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须问汤
王美菊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她准备的一些词还没有用上，王贞仪就答应了。在心里，她对王贞仪改了一些看法。要说，一开始，她是冲着钱来的，那么现在，她多少有些站到这个女孩子一边了。肯定是上辈子行了大善，这辈子才有她王美菊发达的机会。
她心里舒坦，这小曲也哼的有劲了，这脚步也迈得轻快了。仿佛正如她说，真是回到姑娘时期了。
大街上的人比平日里少。大家应该都忙着夏收去了。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人都微笑着跟她打招呼。王美菊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顿觉那大街都比平日里亮堂，即便那些揶揄之词，都显得那么充满善意。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秀才居然怀疑我的用心。我王美菊是那样的人吗？真是秀才的心眼，比针鼻还小。她心里暗笑，一路冲朱丰华的大宅而来。
石荆蔓有些心不在焉，她引着王美菊坐下来，说道，“王大娘，今日来，有什么事？”
见她这态度，王美菊颇有些不舒服，但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怎么没见朱公子？”
“王大娘也不用着急，小儿的婚事，自然少不了王大娘当媒人，那谢礼也肯定是最丰厚的。”
“朱夫人说哪里话。我可不是冲着那谢礼来的。”
“那你今天来，所为何事？”
“我今天是专门来孝敬朱夫人的。”王美菊卖着关子。
“孝敬我的？”石荆蔓心里哼了一声，但碍于面子，她还是吩咐下人看茶。
王美菊摆摆手，“朱夫人，今天就喝我带的茶吧。”
她从怀里换出一瓶暗香汤，站起来，小心地挑了三朵放进茶碗，又要了蜂蜜，加到碗里。她从下人手里接过水壶，笑着说，“朱夫人，您瞧一瞧，我给您变个魔术。”
石荆蔓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
王美菊缓缓注入滚水。那水所到之处，碗中的花次第绽开，屋中顿时弥漫了清香之气。
石荆蔓张大了眼睛，心中也不禁暗暗称奇。
“这是什么茶？”她不动声色地问。
“夫人，这不是茶，这叫暗香汤。”王美菊美滋滋地答道，“这汤可是大有来头，咱们女人要喝了呀，皮肤会变得水嫩溜滑，越变越年轻呢。”
石荆蔓端起来，喝了一小口，体会了一下味道，说，“清香幽远，味道确实上乘。但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
王美菊一拍胸脯，“我哪敢骗朱夫人呢？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比往日要好了很多。我喝了之后，觉得不错，这心里呀，惦记着您，这才求爷爷告奶奶又要了一瓶，专门来孝敬您的。”
“王大娘有心了。”石荆蔓又喝了一口，这次她仔细体会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应该是梅花吧？”
王美菊一竖大拇指，“这江宁也就朱夫人见多识广。不瞒您说，这汤名呢，也大有讲究。来自宋代一道诗，叫什么来着，暗香什么，你看我这脑子，没文化就是不行啊。”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石荆蔓微笑道，心里有无比的受用。
“对对对。就是这首。”王美菊把桌子上的瓶子往前一推，“还请朱夫人笑纳。”
石荆蔓放下盖碗，脸上漾着笑意，“王大娘怕是还有别的事吧？”
王美菊摇摇手，“这次真没有。就是给您送这个暗香汤。”
“那如此，多谢了。”石荆蔓吩咐道，“给王大娘包个红包。”
“不用不用。”王美菊嘴上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要是朱夫人喜欢，喝完了再吩咐人通知我一声，我自当给朱夫人送来。只是这汤原本也有些贵……”
“这个你放心，我会按原价买，当然也少不了王大娘的辛苦钱。”石荆蔓微笑道。
“还是夫人懂我心思。”王美菊还想找几句雅词来拍拍马屁，但硬是搜肠刮肚也寻找不出来。
外面匆匆过来一名下人，引着杨光先走了进来。杨光先递给石荆蔓一张药方，“我已经给朱公子施完针了。照此方抓药，连吃五幅，静养几天应该就可以了。老夫要回诊所，先告辞了。”
