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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木兰坊

    “就是这里了。”一个温暖的声音自然自语道。

    眼前银装素裹,好似白雪皑皑。只是这白雪似乎有些怪。

    风从冷寂的湖面吹来,吹得人有点冷,阴冷,透着一点破败且萧瑟的阴冷。

    隐约中似乎有哭泣的声音,呜咽悲凉。

    雪中站立一个年轻人,一副怪样的琴背在身后,琴身乌黑发亮,琴弦却是金色。身上衣衫单薄,短衣窄袖,不是那过冬的衣服,只有外面套着的坎肩是很好的动物皮毛制成,他的坎肩上挂满了些叫不出名字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其中一个像徽章一样的东西,微微闪亮。

    一只唢呐喇叭朝上斜插在腰间的带子上,背后的披风迎风而起,并不合时宜的经常过于潇洒地从空中飞起,直落到他头上,把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打乱。

    他好像赶了很久的路,有些风尘仆仆。

    这人长得还算清秀,五官端正,年纪也不大,不到二十,只是常年思虑过度使得眉眼间过早地有了些岁月的痕迹,身高七尺有余,双手十指末端生的老茧,应是长期弹琴拨弦所致。脚下的软皮长靴深深地踩在雪里。

    那雪花随着他的步伐翻起一片的浪花,沙沙作响。这不是普通的雪花,而是无数的圆形方孔的纸钱。

    眼前也不是普通的银装,而是白绫妆点,整个庄园的所有都被白绫裹在其中。白绫编成的白花悬于这山庄的门匾上。

    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白色,和点缀其上的黑色——大写的奠字。

    一只高挑如云的引魂幡随风轻摆。

    除了风声。

    剩下的就只有这个年轻人的脚步声了。

    不,还有女人的哭声。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人,身披重孝,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呜呜哭泣。她脸色惨白,除了哭红的眼睛便再无血色可言。也许是跪得太久了,她身子歪在一边,单手撑在地上。

    所以,现在是两个人了。

    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堂口,灵堂的堂口。

    女子并未抬头,依旧低声抽泣。两个人就这么像是静止了。

    灵堂设在了庄园的大堂,匾额上挂满了白色的菱纱。

    也不知怎地,一只箭射在上面,一条白绫悬箭而下,上面写着:

    木兰妖女,一身三嫁,克夫妨主,天理难容。

    “壮士既然来了,为何在门外站着,就进来吧。”

    女子头微微抬起,一双泪眼看着外面。

    四目相对。

    这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让你不能对视她的目光,怕是多看了一会儿就再也无法自拔。

    年轻人低下了头不看她的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壮士,怕不是也来杀我的。”女子轻轻地说,声音轻灵婉转,几分因哭泣的沙哑反而使得这声音更加的动听。

    如果一个瞎子可能在她说话之前会下手杀了她,然而听了这声音怕是也无从下手了。

    年轻人还是不动。

    “哎。”女子声音微微颤抖,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绣帕轻拭,方寸之间散出一点芳香,沁人心脾,如今就算是又瞎又聋的人闻了这芳香也动她不得了。

    年轻人依旧没有动。

    女子单手轻轻扶地,从跪垫上站起来,说:“壮士不管是因何而来,到了家姐的灵堂,小女总该还礼。”说完,低头含胸,飘飘下拜,道了个万福。

    这一动,送来的风附着了那女子身上的温暖和清甜,现在就是瞎子,聋子,嗅觉失灵,只要被这缕清风拂过,也知此刻,前有那最是人间美好的温柔乡,怕是也要醉倒了。

    年轻人摘下了背后的琴,低头道:“可否为亡人奏一曲。”

    “壮士请。”女子并未阻拦。

    他这琴甚是古怪,居然是金铁制成,八根琴弦不知是何材料,金光闪闪。

    琴声初起,吱呀作响,如绳锯木断,虽说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却不见五音六律角徵羽。

    琴声骤转,嘈嘈切切,如呕哑嘲哳,音不成律,声不成曲。

    令人称奇的是,这古怪而又嘈杂的琴音似乎透着一股魔力。随着年轻人的手在琴弦上下拨动,鸟儿竟然叽叽喳喳地停在了这灵堂的房檐上,琴音配着鸟鸣竟然组成了和弦。

    这琴音似乎蕴含着某种魔法,或者是某种神秘的力量。

    他的琴声一转,曲调正准备高亢八度。

    却听到脑后恶风不善。

    一根镔铁长棍居然从天而降。直愣愣对他打来。只听见一个浑厚似金钟一样的声音道:

