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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初入末世

    石台上每一道凹痕中流光闪耀,玄奇的光影渐渐明晰,在没入凹痕的刹那,光影组成的图案明晰到了极致,昙花一现般地兀自消散在彻骨寒冷的石台中,光影中的山河湖海、宇宙极大的存在皆被压扁、坍缩在凹痕之中,随光华流转、消失不见。

    “快来!”二九招招手将严舒的注意力唤过来。

    他早移动到石台的后边,原来那里有一处浅浅的正圆形凹陷,隐藏在重重阴影中,被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去。

    二九正站在凹陷处的正中央,沿着凹陷的边缘亮起一道柔和的光幕,让人忍不住亲近……

    严舒快步走到二九的身边,与他并肩站立。

    光幕渐渐向正中央倒来,周围的所有景物渐渐高去,仿佛他们在急速便小,马上就要与灰尘同化。

    她不自觉后退一步,看向身边的二九。

    二九目视前方,眼神坚定,一定见惯了这样的情景。

    看来这是易物镇传送的固定步骤。严舒在心中默默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补上后退的那一步。

    “你问我和易物镇是什么关系。”二九缓缓开口,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是有关系,我不想欺骗你。”

    严舒还等着下文,二九却戛然而止。

    严舒有些后悔,这样就好像她是个爱好八卦的长舌妇,肆无忌惮地冲撞人家的舒适区。与此同时,她又有点不快,他们之间的友情依旧脆弱,谁也无法将后背托付于对方。

    “虽然空口说话没有任何信力,但我还是要说,我不会害你。”二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说到最后,竟还僵硬地摸了摸严舒的头顶。

    家庭中缺失安全感的孩子早慧,他们从第一次接触到《三只小猪》的故事时,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紧闭心中的门,学会了修筑堡垒。

    严舒的前二十五年里,将堡垒修得坚如磐石,密实的盔甲将她包裹其里,除了被动接受、无法推翻的亲情,其他一切情感与她无缘无分,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读不懂空气的撞上来,她一概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

    她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孤独的冰雕,从里到外一致的凉透了。

    这是除了爷爷、父亲,第一次有其他人摸她的头顶。她来不及思考这动作背后的深层意义,身体单方面斩断了大脑的控制,僵成一座真正的冰雕。

    二九估计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亲昵的举动,他兴之所致带来的结果就是两人肉眼可见得紧张,隔着25厘米的距离,一左一右地结成两座门神冰雕。

    呼吸在一小块范围内彼此纠缠,原本两人习以为常的沉默被两种节奏的呼吸喷上了绯色。

    严舒呼吸越来越急促,她顶着一张红脸暗骂一句:“怎么还没到?”

    “到了。”二九呼出一口长长的粗气,修真之人气息绵长,但就在刚刚,他的气息随心而动,乱成“嘈嘈切切错杂谈”,他无名地产生这次不会顺利的预感。

    终于解放,严舒跟在二九身后悄悄伸个懒腰,刚刚站得她小腿反酸,腰僵硬成一块“顽固不化”的铁板。

    光幕外的世界展露残酷一角,树木的残骸卧在泥土里,一片大风过境的惨状。

    近处,树木倒伏,零星的三两颗撑着被削去一半的枝干,在空中挺立成一座僵直的墓碑。远处,在远处,起起伏伏的缓坡、平地、小沟,处处皆是黑色翻飞的泥土、黑色的树干,黑色干枯的树根,了无生机地绵延至目力所不及之处。

    原来这就是死亡星占据的世界!

    严舒还未见过那传说中的星星,先被宛若墓园的战场所震慑。她突然意识到,她以为的试炼就像高考前的月考、期中考、期末考而已,而自从毕业后,每一次试炼都是一番抽筋扒皮的苦痛。

    这一次比以往更甚,她第一次面对修真者的试炼,第一次知道试炼是要真正地从死神的肩膀旁擦过。

    这才刚刚开始,退堂鼓的节奏已经敲响。

    “易物镇已经和我们断了联系。”二九抬头望天空,两条中正平直的眉毛微蹙,心里无端压上了一层阴霾,就像此地的天气一样,难见晴天。

    严舒尝试和小八联系,小八没好气地道:“干嘛?咱们现在彻底被抛在这里了,你可真算来着了!”根据语气推测,此刻应有一个大白眼出现。

    行了,退堂鼓“动次打次”打得再有节奏感,也不过一个破鼓——她走不了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咱们先离开这里。”二九猛地拉住严舒的胳膊,找了一条路往前冲。

    与其说路,不如说是一条相对简单的跨栏训练地。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高大树木横七竖八地斜在地上,有时两棵树同病相怜地同时选择倒在一边的地上,还会撑起一块三角地。

    严舒随着二九走过去,路越来越难走,严舒跌跌撞撞,被二九越落越远。汗水湿粘在额头,碎发被固定在脸上,发尾一扫,她从心底冒出一股火来。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她却占了十成十。

    沮丧让她的手脚绵软,她翻过一棵直径几乎一人高的老树,腿抽起了筋。

    二九终于意识到身后的人跟丢了,又一路找回来。只见严舒正抱着右腿坐在树下,噘着嘴,眼泪挂在睫毛固执地不肯落下。

    “怎么了?”二九蹲在严舒面前。

    “没事儿,脚抽筋了。”严舒把头扎进怀里,喃喃说道,虽竭力控制,但依旧有一丝哭腔难以隐瞒。

    二九掏出一瓶药递给严舒:“吃一颗。”

    修真的人也会缺钙、锻炼过度吗?

    “专门给你备的。”二九补上一句,就像一把刀子插进严舒的小心脏,一口老血吐出,误打误撞得解了心头郁气。

    严舒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维持着微妙的表情接过丹药,小心翼翼地接过,仔细一看,好家伙,整整200粒!

    她倒出一颗咽下,一股柔和的力量冲过四肢百骸,缓解了肌肉紧张造成的疼痛。

    “200粒太多了吧。说不定明天我就练气大圆满了,再也用不上凡药呢!”严舒扶着树苍老皲裂的树皮站起身,试探着活动了活动,她的状态重新得到了调整。

    “呵,你真幽默。”

    “……”严舒想倒回树下躺尸。

    “上来!”二九背对严舒蹲下,将后背递到严舒跟前。

    “我没事了,不用,我可以自己走。”严舒手足无措地拒绝,过去的二十五年里,爷爷奶奶、父母、老师、亲朋好友、社会教会了她如何一个人生活在世界里,还未教会她在另一个性别面前示弱。

    “上来!”二九再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走反而会拖累二九。严舒恹恹地趴在二九肩头第一次被异性背起,她半点旖旎的心思皆无。

    她心中反而充满了对自己的唾弃,深处险境,当初的豪言壮语皆不复存在,竟老老实实地扮演了一个大型的负累的角色。说什么历练,是二九历练带的沙袋才恰当。

    这样两人行进的效率高多了,二九矫健而轻盈地跨过障碍物,仿佛背着的不是100斤的严舒,而是两斤的牛肉。

    严舒冷静下来,由背起的羞耻感中清醒,她意识到这是二九把后背交给了她。她理应为二九警戒。

    她伸直脖子四下观察,耳听八方,不遗漏任何一点。但看了半天,除了呼号的狂风以及树下躲藏着的莹莹可爱的小植物,别无它物。

    渐渐,二九逐渐放慢了脚步。修真之人有灵敏的耳力、常人难以匹敌的目力,以及超凡的趋吉避凶本能。二九放下不明所以的严舒,静静地眺望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