“多谢杨先生。”石荆蔓收起药方，施了一礼。
王美菊站起来，走到石荆蔓身旁，“朱公子怎么啦？”
石荆蔓眉头微促，“昨天晚上回来之后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忽然右肩膀痛得厉害。”
“杨先生怎么说？”
“他说，可能是凉风入侵导致筋脉收缩引起的。”石荆蔓叹了口气。“这孩子，最近很不省心。”
“我哪里不省心了。”朱义白跨了进来，“你们不让我拜师，我就不拜师，我多听话，是不是，娘？”
“你爹不让你外出，你不还是偷偷地往外跑？”
“我爹不让我外出，是不想让我拜师，那我不拜师了，自然就可以外出了。”朱义白分辨道。
“施了针，好些了吗？”石荆蔓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这个事儿，忙岔开话题道。
朱义白活动了一下肩膀，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管个屁用，一动还是痛的厉害。”
王美菊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连忙抢道，“我倒认识一个人，说不定能治公子的痛呢。”
“江宁除了杨光先，哪里还有好大夫？”
王美菊压低声音道，“昨天，我肚子痛的要命，那人两针下去就不痛了。那暗香汤，也是我从她那里求来的。”
石荆蔓暗暗一惊，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你说的莫不是王锡琛，我那表妹夫？”
王美菊猜中了她的心思，她扯谎道，“那倒不是，是一个年轻人。我敢打保票，只要她肯施针，绝对保好。”
朱义白见她偷偷摸摸的样子，赶紧提醒道，“王大娘，有些事儿可不能乱说。”
王美菊知他说的是什么事，赶紧说道，“啊哟，朱公子，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有些事儿我自然不会乱说。但这个事儿，我可没撒谎。再说了，就是不管用，扎两针，也总比公子这样痛着强吧？”
“王大娘说的有理。咱们就跟着王大娘去试试吧。”石荆蔓率先站起来，走了出去。
朱义白拽了拽王美菊的衣袖。王美菊会意，把脚步慢下来。
“你不要说露了嘴。”朱义白压低声音道。
“放心，朱大公子。”她小声笑道，“我现在可是王姑娘的合伙人了。”
“合伙人？”朱义白一怔，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德卿学馆门口。王美菊抬头一看，德卿学馆的牌子已经换成了“德卿堂”。她放下心来，心里想，这姑娘手脚还真是麻利，倒省了我一番口舌了。
石荆蔓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变化。她跟着王美菊推门走了进来。一楼没有一个人，只似乎帘子后面有些动静。王美菊示意他们等一下，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王贞仪一身男装，嘴上还粘了两撇胡子，要不仔细瞧，倒也瞧不出什么不对。
“姑娘，你手脚倒麻利地很呢。”王美菊悄声说。
“我这不是按王大娘的吩咐来的吗？”
“我给你带来一个病人。你好好给他瞧瞧，要是瞧好了。那我可有吹嘘的资本了。”
“那让他进来吧。”王贞仪粗着嗓子，提高声音道。
王美菊伸手拦住下人们，“你们都在外面等着，这一窝蜂地都跑进来，那还不耽误事儿。”
朱义白瞪大了眼睛，直盯着王贞仪。虽然她换了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你……”
王贞仪也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朱义白。她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粗着嗓子说道，“公子，哪里不舒服？”
朱义白活动了一下右肩膀，用手指指肩胛骨，“那里面。”
“感觉怎么痛法？”
朱义白扬起头，想了一会儿，“很沉，感觉像扛着一个麻袋。”
王贞仪点点头，“手伸出来。”
三根温热的手指搭上了朱义白的手腕，朱义白脸上一红，那手指柔若无骨，只觉滑腻轻痒，哪里还能感觉到痛？
王贞仪皱眉道，“内里没有什么问题，当是外伤所致。公子最近有没有用大力，比如拉强弓什么的？”