    “哪来的木匠居然来这灵堂里锯木头,就是没打搅活人休息,怕是要把死人气活了。”

    年轻人还哪里能拉的什么琴。

    他猛地回头转身,用手中的铁琴对着打来的棍子往外招架。

    只听得,一声天崩地裂。震得庄园里画栋斗拱上的铃铛都叮叮作响。

    也不知何时从院外飞身进来一人,身高八尺,圆面耳大,面如铜钟,虎背熊腰,壮中有胖,胖中带壮,留着出家人的光头却不似出家人的打扮,到像一个打铁铸铜的铁匠,身后背着鬼头大刀。脚上一双草鞋早已磨得破烂不堪,手里握着一条铁棍足足有一、二十斤重。两个灯泡大的眼睛正瞪着那拉琴的年轻人。

    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好像谁欠了他的钱。

    年轻人也一幅气呼呼的样子,两个人怒目而视,风吹起地上的纸钱,挂在他们身上,也无人移动。

    “你,你为什么打我?”年轻人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胖子。

    “你为什么锯木头?”胖子瞪着那年轻人。

    “谁锯木头了?这是奏鸣曲,和天下鸟兽之弦,可安人心神,摄鬼怪于无形。正和这夫人的大丧之礼,死胖子懂什么。”年轻人道。

    “你才是胖子,洒家有名有姓,姓于。再说我这是壮,懂吗,壮,叫壮子。”胖子瞪大了眼睛申辩道

    “状子?这里既不是衙门,又不是官府,你打官司去别的地儿。”年轻人道。

    “是壮子,不是状子。很壮的意思。你小子怎么称呼?”

    “最后说一次,于壮子,这是演奏,为吊念亡者,不是锯木头。我姓贾,贾小九,跟随师父学习送葬十年有余,专业送葬人。”年轻人说着收了古琴背到身后。

    “洒家叫于叹息,不叫于壮子。至于你这个姓贾的,不管你是叫小八,还叫小九。是假锯木头,还是真锯木头,反正就是锯木头,就是锯木头。”这个名字古怪的于胖子瞪着眼睛道。

    小九被这胖子的话噎得无话可说,一时间哭笑不得。

    突然听到咕噜一声。好大的声响。

    “嘿嘿。”胖子摸摸光头不好意思笑了。

    “我的肚子。它饿了。”

    谁知那贾小九也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说:“我也有点饿。”

    灵堂里的女子看着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奇怪的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通常男人不会等她来找话题,自动就会上前无话找话,可如今这两个人却互相争吵起来,还相互道饿,毫不在意眼前这个绝世美人。

    这真是天下奇闻。

    “你们不是来杀我的?”女子在堂里扶着香案,轻轻地有些疑惑地说。

    这时两个人同时转身道:“谁那么无聊来杀你干嘛?”

    女子惊奇地瞧着他们道:“你们可见了外面灵幡之上的悬下十六个黑字,有人雇了很多刺客要除了小女。”

    “洒家不认字。”那胖子道

    “低头走路,没看到字。”小九道。

    “你这女人家真是奇怪,怎么总想着有人杀你。”胖子道。

    小九眉头微皱,他看着堂里的女人没说话。这个女人的眼中有些媚色,不知怎的,他竟然觉得似曾相识。

    院子里三个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不过现在小九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请问这位姐姐,这里可是木兰坊?”小九躬身一礼问道。

    “正是。”女子微微侧头,不错眼神的盯着眼前这个清秀的年轻人。心里有些异样。

    “呃,姐姐,按照送葬者的行规,可有什么吃的没有。”小九说道。“好歹也给亡人奏了一曲,总得赏点。”

    那女人心里好笑,又不是我请你来的,怎么就自己讨起了吃的来。

    她刚想说什么,被瓮声瓮气地声音打断。

    “你那叫奏乐啊,你那是锯木头,还是锯的糟了的木头,我在门外听的差点自插双耳而死。”胖子道,“夫人,不给他吃的,给我点,我会哭丧,保证你满意。”

