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科幻灵异 » 水纹纸 »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高昉:“边境的厢军已经有了畏战的心里,也习惯了目前的安逸和妥协,虽然嘴上不敢承认,可如何瞒得过官家呢?官家下决心要换掉这些消极的指挥使和虞侯,有的地方还要撤掉转运使。”“我也听说了,所以二殿下和晋王都在积极布置自己的人填补空缺。”“晋王利用的是他们畏战的心里,尽量不要刺激辽军,二殿下利用的是他们极力武装自己的心里,所以双方各不相让,都不愿意妥协。”“如今二殿下也露出了锋芒,不再谦逊忍让了,这是给支持自己的人做出的姿态。”“这倒是出乎意料,二殿下一向稳重,对晋王的态度十分恭谨,为何今日一反常态的言辞激烈、毫不相让呢?”“难道官家决定了?”“能吗?怎么没传出一点风声?”“高兄不知道的,我更不可能知道了。”“不过晋王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厢军那边,此次讨伐北汉统帅之位才是他关注的重点。”“高兄,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你说晋王为何如此费尽心机地争夺讨伐的主帅呢?他最初四处游说,建议官家亲征,如今官家已经明确表态放弃亲征,晋王为何不自荐呢?”“大家都明白了他是为了通过此役掌控枢密院和兵部。”“这么明显,难道不怕被人识破?”“识破又如何?他的能力和经验在那,官家放弃,他正好顺理成章。”“可如今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是呀,二殿下的进步如此之快,的确令人猝不及防。”“朝臣们的支持也是势均力敌的。”“我怎么听人说你已经在晋王和二殿下之间做出了选择?真的假的?”“当然是假的,这是谁说的?我选择了谁?”“具体是哪个说的就无从考证了,说你密会赵普,共同商讨北伐一事。”杨钺十分震惊,“我去过赵府不假,难道去他府上便是选择了他吗?”“无风不起浪,不可不防。”杨钺冷笑道:“我他的是赵普派人送信到我府上,说是他想请教我一些军事上的问题,邀请我去他府上面谈,请教不敢当,讨论可以,便立刻回了信。谁知第二日夜间赵府才来人接我,车子也十分普通,连赵府的标记都没有,赵府的司直不停地解释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进赵府时还是走的侧门,神神秘秘的。”“这么谨慎?”“不止路上,进入他府中也是一样,只有司直相陪,下人一个不见。”“怎么有些故弄玄虚的感觉?”“现在想起来,确实是这个感觉,不过前后也就一个多时辰,我出来时也是他们送的。”“那是如何传出来的?”“那晚关于北汉的事是只字未提,赵普说二殿下对军纪涣散十分不满,想向我讨教,当年北伐时,是如何坐到军令如山、军威浩荡的,我虽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可也深知造成如今局面的原因,所以直言不讳地把我的看法讲了出来,他没有提出异议,我便给了两个建议:二殿下新增的老师口才十分出众,对兵法的讲习尤为精彩,讲话又极具感染力,是鼓舞士气的绝佳人选。他出面,或者写、或者去军中,对畏战、拒战局面的改观会有作用,另外一点吗,高兄你也知道,他也心知肚明。”“他怎么说?”“他同意了。”“既然这么小心,外人是如何知道的?”“知道又如何?晋王也找过我,无论战术运用还是将领的任用,我都毫无保留地说出了我的观点,只要能提高军队的战斗实力,在我这都是一视同仁。”“能做到安城这地步,没有实力是不行的。”“这点我不否认,不过我也明白,有机会展示自己才是王道,否则我这些年的累积没人支持岂不白费?”“这点我赞同,宝剑出鞘才是武人的终极追求。”“要不说高兄是的我知己呢?”“他们二位呢?”杨钺笑道:“秦兄为人坦荡,处事公允,办事让人放心;润春虽然洒脱不争,可委屈自己实在不值,可惜啊。”“都有自己的难处,也能理解。”“无奈罢了。”“晋王的眼线是如影随形啊,令人佩服。”“难道赵普府中的人都是牢不可破的?那晚出来时,我透过车帘,看见柔娘的车停在那,她当时应该在赵府,她都能出现在那,说明别人也可能去那。”“她看见你了?”“她并没有看见我,即使看见了,她也不会,这点我还是肯定的。”“总之,安城以后要多加小心为是。”“我坦坦荡荡,不惧这些。”“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杨钺笑了笑。

