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道场
等到王大锥把事儿都干完，再慢慢悠悠走出林子，已经差不多算是过了正午。
王大锥是个心大的，虽然安稳了这么些年，突然被仇家找上了门，但一时之间也并无觉得担惊受怕，哪怕那群人的背后有着玄苍剑派的影子。
在他看来，只要没有那种在江湖上极少露面的宗师境出手，那他王大锥基本上可以在大素这片对武夫限制颇多的江湖上横着走。
王大锥双手抱头，姿态悠闲走在乡间小路上，村子里人烟虽然算不上多，但也算不上稀少，总的加起来，两百多户还是有的，屋舍之间错落有致如星罗棋布，在这绿水青山间呈现出一派安静祥和景象。
突然，一道人影从他身后跃起，伸手拍向了王大锥的后肩，打断了王大锥的闲情逸致。
是一个男孩，早上才见面分别不久的男孩。
程念也不客气，就这么定定站在王大锥身边，笑着开口，“大锥兄弟，真巧啊，又见面了。”
王大锥回过头，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男孩，只不过想着他会来找自己，也就没先开口。
程念仿佛自来熟一般绕到王大锥身边，倒退而走，“对了，大锥兄弟，你不是说等到下次见面就跟我说官银的事儿么？现在不就是下次了？找个地方坐坐？”
王大锥闻言，也没拒绝，只是点头，说了个“行”字，随后，便一言不发，转身向着那横插整个村子的河面走去，程念也有样学样，跟在剑客身边，来到河岸边盘膝坐下。
“跟你先讲讲我过去的事吧，这些事我还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并且我在来这里之前，可以说是独来独往，也很少跟人提起，所以，你应该是第一个听我故事的人。”
“她呢？你跟她也没说过这些事么。”程念手掌托住下巴，胳膊压在膝盖上，像一个耐心等待的听众。
“没有。”王大锥摇头否定，他知道男孩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稍作思量便又开口，“她相信我，所以也就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来历。”
“那我呢？我也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
“不过，比起相信你，我现在，其实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你今天早上……上山，干什么去了？”
程念将被手掌托住的脸庞微微便宜，目光落在王大锥脸上，想从剑客的表情中看到些什么，“我知道，多年前猎户死在山上，村子里都在传是被老虎咬死的，而就在那之后，你行事反常的经常往山上跑，自那以后，山里便再也没有传出有虎患的消息，所以，我推测，山里那头老虎，应该是被你打死了。毕竟，身为剑客，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也算件好事。”
“但这次呢？这次可没有村民传出消息，说山上又闹了老虎，那么……你身上的血腥味，怎么解释？”
“别告诉我，你又去打老虎了。”
程念微眯着眼，在王大锥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王大锥愣愣看向河面，心中微叹一声。
程念只是点头，也不顾忌王大锥的感受，“当然，我又不是李钰，不会对你的话保持无条件信任。”
眉头紧缩，王大锥犹豫再三，还是没打算把这趟出门的真实目的讲给男孩听，毕竟，要是谁边上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突然来一句，我今儿早上杀人了，而且是三个，任谁也接受不了。
他稍一低头，只说半句真话，“出了一趟门，见了一些人，了却了一段恩怨。”
“然后你和他们起了争执，刀剑相向？”程念睁大眼睛，看向王大锥，“他们呢？没事吧？都走了么？”
王大锥没有回话。
“也好，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到时候他们再找上门，我再帮你说道说道，话聊开了，没什么过不去的。”程念见他不作声，继续出言安慰道。
“放心吧，已经打发他们走了，我见他们走的时候挺开心的，以后应该不会找我麻烦。”
王大锥出言让男孩放宽心，在他看来，没见过血的男孩，并不会往那种极端的方向猜。
然而，此刻，有一个幽灵，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男孩的背后。
是程小年。
他趴在程念背后，双手环抱住男孩的脖颈，斜眼望向王大锥，在男孩耳边沉声道：“不，他在撒谎。”
“他去……杀人了。”
程念猛然偏过头，死死望向王大锥。
却发现，王大锥此刻也正死死盯着自己的侧脸。
他忽然一愣。
程小年也是忽然一愣。
气氛突然开始诡异了起来。
因为，现在王大锥的目光，死死盯住的……
是程小年的所在之处。
剑客看到了幽灵。
