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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花厅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余光里,大家的表情不一,唯有老马,带着点儿不忍。

    严舒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此刻已经天光大亮,却没有鸟叫虫鸣。

    她道:“回禀家主,是奴婢失职,昨夜大家意兴正浓,我也饮了不少酒。”

    时珪冷哼一声,“那你可曾看清楚章漠是醉是醒?”

    “奴婢不知。”严舒冷静道,“奴婢只知道在睡前,见过章漠小主伏案打盹,昨天章漠小主饮了不少酒。”

    时珪笑道:“看来你也替她遮掩?”

    “奴婢只说自己看到的,至于其他,要请家主明察秋毫。”严舒平静道。

    章漠却忽然笑了,缓缓站起来,对时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家主不相信妾身是吗?”

    时珪道:“我只看真凭实据。”

    章漠仰天大笑,形若癫狂:“我入时府三百年来,虽常有自己的小算盘,可我从来没有害过家主啊!没想到家主竟然这么不相信妾身!三百年!十万余日夜,我竟赢不来您的一片真心!”

    “可笑!可笑啊!”

    章漠身形摇摇晃晃,眼泪和乱发贴着腮边,绝世美女即使疯了,也只会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严舒心中一痛,章漠活不了了。

    章漠道:“既然你无情,今日我便割发断了这段情!”说罢,她牵起一缕头发,用灵气一绞,断发飘然落下。

    “时珪,我恨你!”话音一落,章漠狠狠拍向自己丹田,只听噗地一声,化作漫天血雨,这是章漠对时珪最后的讥讽。

    时珪冷静拂去身上的血肉,抬脚迈出了房间,众人已经惊讶得说不出来话,谁都没有想到,章漠竟然如此决绝,死得如此惨烈。

    斯人已逝,死无对证,管家对着严舒耳提面命一阵,看严舒久久不能回神,便只能无奈叹一声气,然后将严舒放回去。

    严舒真是回不过神来,昨日还灌她酒的人,怎么就这么没了?

    她刚走出章漠的大门,月湖突然在后面喊住她,轻声问:“你不要紧吧?”

    严舒望着月湖,相对无言。

    月湖突然红了眼眶,点头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老马审视地看着严舒和月湖。

    月湖揩泪道:“明白了等以后这里再搬进一个人,我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老马淡淡道:“小主多虑了。”

    月湖道:“怎么是多虑?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嫁入时府,以前是多靠章漠姐姐照拂,以后我必须自己给自己挣命。”

    老马一皱眉:“小主慎言,小主在时府,照顾您的可是时府里的人。”

    月湖道:“是,是时府里的人,可再来一位美眷,恐怕家主就顾不得我了。”

    老马:“这就靠小主自己想办法了,紫鸢,咱们走。”

    严舒跟在老马身后,离别时,还不忘记往身后瞧了一眼,月湖正站在门口哭呢。

    “哭哭啼啼不成样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等快到严舒的司酒坊,老马才道。

    严舒道:“她也是心里难受。”

    “你也难受?”老马问。

    “我……”严舒喉头一哽,“自然是难过的。”

    “操不着的心!我告诉你,敢擅闯家主书房的,杀无赦!”

    “可她明明跟我们喝酒,没有去啊!”

    “傻孩子,她诓你们给她作证呢!”老马无奈道。

    “诓我们?”严舒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老马,其实心里一点都不惊讶。

    “书房重地,怎么不可能布置上监视的东西?她的身影早就被录了下来。”

    “可她明明在这里生活了三百多年,怎么会不知道?”

    “这个不用你管!”老马闭上嘴,看来这件事不能随便说。

    “那我便不问了,”严舒眼圈一红,“我不是故意询问的。”

    “你快进去吧,这件事算过去了,下次你注意点儿!别上了贼船!”

    “哎。”严舒应道。

    夜里,严舒没有心情修炼,独坐在桌旁,越想越伤心,干脆拿出酒具开始调酒,一杯放在对面,一杯放在自己面前,积攒了数十个杯子,然后一口一口喝完。

    章漠死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她的烟视媚行,她的醉后憨态,她死前癫狂的样子,都让她痛心不已。

    想起章漠死后竟然没个全尸,恐怕也是不想自己的身体被玷污,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刚烈,严舒又觉得佩服,蛰伏三百年,寻到了这么一个机会,不成功便成仁,恐怕这样的结局早在对方的意料之中了。

    她胡思乱想间,不知喝了多少杯酒,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要不是小八提醒,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摇摇晃晃起身去开门,一出门口,她又回到了沉稳的状态,不像喝过酒。

    一打开门,月光下,月湖静静地站着:“我想同你说说话。”

    严舒面色一冷:“小主这就不必了。”

    “我,可是我……”月湖上前一步,“我真的很害怕。”

    严舒:“小主多虑了,今天家主没有同咱们计较,便是饶过咱们了,小主不必伤神。”

    “可,章漠就这么死了,你不伤心吗?”

    严舒冷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效忠的只有家主。”

    “你难道真不顾我们姐妹情意?”

    “我们身份悬殊,哪里来得情意?小主说笑了,若无事的话,请恕奴婢告退,奴婢还要修炼。”

    说罢,她转身往里走,砰的一声将门关闭。

    月湖在门口犹豫一阵,可严舒太过坚决,她又无可奈何,只能离开了。

    时府的最高处,老马管家站在家主身后,一言不发。

    突然时珪笑道:“你找的这个酿酒的,倒是识时务。”

    老马往底下看了一眼,时府彻底安静下来,犹如蛰伏于黑暗之中的戾兽,随时准备咬下人的血肉。

    他无来由一阵胆寒,听见自己的声音:“若她连时府谁说了算都看不明白,也不必站着司酒坊的位置了。”

    时珪“唔”了一声,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个严舒找到了没?”

    老马赧然道:“属下办事不利!”

    时珪也不在意:“无妨,盛德楼据说来了了不得的人物,就是君帝也动不得,他们想藏一个人易如反掌。”

    “明日就是公布仙子鉴人选的时候,你可要给我看好了时耒,别让他去找正清派的麻烦!”

    “是!”老马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