朱义白心里暗笑，嘴上却说，“今天上午起床后，想射射箭，弓就拉了一半，那痛突然就跑来了，拉不下去了。”
“转过身去。两只手往前撑一撑。”王贞仪等他转过身，快速地撩起他的外衣，露出他的两个肩膀。朱义白闹了个大红脸，但心里却荡漾着别样的情感。
王贞仪用拇指掐着他的肩胛骨下方，用力按了一下。
朱义白啊的一声大叫，禁不住叫道，“你倒是轻点呀。”
“别动。”
王贞仪取出两根细针，一左一右扎在他的手上。然后，又掏出一根粗的三棱针，快速地在按的地方点破皮肤，手指一捏，几滴血便涌了出来。她用纸擦掉，手上却没停，拿出个拨罐，点了一张纸扔了进去，待纸燃尽，猛地扣在扎破的地方。
她松一口气，“等一会儿，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石荆蔓半信半疑地问道，“先生，这个真得管用？”
“一会儿就知道了。”王贞仪平静地说。
事关儿子的病，石荆蔓也不敢再问。直觉那时间过得很慢。王贞仪拿出一个罐子，递给王美菊，“王大娘，这是须问汤，你帮忙招待一下朱夫人。”
王美菊眼里直冒出贪婪的光来，她觉得王贞仪有些太大方了，好东西不能这么快就掏出来。但当着石荆蔓的面，她也不好反驳。只好接过来，引着石荆蔓到了外面。
那须问汤略黄，甜甜的，有一股丁香的清淡。入口后，经过舌根时，略有点涩，待得咽下去后，直觉口内生津，无比的舒畅。
朱义白小声说，“这也是你安排的？”
“我哪里知道你病了？”
“那我这病是怎么搞的？”
“说出来不值一提。”王贞仪低声笑道，“你就是拉弓前没有活动筋骨，拉的时候又有些用力过猛，拉伤了膏盲穴。平常还好，待隔的时间长了，便会突然发作。如此而已。”
“那还不是怪你没有教我射箭？”朱义白佯装生气道。
“嘘。等你好了，我就慢慢教你射箭的要领。”
“这还差不多。”朱义白调笑道，“我倒是希望一直痛下去。”
王贞仪开始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脸不禁一红，“你信不信我一针就把你扎哑巴了？”
朱义白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贞仪替他起了拔罐，用纸拭去背上的血，“你试试，如何？”
朱义白活动了一下肩膀，兴奋地叫道，“真的不痛了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石荆蔓闻声走了进来，斥道，“义白，你说话也不讲个礼数。”
朱义白压着笑，向王贞仪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施针。”
“还需要吃点药吗？”王荆蔓问道。
“那倒也不用。”王贞仪答道，“这两天，朱公子不要再射箭了。等休养半月左右，再玩也不迟。”
石荆蔓施了一礼，“多谢先生。那诊金我随后奉上。”
“好说。”王贞仪简单地说，“不送。”
石荆蔓走出门，在门边停下来，问王美菊道，“王大娘，这位先生是什么来头？”
王美菊笑道，“我一直没问。”
石荆蔓知道她不愿说，也不再强求。她伸手把诊金递给王美菊，“请你转给先生。”
王美菊回到屋内，转到帘子后面，高兴地叫道，“姑娘，昨天我还怀疑你误打误撞，这下，我可真相信了。”
“王大娘小瞧我了。”
“是是是。这是老身的不对。”王美菊点头哈腰，“姑娘，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方。这个汤，那个汤的，随手就往外拿。咱们得一点儿一点儿地吊他们的胃口。”
“王大娘，你怕是钻钱眼里了吧？”詹枚站在楼梯上，讥笑道。
“哎，秀才，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痛。这房子，这些家伙什，哪一样不得用钱？你瞧不起孔方兄，怎么还到处借钱？”
詹枚被她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我不跟你争辩。”
“那是大娘我说的有理。”王美菊转头笑着问，“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姑娘。”
王贞仪嫣然一笑，“大娘说的是。”
“今天真是太顺利了。本来觉得能说服石荆蔓就行了，没想到还带上了朱义白。这可比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更有说服力。这事儿，我得赶紧出去吆喝吆喝。”
“王大娘，那诊金不能收这么多。”