    因为是大朝,所以秦瑺也去了,散朝时他远远地跟在高昉和杨钺的后面,直到上了御街,才追上他们的轿子,高昉要回演兵场,杨钺要去军械所,秦瑺要去郭继在汴梁城中的宅邸拜访,几人约好后日旬假到书院相聚。

    秦瑺赶到时,郭继正送访客出门,于是被安排到书房吃茶。一盏茶的功夫,郭继走了进来,二人寒暄落座。“玉縠认出来刚走的那位吧。”“隐约看着像是二殿下府中的长史王衍,看着满面春风的。”“不过是来嚼舌的,说是昨日官家召二殿下进宫,回府后面露喜色,二王妃即刻登车回了娘家,傍晚才被哥哥亲自护送回府。”“是二王妃那位就要升任殿前司副都指挥使的长兄吗?”“正是他。”“安城在此职位上耕耘多年,兢兢业业,也抵不过连襟姻亲啊。”“你看杨将军心情如何?”“他倒是兴奋,说这个新职位更适合他,将来讨伐北汉时,出征的几率更大,过几日还要开宴庆祝呢,想借先生的宝地,还特意委托我提前跟先生预定。”“我那里随时欢迎。”“怎么二殿下高兴反而王妃回了娘家呢?”“官家同二殿下商议了,准备把侍御史知杂事符罡的长女纳入殿下府中,听闻那符家长女才貌俱佳,所以王妃才借故回了娘家。”秦瑺笑了笑,“符家?官家怎会?只因他家长女才貌出众?”“符罡不止职位不高,家世较二王妃更是不能相提并论。”秦瑺笑着:“先生就不要难为我了。”“王衍没说什么,我私下揣度是因符家三郎是今科探花,这你知道吧。”“我知道,授了翰林侍讲学士。”“他被二长公主看上了。”“二长公主?高将军的母亲?”“是。”“是高将军的二姑娘?”“正是,明日符家就要下聘了。”“没听高兄谈过。”“知道的人极少。”“难怪王妃被兄长亲自送回去,定是明白了官家的苦心。”“王衍近来频繁出入官员府邸,拉拢、游说不止,可谓尽心尽力。”“怎么没听说晋王那有什么动静呢?”“晋王身后有大娘娘,她拉着晋王妃整日宴请不断,哪家内眷都没落下,昨日贱内也被请了去,回来就同我抱怨,说吃个席比背书还累。一个明处,一个暗处,一个直接,一个间接,不知谁能占上风。”“官家极孝又极仁,大娘娘担心二殿下资历不够,压不住人,官家在此事上顾虑又多,以至于立储耽搁至今。”“今日朝上的见识倒有些出乎意外。”“怎么说。”“我看拥护二殿下的人明显多了,而且是明面上的拥护,二殿下也的确成长了、老练了,面对晋王的压制毫不退缩,言语上也是丝毫不让,晋王似乎有些招架不住。”“果然不负官家的良苦用心啊。”“对自己拥护者的支持也摆到了明面上,不再遮遮掩掩。”“这是有备而来啊。”“难道官家已经明确了吗?”“不会,还有大娘娘在那。”“二殿下此时锋芒初露是什么原因呢?”“依我分析,定是有了把握和信心,否则不会。”“那会是什么呢?”郭继摇摇头,“静观其变吧。”“听传先生准备重返翰林?”“老朽远离官场久矣,不止身心不适应了,观念也不合时宜了。”

