赶工，最早也得明日辰时送至迎阳驿。”
小酸男听罢心中一喜，但依然不露声色，冲贾义骨抱拳还礼道：“掌柜的痛快！”说完小酸男也不废话，拉起李龙一朝着柜台合账处走去。会了定金、拿了凭证走出了回香斋。
“掌柜的，您这是...”那胡人小二一脸的不解，向贾义骨问道。
贾义骨做沉思状，说道：“这两个小子给我一种不凡的感觉。我们正在做大事，绝不可节外生枝！我看这俩小子定是能通唇语，否则怎么会把数量拿捏得如此准确，我看他们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我们不可多惹事端！”
胡人小二听了点头称是。
小酸男在回香斋的这一场交易，全被一个文生打扮的年轻人看在眼里。那年轻书生一见小酸男和李龙一走出了点心铺的大门。赶紧会了账，紧跟着也出了回香斋。
刚出大门，书生正欲寻找小酸男二人的身影，耳后便传来一个声音：“丁不解，那两个小子跑哪去了？”书生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家老大，从小巷子里闪出来了。
丁不解笑着对老大答道：“他母亲的！这两个小子竟然跑到胡精儿店里骗惠来了！那胡精儿掌柜的！哈哈！啥也不是！还真着了这俩小子的道儿。我刚见他们俩往卖果蔬的那片儿走去了。”
那老大面露邪笑，大巴掌在自己的光头上一拍。转身对着身后一个瘦小枯干的小子，咧嘴说道：“你看那玩意儿的！瘦猴儿！赶紧追上，可别误了这场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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