“喂，我记得，你是不是问过我，能不能看到你身边的那个鬼玩意？”
程念一时语塞。
“现在，我，看到他了。”
剑客双手拢入袖中，其中一只作握剑状的手在袖中，悄然拧转。
准备拔剑。
“嘶……”漆黑的眸子见到王大锥藏在袖中双手的小动作，程小年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心剑么……有意思……
因为短暂借取心剑的力量，从而导致身体五感六识异于常人，所以能暂时灵视，视常人所不得见么。”
“有意思。”
程小年缓缓抬起手掌，五指如钩，对准王大锥的头颅。
而恰在此刻，随着程小年的抬手，一场事先没有乌云聚集的雨，冲刷而下。
雨幕淅淅沥沥，将此方山河笼罩其中。
这是程小年的手段，他所造就的……能洗去人记忆的雨水。
王大锥向着那个看不出深浅的鬼祟猝然拔剑，扭头朝不远处的男孩爆喝一声，“你先走！”
程念终于回过神来，骤然跃起，向着边上的空地扑开。
王大锥高高跃起，手中的剑重重劈下。
这一幕落在男孩眼中，只给他留下不曾出现过的错愕。
原来，王大锥，真的是个剑客啊。
画面，于此刻定格。
王大锥的剑，没有落下，男孩仰起的脸庞，带着震惊。
毫无征兆落下的雨滴，也悬停在空中，仿佛时间，在此刻被凝固住。
只有原本伸手打算抹去王大锥和男孩这段记忆的程小年，忽然收手盖上了自己脸颊，开始使劲搓揉，“唉，真是麻烦啊……
早知道，该先做掉你的。”
程小年似乎在自言自语。
只不过，在定格的雨幕中，有一个老人，撑着伞，一步一个脚印，向着这里走来。
只不过，在这停止下落的雨幕中，老人的伞，似乎没有了意义，因为，雨滴不动，但是老人的迈步前行，会让自己的身体，撞向凝在半空中的雨滴。
但是老人毫不在意，随着他的前行，那些雨珠似乎活过来般，向着他的两侧自发分流涌动，避开着老人的前进路线。
老人几步迈出，眨眼间，便从视线远处的一头，来到程念身侧。
他将手中未沾湿分毫显得有点多余的伞，于身前缓缓合拢，随手甩了两下，然后，变戏法似的收入袖中。
他视线抬起，望向那个寄宿在自己这个新收的关门弟子身上多年的幽灵，神色平静，“前辈这凝固时空，呼风唤雨的手段，真是令晚辈大开眼界啊。我还在想，前辈不出手，可以一直忍到什么时候。”
“老家伙，别管闲事，会死的。”
程小年不甘示弱，微微仰头，出言威胁。
“哦？试试？”老人心不在焉，冷笑出声，伸出手掌在身前做出一个托掌天穹的动作。
于是，整个村庄，整个縠州城，整个大素，似乎有一面无形的镜像翻转，于顷刻间，将整片国土，化作了老人的……
道场。
王大锥是个心大的，虽然安稳了这么些年，突然被仇家找上了门，但一时之间也并无觉得担惊受怕，哪怕那群人的背后有着玄苍剑派的影子。
在他看来，只要没有那种在江湖上极少露面的宗师境出手，那他王大锥基本上可以在大素这片对武夫限制颇多的江湖上横着走。
王大锥双手抱头，姿态悠闲走在乡间小路上，村子里人烟虽然算不上多，但也算不上稀少，总的加起来，两百多户还是有的，屋舍之间错落有致如星罗棋布，在这绿水青山间呈现出一派安静祥和景象。
突然，一道人影从他身后跃起，伸手拍向了王大锥的后肩，打断了王大锥的闲情逸致。
是一个男孩，早上才见面分别不久的男孩。
程念也不客气，就这么定定站在王大锥身边，笑着开口，“大锥兄弟，真巧啊，又见面了。”
王大锥回过头，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男孩，只不过想着他会来找自己，也就没先开口。
程念仿佛自来熟一般绕到王大锥身边，倒退而走，“对了，大锥兄弟，你不是说等到下次见面就跟我说官银的事儿么？现在不就是下次了？找个地方坐坐？”
王大锥闻言，也没拒绝，只是点头，说了个“行”字，随后，便一言不发，转身向着那横插整个村子的河面走去，程念也有样学样，跟在剑客身边，来到河岸边盘膝坐下。
“跟你先讲讲我过去的事吧，这些事我还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并且我在来这里之前，可以说是独来独往，也很少跟人提起，所以，你应该是第一个听我故事的人。”
“她呢？你跟她也没说过这些事么。”程念手掌托住下巴，胳膊压在膝盖上，像一个耐心等待的听众。
“没有。”王大锥摇头否定，他知道男孩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稍作思量便又开口，“她相信我，所以也就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来历。”
“那我呢？我也可以相信你吗？”
“当然，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
“不过，比起相信你，我现在，其实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你今天早上……上山，干什么去了？”
