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公正的华教士
教堂在江宁的东南角。从朱义白家门口向东不远，有一条巷子。巷子右边是张家大院，沿巷子走到头，便是一个小广场。教堂就立在广场后面。教堂是典型的巴罗克建筑，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的西边，是华若望的办公室。
朱义白轻车熟路，他径自上了三楼，推开华若望的办公室。
华若望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他见朱义白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纸，向朱义白展示。
“义白，正好你来了。看看我写得咋样？”
“华老师，你那硬笔好好地不用，练什么毛笔字？再说，我哪里知道好坏？”
“要了解华夏，就要练习毛笔字。”华若望把纸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毛笔虽一个笔头，但可八面出锋，可软可硬，可粗可细，这变化多端的性格就像华夏人一样。”
“华老师，华夏的事儿，你知道的还少吗？那比我都懂得多。”
“你要知道，华夏人有一句话，满招损，谦受益。”
“打住打住。”朱义白知道让他说下去，那就没完没了了。“你的头痛怎么样了？最近还发作吗？”
“老毛病了。很准时，每隔两天就来一次。”华若望揉揉太阳穴，“按你们华夏人的性格，你今天来，应该不是关心我的头痛的？”
朱义白笑笑，“老师果然是华夏通。我今天来，实际上是想请你去做公证人的。”
“你们的事，我不搀和。”华若望摇摇头，“我对你们还不完全了解，当不了公证人。”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万一你要是感兴趣呢？”
“好吧，你说什么事？”
“明天在德卿堂，杨光先和王贞仪有个比赛，看谁治病更厉害。”
“这不需要公证人。治的好病，就厉害，治不好病，就垃圾。”
“难道你不想见识见识华夏最厉害的医生？”
“你们应该叫郎中吧？”华若望微微笑道，“杨先生的医术我领教过，没有任何科学道理，不仅见效慢，也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朱义白笑道，“那是你没碰上王贞仪。”
“王贞仪？”
“你刚才不是说满招损，谦受益吗？你这态度可有点儿傲慢。”
“激将法？好，我接受了。我就去见识一下你说的王贞仪。”
朱义白笑笑，“还有一件事儿……”
华若望看看他，“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他们俩个，你是不是希望谁能赢？”
朱义白不语，只是轻轻点点头。
“NO，NO。”华若望连连摇头，“用你们华夏人的话来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不会偏向任何人。”
“你不是已经了解了华夏人的变化多端吗？”
“我不是华夏人。”华若望坚定地说，“医学关系到生命，是严谨的科学，来不得半点马虎。要不，我就不去了。”
“得得得，就当我没说。”朱义白知道他固执，不知道变通，便缓和下语气，“但你至少得公正评判，别偏向某个人吧。”
华若望笑了，“你们华夏人就是变通的太多了。我说过，科学这事儿，容不得半点私情。”
“那我就放心了。”朱义白站起来，“明天上午辰时，我在德卿堂等你。”
“我会去的。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你说的这个王什么仪。”
“王贞仪。”
朱义白转过身，径自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这才小声地骂道，“这死洋鬼子。”
秀才两不相帮，这华若望也是两不相帮，那关键就在朱丰旭身上了。不知道王美菊探出的口风是什么？朱义白有些丧气地沿着巷子往回走，他有些后悔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了。
另一边的杨光先，却是并没有朱义白的烦躁。从朱丰旭家出来，杨光先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怎么办？要是直接去德卿堂找詹枚，显然不合适，不去吧，又怕詹枚被那丫头洗了脑。
朱丰旭家的西南正对着杨光先家，他这么寻思着，不自觉地就走到了自家门前。
“舅舅。”詹枚站在门口，招呼他道。
杨光先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是阴云密布。“我不是你舅舅。”
说完，他推开詹枚，径直走了进去。詹枚见他这样子，知道他生气了，便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杨光先在院里的小亭子下坐下来，“你来干什么？”
“舅舅，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詹枚讪讪地回答。
“哼。你看你干的好事。”
“舅舅，这不关我的事儿。我一直在楼上睡觉，啥事儿我也不知道呀。”
“那丫头不是你拜的老师吗？”
詹枚知道也瞒不下去了，便承认道，“我只是跟她学习，至于诊所的事儿，我确实没有搀和。”
“鬼才相信呢。”
“舅舅，您拉扯我长大，这恩情一直在我心里。我再怎么犯糊涂，也不可能做对你不利的事儿？”詹枚急道。
杨光先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
詹枚见他脸色变化，心放了一些下来。他伸过手，先给杨光先倒上水，这才坐下来。
“上次给你放血的是不是王贞仪？”
詹枚红着脸，点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张狂。”杨光先捋了捋胡子，“原来她确有一些本事。”
“舅舅，您干吗答应跟先……王贞仪比试？”