“我晓得。咱们只要比对面的老杨头低就行了。遇上困难的，咱就免费。你看可好？”
“大娘菩萨心肠呢。”王贞仪夸赞道。
王美菊心中从未有这样的舒服，她感叹一声道，“唉。没想到做好事，心里这么爽快。”
说罢，她扭着腰就出去了。
她心里舒坦，这小曲也哼的有劲了，这脚步也迈得轻快了。仿佛正如她说，真是回到姑娘时期了。
大街上的人比平日里少。大家应该都忙着夏收去了。每一个擦身而过的人都微笑着跟她打招呼。王美菊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顿觉那大街都比平日里亮堂，即便那些揶揄之词，都显得那么充满善意。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秀才居然怀疑我的用心。我王美菊是那样的人吗？真是秀才的心眼，比针鼻还小。她心里暗笑，一路冲朱丰华的大宅而来。
石荆蔓有些心不在焉，她引着王美菊坐下来，说道，“王大娘，今日来，有什么事？”
见她这态度，王美菊颇有些不舒服，但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怎么没见朱公子？”
“王大娘也不用着急，小儿的婚事，自然少不了王大娘当媒人，那谢礼也肯定是最丰厚的。”
“朱夫人说哪里话。我可不是冲着那谢礼来的。”
“那你今天来，所为何事？”
“我今天是专门来孝敬朱夫人的。”王美菊卖着关子。
“孝敬我的？”石荆蔓心里哼了一声，但碍于面子，她还是吩咐下人看茶。
王美菊摆摆手，“朱夫人，今天就喝我带的茶吧。”
她从怀里换出一瓶暗香汤，站起来，小心地挑了三朵放进茶碗，又要了蜂蜜，加到碗里。她从下人手里接过水壶，笑着说，“朱夫人，您瞧一瞧，我给您变个魔术。”
石荆蔓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
王美菊缓缓注入滚水。那水所到之处，碗中的花次第绽开，屋中顿时弥漫了清香之气。
石荆蔓张大了眼睛，心中也不禁暗暗称奇。
“这是什么茶？”她不动声色地问。
“夫人，这不是茶，这叫暗香汤。”王美菊美滋滋地答道，“这汤可是大有来头，咱们女人要喝了呀，皮肤会变得水嫩溜滑，越变越年轻呢。”
石荆蔓端起来，喝了一小口，体会了一下味道，说，“清香幽远，味道确实上乘。但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
王美菊一拍胸脯，“我哪敢骗朱夫人呢？你看我的脸，是不是比往日要好了很多。我喝了之后，觉得不错，这心里呀，惦记着您，这才求爷爷告奶奶又要了一瓶，专门来孝敬您的。”
“王大娘有心了。”石荆蔓又喝了一口，这次她仔细体会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应该是梅花吧？”
王美菊一竖大拇指，“这江宁也就朱夫人见多识广。不瞒您说，这汤名呢，也大有讲究。来自宋代一道诗，叫什么来着，暗香什么，你看我这脑子，没文化就是不行啊。”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石荆蔓微笑道，心里有无比的受用。
“对对对。就是这首。”王美菊把桌子上的瓶子往前一推，“还请朱夫人笑纳。”
石荆蔓放下盖碗，脸上漾着笑意，“王大娘怕是还有别的事吧？”
王美菊摇摇手，“这次真没有。就是给您送这个暗香汤。”
“那如此，多谢了。”石荆蔓吩咐道，“给王大娘包个红包。”
“不用不用。”王美菊嘴上说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要是朱夫人喜欢，喝完了再吩咐人通知我一声，我自当给朱夫人送来。只是这汤原本也有些贵……”
“这个你放心，我会按原价买，当然也少不了王大娘的辛苦钱。”石荆蔓微笑道。
“还是夫人懂我心思。”王美菊还想找几句雅词来拍拍马屁，但硬是搜肠刮肚也寻找不出来。
外面匆匆过来一名下人，引着杨光先走了进来。杨光先递给石荆蔓一张药方，“我已经给朱公子施完针了。照此方抓药，连吃五幅，静养几天应该就可以了。老夫要回诊所，先告辞了。”
“多谢杨先生。”石荆蔓收起药方，施了一礼。
王美菊站起来，走到石荆蔓身旁，“朱公子怎么啦？”
石荆蔓眉头微促，“昨天晚上回来之后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忽然右肩膀痛得厉害。”
“杨先生怎么说？”
“他说，可能是凉风入侵导致筋脉收缩引起的。”石荆蔓叹了口气。“这孩子，最近很不省心。”