程念将被手掌托住的脸庞微微便宜，目光落在王大锥脸上，想从剑客的表情中看到些什么，“我知道，多年前猎户死在山上，村子里都在传是被老虎咬死的，而就在那之后，你行事反常的经常往山上跑，自那以后，山里便再也没有传出有虎患的消息，所以，我推测，山里那头老虎，应该是被你打死了。毕竟，身为剑客，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也算件好事。”
“但这次呢？这次可没有村民传出消息，说山上又闹了老虎，那么……你身上的血腥味，怎么解释？”
“别告诉我，你又去打老虎了。”
程念微眯着眼，在王大锥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王大锥愣愣看向河面，心中微叹一声。
程念只是点头，也不顾忌王大锥的感受，“当然，我又不是李钰，不会对你的话保持无条件信任。”
眉头紧缩，王大锥犹豫再三，还是没打算把这趟出门的真实目的讲给男孩听，毕竟，要是谁边上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突然来一句，我今儿早上杀人了，而且是三个，任谁也接受不了。
他稍一低头，只说半句真话，“出了一趟门，见了一些人，了却了一段恩怨。”
“然后你和他们起了争执，刀剑相向？”程念睁大眼睛，看向王大锥，“他们呢？没事吧？都走了么？”
王大锥没有回话。
“也好，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到时候他们再找上门，我再帮你说道说道，话聊开了，没什么过不去的。”程念见他不作声，继续出言安慰道。
“放心吧，已经打发他们走了，我见他们走的时候挺开心的，以后应该不会找我麻烦。”
王大锥出言让男孩放宽心，在他看来，没见过血的男孩，并不会往那种极端的方向猜。
然而，此刻，有一个幽灵，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男孩的背后。
是程小年。
他趴在程念背后，双手环抱住男孩的脖颈，斜眼望向王大锥，在男孩耳边沉声道：“不，他在撒谎。”
“他去……杀人了。”
程念猛然偏过头，死死望向王大锥。
却发现，王大锥此刻也正死死盯着自己的侧脸。
他忽然一愣。
程小年也是忽然一愣。
气氛突然开始诡异了起来。
因为，现在王大锥的目光，死死盯住的……
是程小年的所在之处。
剑客看到了幽灵。
“喂，我记得，你是不是问过我，能不能看到你身边的那个鬼玩意？”
程念一时语塞。
“现在，我，看到他了。”
剑客双手拢入袖中，其中一只作握剑状的手在袖中，悄然拧转。
准备拔剑。
“嘶……”漆黑的眸子见到王大锥藏在袖中双手的小动作，程小年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心剑么……有意思……
因为短暂借取心剑的力量，从而导致身体五感六识异于常人，所以能暂时灵视，视常人所不得见么。”
“有意思。”
程小年缓缓抬起手掌，五指如钩，对准王大锥的头颅。
而恰在此刻，随着程小年的抬手，一场事先没有乌云聚集的雨，冲刷而下。
雨幕淅淅沥沥，将此方山河笼罩其中。
这是程小年的手段，他所造就的……能洗去人记忆的雨水。
王大锥向着那个看不出深浅的鬼祟猝然拔剑，扭头朝不远处的男孩爆喝一声，“你先走！”
程念终于回过神来，骤然跃起，向着边上的空地扑开。
王大锥高高跃起，手中的剑重重劈下。
这一幕落在男孩眼中，只给他留下不曾出现过的错愕。
原来，王大锥，真的是个剑客啊。
画面，于此刻定格。
王大锥的剑，没有落下，男孩仰起的脸庞，带着震惊。
毫无征兆落下的雨滴，也悬停在空中，仿佛时间，在此刻被凝固住。
只有原本伸手打算抹去王大锥和男孩这段记忆的程小年，忽然收手盖上了自己脸颊，开始使劲搓揉，“唉，真是麻烦啊……
早知道，该先做掉你的。”
程小年似乎在自言自语。
只不过，在定格的雨幕中，有一个老人，撑着伞，一步一个脚印，向着这里走来。
只不过，在这停止下落的雨幕中，老人的伞，似乎没有了意义，因为，雨滴不动，但是老人的迈步前行，会让自己的身体，撞向凝在半空中的雨滴。
但是老人毫不在意，随着他的前行，那些雨珠似乎活过来般，向着他的两侧自发分流涌动，避开着老人的前进路线。
老人几步迈出，眨眼间，便从视线远处的一头，来到程念身侧。
他将手中未沾湿分毫显得有点多余的伞，于身前缓缓合拢，随手甩了两下，然后，变戏法似的收入袖中。
他视线抬起，望向那个寄宿在自己这个新收的关门弟子身上多年的幽灵，神色平静，“前辈这凝固时空，呼风唤雨的手段，真是令晚辈大开眼界啊。我还在想，前辈不出手，可以一直忍到什么时候。”
“老家伙，别管闲事，会死的。”
程小年不甘示弱，微微仰头，出言威胁。
“哦？试试？”老人心不在焉，冷笑出声，伸出手掌在身前做出一个托掌天穹的动作。
于是，整个村庄，整个縠州城，整个大素，似乎有一面无形的镜像翻转，于顷刻间，将整片国土，化作了老人的……
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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