“哼，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杨光先脸又沉下来，“自古以来，男儿建功立业，女子相夫教子，这就是大礼。这丫头又开学馆，又弄诊所，岂不是乱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那花木兰替父从军，为什么千古流传？”詹枚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孝道的极致体现。这能一样吗？”
“都是一样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糊涂。”杨光先骂道，“等比试这件事儿一了，你马上给我换老师。”
詹枚没有吭声，端起碗来喝水，掩饰自己的不满。这样的话儿，他已经听过很多了。
杨光先知他不服气，便换了温和的口吻，说道，“你爹娘走的早，就只剩下咱爷俩过日子，你可别让他们地下有知，羞对先人哪。”
“我只是跟她念书，待来年参加完考试，自然就没有关系了。”詹枚定了定神，这才说道。
杨光先知道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服他，便换了个话题，“这事儿以后再说。明天的比试，你觉得我有胜算吗？”
“这个……”詹枚不知道怎么说。
“你只管说好了，我不会生气的。”
“若论水平，舅舅怕是及不上王贞仪。”
“我会及不上她？”杨光先胡子又竖了起来。
“好好好。你比她的水平高。”詹枚赶紧改口道，“这实话呀，就是好说不好听。”
杨光先沉吟了一下，鼓足了勇气，终于说道，“明天，你这个公证人很关键。”
詹枚哭笑一下，“三个公证人呢，我就是说你厉害，又有什么用？”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杨光先捋着胡子，心里充满了喜悦，“只要你不偏向那个丫头，我就稳操胜算。”
“我不会当这个公证人的。”詹枚决定还是面对这个问题。
“你疯了？”
“舅舅。于情我得帮你，于理，我……我谁也不能帮。你是我舅舅，王贞仪是我先生。这样的难事儿，我只能避嫌。”
“我要是输了，不光是丢人现眼这么简单，咱们的活路就断了。”杨光先吼道。
詹枚站起来，愣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舅舅，我明天哪里也不会去，我就在家温习功课。”
说完，他站起来，冲杨光先鞠了一躬，就冲了出去。
杨光先长叹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这浑小子，怕是已经被那丫头迷了心窍。”
据说，朱家那小子的肩膀居然也是王贞仪治好的，自然不会向着他。跟华若望，杨光先平日里没有什么交情。更何况，华若望还是朱家那小子的老师，怕是难以说的动呀。
想到这里，杨光先禁不住有些发慌。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这才琢磨清楚一件事儿。
詹枚不参与了，对他固然不利。但公证人还有两人，他搞定了朱丰旭，至少，已经处于了不败地位。就算华若望不支持他，他和王贞仪还能打个平手。况且华若望是洋人，洋人又怎么懂华夏的国粹呢。事后，他可以宣称洋人不懂华夏的医术，这又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
想到这一层，杨光先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事前再准备一下。那个丫头，不能小觑了。谁知道她动的是什么心思？
朱义白轻车熟路，他径自上了三楼，推开华若望的办公室。
华若望正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他见朱义白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纸，向朱义白展示。
“义白，正好你来了。看看我写得咋样？”
“华老师，你那硬笔好好地不用，练什么毛笔字？再说，我哪里知道好坏？”
“要了解华夏，就要练习毛笔字。”华若望把纸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毛笔虽一个笔头，但可八面出锋，可软可硬，可粗可细，这变化多端的性格就像华夏人一样。”
“华老师，华夏的事儿，你知道的还少吗？那比我都懂得多。”
“你要知道，华夏人有一句话，满招损，谦受益。”
“打住打住。”朱义白知道让他说下去，那就没完没了了。“你的头痛怎么样了？最近还发作吗？”
“老毛病了。很准时，每隔两天就来一次。”华若望揉揉太阳穴，“按你们华夏人的性格，你今天来，应该不是关心我的头痛的？”
朱义白笑笑，“老师果然是华夏通。我今天来，实际上是想请你去做公证人的。”
“你们的事，我不搀和。”华若望摇摇头，“我对你们还不完全了解，当不了公证人。”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万一你要是感兴趣呢？”
“好吧，你说什么事？”
“明天在德卿堂，杨光先和王贞仪有个比赛，看谁治病更厉害。”
“这不需要公证人。治的好病，就厉害，治不好病，就垃圾。”
“难道你不想见识见识华夏最厉害的医生？”
“你们应该叫郎中吧？”华若望微微笑道，“杨先生的医术我领教过，没有任何科学道理，不仅见效慢，也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朱义白笑道，“那是你没碰上王贞仪。”
“王贞仪？”
“你刚才不是说满招损，谦受益吗？你这态度可有点儿傲慢。”
“激将法？好，我接受了。我就去见识一下你说的王贞仪。”
朱义白笑笑，“还有一件事儿……”
华若望看看他，“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他们俩个，你是不是希望谁能赢？”
朱义白不语，只是轻轻点点头。
“NO，NO。”华若望连连摇头，“用你们华夏人的话来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不会偏向任何人。”
“你不是已经了解了华夏人的变化多端吗？”
“我不是华夏人。”华若望坚定地说，“医学关系到生命，是严谨的科学，来不得半点马虎。要不，我就不去了。”
“得得得，就当我没说。”朱义白知道他固执，不知道变通，便缓和下语气，“但你至少得公正评判，别偏向某个人吧。”
华若望笑了，“你们华夏人就是变通的太多了。我说过，科学这事儿，容不得半点私情。”