“我哪里不省心了。”朱义白跨了进来，“你们不让我拜师，我就不拜师，我多听话，是不是，娘？”
“你爹不让你外出，你不还是偷偷地往外跑？”
“我爹不让我外出，是不想让我拜师，那我不拜师了，自然就可以外出了。”朱义白分辨道。
“施了针，好些了吗？”石荆蔓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这个事儿，忙岔开话题道。
朱义白活动了一下肩膀，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管个屁用，一动还是痛的厉害。”
王美菊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连忙抢道，“我倒认识一个人，说不定能治公子的痛呢。”
“江宁除了杨光先，哪里还有好大夫？”
王美菊压低声音道，“昨天，我肚子痛的要命，那人两针下去就不痛了。那暗香汤，也是我从她那里求来的。”
石荆蔓暗暗一惊，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你说的莫不是王锡琛，我那表妹夫？”
王美菊猜中了她的心思，她扯谎道，“那倒不是，是一个年轻人。我敢打保票，只要她肯施针，绝对保好。”
朱义白见她偷偷摸摸的样子，赶紧提醒道，“王大娘，有些事儿可不能乱说。”
王美菊知他说的是什么事，赶紧说道，“啊哟，朱公子，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有些事儿我自然不会乱说。但这个事儿，我可没撒谎。再说了，就是不管用，扎两针，也总比公子这样痛着强吧？”
“王大娘说的有理。咱们就跟着王大娘去试试吧。”石荆蔓率先站起来，走了出去。
朱义白拽了拽王美菊的衣袖。王美菊会意，把脚步慢下来。
“你不要说露了嘴。”朱义白压低声音道。
“放心，朱大公子。”她小声笑道，“我现在可是王姑娘的合伙人了。”
“合伙人？”朱义白一怔，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德卿学馆门口。王美菊抬头一看，德卿学馆的牌子已经换成了“德卿堂”。她放下心来，心里想，这姑娘手脚还真是麻利，倒省了我一番口舌了。
石荆蔓没有来过这里，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变化。她跟着王美菊推门走了进来。一楼没有一个人，只似乎帘子后面有些动静。王美菊示意他们等一下，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王贞仪一身男装，嘴上还粘了两撇胡子，要不仔细瞧，倒也瞧不出什么不对。
“姑娘，你手脚倒麻利地很呢。”王美菊悄声说。
“我这不是按王大娘的吩咐来的吗？”
“我给你带来一个病人。你好好给他瞧瞧，要是瞧好了。那我可有吹嘘的资本了。”
“那让他进来吧。”王贞仪粗着嗓子，提高声音道。
王美菊伸手拦住下人们，“你们都在外面等着，这一窝蜂地都跑进来，那还不耽误事儿。”
朱义白瞪大了眼睛，直盯着王贞仪。虽然她换了装，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你……”
王贞仪也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朱义白。她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粗着嗓子说道，“公子，哪里不舒服？”
朱义白活动了一下右肩膀，用手指指肩胛骨，“那里面。”
“感觉怎么痛法？”
朱义白扬起头，想了一会儿，“很沉，感觉像扛着一个麻袋。”
王贞仪点点头，“手伸出来。”
三根温热的手指搭上了朱义白的手腕，朱义白脸上一红，那手指柔若无骨，只觉滑腻轻痒，哪里还能感觉到痛？
王贞仪皱眉道，“内里没有什么问题，当是外伤所致。公子最近有没有用大力，比如拉强弓什么的？”
朱义白心里暗笑，嘴上却说，“今天上午起床后，想射射箭，弓就拉了一半，那痛突然就跑来了，拉不下去了。”
“转过身去。两只手往前撑一撑。”王贞仪等他转过身，快速地撩起他的外衣，露出他的两个肩膀。朱义白闹了个大红脸，但心里却荡漾着别样的情感。
王贞仪用拇指掐着他的肩胛骨下方，用力按了一下。
朱义白啊的一声大叫，禁不住叫道，“你倒是轻点呀。”
“别动。”