    二殿下府中长史王衍已经在家中等自己了,秦瑺急忙请他到书房密谈,“秦通判这边的进展如何?”“裴豫那边实在无从查起,只能暂时搁置,目前以调查王錾为主,他是贩酒的,常年同酒楼、酒肆打交道,所以秦某正请人给王錾画像,拿着他的画像去那些地方找人辨认,也许能找出认识他的人。”“很好,这主意不错。”“只能这样试一试,但愿能有效果。”“我看裴豫那还真是不能搁置。”“为何?”“七年前裴豫正好在晋王府中任职,所以他在晋王府里的故人不少,通判你说那些人里会不会有知道他的底细的?”“王长史的意思是调查晋王府里的人?”“那倒也不是,毕竟目前是没有实证,不过裴豫那支在幽州的族人倒是有了实证,所以他细作身份是无疑了。”秦瑺惊道:“他真的是细作!”“把此人卖国的证据找到,你就立下了不世之功啊!”“秦某一定尽力,等图画院那边的画像出来了,即刻行动。”“不知秦通判请的是何人作画?”“大相国寺的僧人能记得他相貌的本就不多,何况他已经死了七年了,没有高超的手法怕是无法还原,所以府尹请的是图画院的魏待诏。”王衍有些不快,“怎么晋王也知道此事?难道他对王錾也有想法?”“晋王是否关注王錾秦某并不清楚,不过大相国寺的智清方丈曾经请府尹帮忙找那丢失的四本孤本,是府尹交给了秦某负责,所以前日府尹过问此事时,便提出由他负责画师的挑选。”“裴豫身份敏感,如果被人知道我们在暗中调查他,难免产生误会,以为二殿下是冲着晋王去的,二殿下坦坦荡荡,倒不怕有心之人诽谤、攻击,可此事万一泄露,必定对以后的调查不利,遇到阻碍倒是其次,打草惊蛇罪过可就大了,官家也不会姑息,通判说是吗?”“这是毋庸置疑的,二殿下是为讨伐大计扫清阻碍而不是小人揣测的目光短浅,王长史的意思秦某明白,可既然他们能隐藏这么多年而不被发现,定然有他独特的护身之法,为了完成官家和二殿下的托付,秦某不得不集中所有力量、整合所有线索力求一举歼之,可秦某也深知这背后的复杂程度以及相互之间关系的盘根错节,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处理不慎便有误伤之虞,所以秦某定会平衡厉害,以大局为重,力求不会因秦某的调查而产生觊觎和引起纷争。”王衍的脸色缓和好多,“如此甚好!希望秦通判把握好分寸和尺度。”

    送走了王衍,秦瑺独自坐在黑暗中,他明白了二殿下在朝堂上如此无所顾忌的原因了,是因为他有了裴豫是细作确凿的证据,也难怪他如此的沉不住气,手中握着晋王这个把柄,在需要时拿出来,即使不能造成颠覆性的后果,也足以在朝中引起轰动,那裴豫毕竟是他府上管理文书的主簿,有接触军事机密的机会,晋王不得不承担失职的罪过。可这些都不是自己查出来的,而是二殿下动用自己的力量查出来的,他没有告知自己,明显是防着自己。秦瑺叹了口气,你们明明可以联合起来,却要分而治之,都知道清除隐患的重要性却又相互制衡,如此的互相消耗实在可悲,自己夹在中间实在难受。

    天亮了,秦瑺推开房门,迎着晨光伸了伸腰,又是新的一天。面对取舍时不做违心妥协的一贯原则帮他做出了选择,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这就是秦瑺,虽然身处官场,养成了权衡利弊的习惯,可权衡后的行动往往不被任何势力左右,这也是双方都选择他的原因吧。

    柔娘心情很好,赵大娘子的确有能力,为父伸冤指日可待!这份喜悦也影响了柳澍,他来看望柔娘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封宜奴虽然替柔娘高兴,可她母亲明珠的身份依然保密,她对柳澍的频繁到访难免有些担心和紧张,看来得及早搬出去了。柔娘也理解,便请人帮着去封宜奴那里打扫。

    早朝散后,赵匡胤在文德殿等着晋王赵光义过来,王继恩把一摞札子放到案上,赵匡胤打开最上面的看了看就扔在案上,皱着眉道:“御史台整日拿这些鸡零狗碎烦我。”看皇上不悦,王继恩把皇后备好的点心捧过来,“这是宋娘娘亲自做的,嘱咐老奴务必劝您吃几块垫垫。”赵匡胤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不错。”“陛下喜欢就好。”吃着吃着,赵匡胤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点心,皱着眉,把刚才那个札子捡起来继续翻看,“你说这张傲方为人如何?”“老奴曾经同张尚书打过交道,为人倒是豪爽的。”“你说他是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吗?”“老奴虽未与他深交,可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种人。”“你也这么看?”“张尚书留给老奴的印象就是这样。”“他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没有?”“陛下是问张尚书还是杨副都指挥使?”“张傲方。”“没听说,老奴倒是听人说,张尚书同杨副都指挥使都是谨慎之人,不会轻易对罪人的。”“怕就怕你不惹祸,别人逼着你惹祸。”“他二人不仅谨慎,而且口碑极佳,谁会害他们呢?”“即是谨慎之人,又无人陷害,你说御史台递这么个东西做什么?”赵匡胤把折子扔到王继恩那,王继恩小心翼翼捡起来,大概看了一遍,“这不会是误会吧,否则这御史台也不会只呈上来这么个札子。”“你说的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