“那我就放心了。”朱义白站起来，“明天上午辰时，我在德卿堂等你。”
“我会去的。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你说的这个王什么仪。”
“王贞仪。”
朱义白转过身，径自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这才小声地骂道，“这死洋鬼子。”
秀才两不相帮，这华若望也是两不相帮，那关键就在朱丰旭身上了。不知道王美菊探出的口风是什么？朱义白有些丧气地沿着巷子往回走，他有些后悔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了。
另一边的杨光先，却是并没有朱义白的烦躁。从朱丰旭家出来，杨光先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怎么办？要是直接去德卿堂找詹枚，显然不合适，不去吧，又怕詹枚被那丫头洗了脑。
朱丰旭家的西南正对着杨光先家，他这么寻思着，不自觉地就走到了自家门前。
“舅舅。”詹枚站在门口，招呼他道。
杨光先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是阴云密布。“我不是你舅舅。”
说完，他推开詹枚，径直走了进去。詹枚见他这样子，知道他生气了，便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杨光先在院里的小亭子下坐下来，“你来干什么？”
“舅舅，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詹枚讪讪地回答。
“哼。你看你干的好事。”
“舅舅，这不关我的事儿。我一直在楼上睡觉，啥事儿我也不知道呀。”
“那丫头不是你拜的老师吗？”
詹枚知道也瞒不下去了，便承认道，“我只是跟她学习，至于诊所的事儿，我确实没有搀和。”
“鬼才相信呢。”
“舅舅，您拉扯我长大，这恩情一直在我心里。我再怎么犯糊涂，也不可能做对你不利的事儿？”詹枚急道。
杨光先脸色缓和了一些，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
詹枚见他脸色变化，心放了一些下来。他伸过手，先给杨光先倒上水，这才坐下来。
“上次给你放血的是不是王贞仪？”
詹枚红着脸，点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张狂。”杨光先捋了捋胡子，“原来她确有一些本事。”
“舅舅，您干吗答应跟先……王贞仪比试？”
“哼，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杨光先脸又沉下来，“自古以来，男儿建功立业，女子相夫教子，这就是大礼。这丫头又开学馆，又弄诊所，岂不是乱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那花木兰替父从军，为什么千古流传？”詹枚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孝道的极致体现。这能一样吗？”
“都是一样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糊涂。”杨光先骂道，“等比试这件事儿一了，你马上给我换老师。”
詹枚没有吭声，端起碗来喝水，掩饰自己的不满。这样的话儿，他已经听过很多了。
杨光先知他不服气，便换了温和的口吻，说道，“你爹娘走的早，就只剩下咱爷俩过日子，你可别让他们地下有知，羞对先人哪。”
“我只是跟她念书，待来年参加完考试，自然就没有关系了。”詹枚定了定神，这才说道。
杨光先知道一时半会儿很难说服他，便换了个话题，“这事儿以后再说。明天的比试，你觉得我有胜算吗？”
“这个……”詹枚不知道怎么说。
“你只管说好了，我不会生气的。”
“若论水平，舅舅怕是及不上王贞仪。”
“我会及不上她？”杨光先胡子又竖了起来。
“好好好。你比她的水平高。”詹枚赶紧改口道，“这实话呀，就是好说不好听。”
杨光先沉吟了一下，鼓足了勇气，终于说道，“明天，你这个公证人很关键。”
詹枚哭笑一下，“三个公证人呢，我就是说你厉害，又有什么用？”
“那你就不用操心了。”杨光先捋着胡子，心里充满了喜悦，“只要你不偏向那个丫头，我就稳操胜算。”
“我不会当这个公证人的。”詹枚决定还是面对这个问题。
“你疯了？”
“舅舅。于情我得帮你，于理，我……我谁也不能帮。你是我舅舅，王贞仪是我先生。这样的难事儿，我只能避嫌。”
“我要是输了，不光是丢人现眼这么简单，咱们的活路就断了。”杨光先吼道。
詹枚站起来，愣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舅舅，我明天哪里也不会去，我就在家温习功课。”
说完，他站起来，冲杨光先鞠了一躬，就冲了出去。
杨光先长叹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这浑小子，怕是已经被那丫头迷了心窍。”
据说，朱家那小子的肩膀居然也是王贞仪治好的，自然不会向着他。跟华若望，杨光先平日里没有什么交情。更何况，华若望还是朱家那小子的老师，怕是难以说的动呀。
想到这里，杨光先禁不住有些发慌。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叫，这才琢磨清楚一件事儿。
詹枚不参与了，对他固然不利。但公证人还有两人，他搞定了朱丰旭，至少，已经处于了不败地位。就算华若望不支持他，他和王贞仪还能打个平手。况且华若望是洋人，洋人又怎么懂华夏的国粹呢。事后，他可以宣称洋人不懂华夏的医术，这又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
想到这一层，杨光先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事前再准备一下。那个丫头，不能小觑了。谁知道她动的是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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