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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肆玖·指门前万叠云山

    年关已过,就这么仓促,就这么紧张,不过仍然还是热闹的,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惊喜。

    苏郡格知道了沪皖开战的事情,是从报纸上,虽然军阀开战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但是此次的战役却结束在了全国人民的声讨中,倒是难得一见。

    更关键的是,东北军这回也没有捞到好处,本来是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没有做成却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那个贼,而且是行径昭然若揭的那种。

    安楚宏本来不打断算和日本人合作的,但是赵衡辉在中间百般说和,费尽心机,最后也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

    苏郡格看着那张报纸上的新闻,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那个时候的惶惶不可终日原来还是有道理的。

    春节一过,就要立春了,可是望着这外面的大雪茫茫,却哪里就有一点春天的意思?

    而后笑自己的迂腐,现在是在美国,这里虽然是华人区但是也不会讲什么二十四节气的。

    一样的盼雪融,一样的盼春归,齐昱却没有了苏郡格这样的好兴致,他战场负伤,这才能下床。

    肖存钦回国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是浑浑噩噩的躺着,话说多了,都觉得受不了。

    那时刚刚出了正月,宋建章终于殒命,难得的是他怎么也算是吃完了这一年的饺子,过了这个年关,却还是没能逃过劫数。

    与齐昱的一场苦战,他也是拼尽全力,因为舆论的原因被章言致彻底放弃,弹尽粮绝之时,只好绝望自尽,这宋建章如此的贪财好利,鼠目寸光,最后却也让自己死得体面了些许,没有当场被齐昱生擒已经是给自己留足了颜面。

    当然齐昱也没有在这场战争中获利多少,他没有想到宋建章在失去章言致的支持后,竟然能背水一战的跟自己耗了一个多月,这样的垂死挣扎与齐昱来说真的是最头疼的事情。

    特别是青兰山的那场战役,真是艰苦到了极点,宋建章躲进了深山老林里且战且退且藏,齐昱漫山遍野的对他各种围堵,终是因为不能熟悉地形,折损了不少的兵士将领,一时间很是叫人焦急,齐昱情急之下,他亲自带人搜山,却不想中了埋伏,要不是邵震和李正雄护着,恐怕正好整个人都要交代给那枚*了。

    *爆炸的时候,李正雄一下就把齐昱给扑了出去,邵震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去伸手拉齐昱就又踩到了另一枚*,幸好是个哑雷,虽然没有爆炸却把人的心肝肺都给吓了出来。

    丛林里面担架不方便,邵震背着齐昱硬是一步一步走出了雷区,回到了营地。李正雄则就因为救齐昱被当场炸死。血染白雪,横飞骨肉,李正雄没有甚至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气息全无了。

    齐昱痛的咬牙切齿,还没有回到营地里,就皱着眉头抓住给邵震的衣领,下了死命令,“你让严凯英给我放火烧山,就算是把青兰山给我夷为平地也要宋建章给我翻出来!”

    寒冬朔风,火势借着风势,整个就把青兰山给团团围住,远远望去,整个山岭就好像是一个燃烧的巨大火盆,方圆几里都能闻到那烧糊的味道,冲鼻子,也呛嗓子。

    于战指挥着战机又对青兰山各种的狂轰乱炸,完全不给宋建章留任何的转圜余地。

    战争中,哪里有什么对与错,只有生或死,却还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倒是真的如愿拿下了宋建章,可是这样的成功,有什么样的意义?放眼全国,又有几人是觉得齐昱此役是在替天行道的?不过就是争抢地盘而已。

    齐昱在白的叫人心寒的医院里,平躺着,就连呼吸都不那么的明显,医生给他换药,检查,都听不到任何声音,然而谁都知道这其中的痛楚到底让人多挨,虽然是用了麻药的,可疼却总是要自己受着的。

    邵震跟了齐昱这么长时间,自认为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这回却总也想不明白这位沪军少帅究竟是在想什么了。

    经历过多少大大小小的战争,齐昱头一回竟然有了怕死的感觉,他自认还是比较擅长打仗的,无畏战争,无惧生死,这是每一个战场主帅应该具有的最基本的品格。

    他想,自己害怕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很简单,三个字,苏郡格。

    还有更简单的,他要做父亲了。

    他想活下来,想见那两个孩子,想见苏郡格,想到心痛不已,想到已经无法察觉自己身上的伤痛,想到恨透了自己的身份,想到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当这个沪军少帅……

    “少帅,吃点东西吧?”邵震端着白粥恭敬的站在齐昱的面前,殷切关怀。

    “……”没有回答,齐昱机械的坐起身子,听话的张口喝粥,就连下咽的动作都那么的按部就班。

    邵震一边喂着白粥,一边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坚强咬牙,看着齐昱木讷的表情,双眼无神或者说是神游天外,他们的沪军少帅,这究竟是怎么了?

    更叫人两难的事情还有很多,美国那边到底要不要给告知一声,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发过电报了,老夫人,少夫人早就已经怀疑出了事,邵震的这样的身份瞒也不是,说也不是。

    幸好,这个时候肖存钦回国,邵震真是盼到了救星一般。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肖存钦看着齐昱的样子,也是不明就里,心中百般的揣测都无法释然。“明煊,我是肖存钦,你看看我……”

    齐昱突然唇边漾出一笑,看着惨白的脸色中挤出的暖意表情,肖存钦这才宽慰许多,“你小子是要把我给吓死吗?”

    “我想去美国……”这是自齐昱受伤以来说的最多的几个字,把邵震给惊喜的不知所措。

    “等你伤好了,肯定要去的。”肖存钦却对他这句话有点糊里糊涂,去美国那自然是要去的,何必如此强调?到底齐昱的心里在想什么?

    邵震挑个合适的时候就出去了,他是眼看着肖存钦与齐昱是有要事相商的。

    “你怎么了?”肖存钦与齐昱之间自然不用再有什么隔阂与猜忌。

    “呵……我累了……不想干了……”

    “啊?”

    肖存钦自然是对齐昱这番回答瞠目结舌不已。

    少顷,他心中自然明了齐昱到底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就跟他辞去了警署的职务一样。身在乱世,这样的明哲保身虽然算不上光明磊落,可是,争权夺利就能是长久之计?

    他们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觉得值不值得让他们为之付出生命……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我们还需要忍耐。这是你家少夫人让我给你的。”

    接过来肖存钦递过来的那本书,齐昱看到里面藏着的钥匙。

    他记得她告诉过他,他们苏家在祖籍老家有一个地库,那是苏家的命脉所在,现在在齐昱眼前的这把钥匙就是地库的钥匙。

    黯然的闭上眼睛,齐昱的心口处闷闷的,他知道苏郡格这样的做法就是成全他权倾天下的作为。

    而他不想再继续争斗的原因却是为了与她一起过个安生日子。

    彼此为彼此的心,几乎是同步进行的,齐昱终于明白相隔千里万里他和她之间始终相互挂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