    说着,也不等人家是否同意。只见这胖子咧开大嘴开哭。

    有泪无声是为泣。

    有泪有声是为哭。

    无泪有声是为号。

    这个胖子现在就在号。

    干打雷不下雨,拄着铁棍,放声干嚎。

    那声音大的如同旱天响雷,声震林木,穿云裂日,惊得庄外湖水旁大树上的老鸹都飞了起来。

    难听如同野猫嚎,驴子叫,铲子镪锅,锉锯条。

    小九看着胖子心底生厌。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从腰间拽出唢呐,含住哨片,鼓起腮帮,仰头对天,一声高音刺穿九霄,让人觉得如果离得太近,这一声恐怕耳膜都刺穿了。

    于胖子见贾真唢呐声音盖过了自己,于是一运丹田气,呼号一声,直叫得让人肝胆俱裂,声音如海浪拍岸,激到那墙壁上又反射回来,一阵阵回音越发令人震响失色。

    那女子被这突然起来的无形攻击震慑得呆若木鸡,半晌才反应过来,但见她拿起供桌上押着黄纸的七星乌木剑,脚踩禹步,左手掐了个剑诀,嘴里念念有声。说来也奇,供桌上盘子里供果,竟然一只只飞了出去。

    这女子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似曾相识,明明才见面,怎得如此,想到这里,小九不觉得心里一惊。

    供果不偏不斜,正好塞住了胖子干嚎的大嘴。

    呼号停了,小九便也收了唢呐。

    只见那大胖子三口两口吃了下去,一拱手道:“谢夫人赏果子,还有没有,洒家再给你哭一段。”

    说着就张嘴还要哭丧。

    见他还要嚎,小九便有些急了,冲到近前说:“姐姐,哪有他那么哭丧的,小弟不才和师父专业下葬也有小十年,不给他吃的,给我。我这里还有一……”

    还没等小九把话说完,那女子看着这两个人哭笑不得,这是从哪里来的两个混世魔王,不但擅长用声音攻击人耳膜,还是饿死鬼托生,于是手里擎着另一个果子,素手轻轻一挥,小九张开的嘴也被果子塞住了。

    “夫人,就再赏点吧,你看你这么大个庄子里也没个人做帮手,洒家帮你看个门,护个院还是行的。”胖子仰头说道。

    这俏丽的姑娘掩住心底的笑,搬了那供桌上的众多供品和酒水放在堂口,说:“二位壮士,远道而来就算是只来庄子上给亡人行个礼,也当是管饭的,不必那么客气。”

    这个胖大的和尚也不知是饿了多久,你看他真似那猪八戒下凡,又像那饿狼狗抢肉骨头,也不顾什么斯文,又哪来的几分体面,甩开腮帮子,左右开弓,狼吞虎咽。

    小九虽说和师父经常发丧,送人,可也没见过如此动静。觉得没准这大块陆地上民俗颇为不同,心下好奇便也加入吃喝的行列。

    眼看着几个盘子瞬间见底,最后一个贡盘里剩了一个白面馍馍,这两个人互相瞅了一眼,也不搭话,同时去抓那馍馍,两只大手,十个手指,瞬间那个馍馍被撕成了两半。

    他们看着手里的馍馍,又看看对方,忽然哈哈大笑。

    那女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她真是个完美的人,不曾说过一句让人难堪的话,只这么站在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两个顽皮的孩子。

    堂外两个混世魔王这时才转过身形,小九对着女子深施一礼道:“谢谢,姐姐赏饭。”

    胖子摸摸肚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知夫人可否再赏一点。”

    女子看着这两个人着实可爱,本来哭的通红的泪眼,有了一点笑意,这可能是这些天她唯一的笑容。那笑容真的能融化冰雪,让人永世难忘。道:“壮士要吃的,庄上还是管够的。”

    说着嘴角含笑,回身准备拿些东西给这两个混世魔王。

    这时,只听对面房顶上传来一个人狞笑道:“都道木兰妖女,水性杨花,狐媚惑人,今天见了果不其然,你不守妇道,大丧之日和两个野男人勾勾搭搭,眉目传情,世人皆当杀之。”

    忽地,只见白光一闪,一把飞刀夺命而来。

    小九拿着掰开的一半馍,回头看着堂里垂手站立地白衣女子。

    而那胖子此时一脸惊愕,瞪大了眼睛道:“有点意思,居然真有刺客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