王贞仪取出两根细针，一左一右扎在他的手上。然后，又掏出一根粗的三棱针，快速地在按的地方点破皮肤，手指一捏，几滴血便涌了出来。她用纸擦掉，手上却没停，拿出个拨罐，点了一张纸扔了进去，待纸燃尽，猛地扣在扎破的地方。
她松一口气，“等一会儿，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石荆蔓半信半疑地问道，“先生，这个真得管用？”
“一会儿就知道了。”王贞仪平静地说。
事关儿子的病，石荆蔓也不敢再问。直觉那时间过得很慢。王贞仪拿出一个罐子，递给王美菊，“王大娘，这是须问汤，你帮忙招待一下朱夫人。”
王美菊眼里直冒出贪婪的光来，她觉得王贞仪有些太大方了，好东西不能这么快就掏出来。但当着石荆蔓的面，她也不好反驳。只好接过来，引着石荆蔓到了外面。
那须问汤略黄，甜甜的，有一股丁香的清淡。入口后，经过舌根时，略有点涩，待得咽下去后，直觉口内生津，无比的舒畅。
朱义白小声说，“这也是你安排的？”
“我哪里知道你病了？”
“那我这病是怎么搞的？”
“说出来不值一提。”王贞仪低声笑道，“你就是拉弓前没有活动筋骨，拉的时候又有些用力过猛，拉伤了膏盲穴。平常还好，待隔的时间长了，便会突然发作。如此而已。”
“那还不是怪你没有教我射箭？”朱义白佯装生气道。
“嘘。等你好了，我就慢慢教你射箭的要领。”
“这还差不多。”朱义白调笑道，“我倒是希望一直痛下去。”
王贞仪开始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脸不禁一红，“你信不信我一针就把你扎哑巴了？”
朱义白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贞仪替他起了拔罐，用纸拭去背上的血，“你试试，如何？”
朱义白活动了一下肩膀，兴奋地叫道，“真的不痛了呢。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石荆蔓闻声走了进来，斥道，“义白，你说话也不讲个礼数。”
朱义白压着笑，向王贞仪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施针。”
“还需要吃点药吗？”王荆蔓问道。
“那倒也不用。”王贞仪答道，“这两天，朱公子不要再射箭了。等休养半月左右，再玩也不迟。”
石荆蔓施了一礼，“多谢先生。那诊金我随后奉上。”
“好说。”王贞仪简单地说，“不送。”
石荆蔓走出门，在门边停下来，问王美菊道，“王大娘，这位先生是什么来头？”
王美菊笑道，“我一直没问。”
石荆蔓知道她不愿说，也不再强求。她伸手把诊金递给王美菊，“请你转给先生。”
王美菊回到屋内，转到帘子后面，高兴地叫道，“姑娘，昨天我还怀疑你误打误撞，这下，我可真相信了。”
“王大娘小瞧我了。”
“是是是。这是老身的不对。”王美菊点头哈腰，“姑娘，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大方。这个汤，那个汤的，随手就往外拿。咱们得一点儿一点儿地吊他们的胃口。”
“王大娘，你怕是钻钱眼里了吧？”詹枚站在楼梯上，讥笑道。
“哎，秀才，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痛。这房子，这些家伙什，哪一样不得用钱？你瞧不起孔方兄，怎么还到处借钱？”
詹枚被她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我不跟你争辩。”
“那是大娘我说的有理。”王美菊转头笑着问，“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姑娘。”
王贞仪嫣然一笑，“大娘说的是。”
“今天真是太顺利了。本来觉得能说服石荆蔓就行了，没想到还带上了朱义白。这可比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更有说服力。这事儿，我得赶紧出去吆喝吆喝。”
“王大娘，那诊金不能收这么多。”
“我晓得。咱们只要比对面的老杨头低就行了。遇上困难的，咱就免费。你看可好？”
“大娘菩萨心肠呢。”王贞仪夸赞道。
王美菊心中从未有这样的舒服，她感叹一声道，“唉。没想到做好事，心里这么爽快。”
说罢，她扭着腰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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