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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似是故人来

    明心兀自念了声佛,便把转动佛珠的手一一指向唐明煌和华裳,笑道:“老尼说的便是二位。”

    “他?哈!”要不是想着佛门清净,不得高声喧哗,华裳都要把肚皮笑破,颤动着双肩指向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唐明煌道,“师太果真没有看错么?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与佛有缘?”

    明心淡笑着看她平息下来,才点头继续说下去:“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尼平生之所见,非施主现下能体会,说与佛有夙缘,不单指过去现在将来,还有虚空。”

    “虚空?”

    华裳忍笑不解,听明心说道:“正是。虚空便是不存在我们感知世界的那一方净土,如同所见并不一定是真,耳听并不一定为实,故我们所存在的地方也并不一定是唯一。此生凡人间的相互交错,必是前生之定数。就如同二位,今番遇见,若不是命理相同,便是天生注定,这正是佛法无边。”

    命理相同?也许该是此刻通灵,华裳瞥了一眼唐明煌,两人竟不约而同想到了城中一度盛传的天煞孤星与华夫人的流言蜚语。

    他克死了两任皇后,而她克死了三位夫君。

    如此,还真的是同病相怜。

    明心见她二人怔忡沉默不语,便知是为自己的话有感而致,当下欣慰的笑道:“施主,现在相信老尼所言不虚了吧?”

    “啊?”华裳忽而醒神,看她相问,忙点头道,“师太说的果然有些道理,可叹我们凡夫俗子有多无知了。”

    “那也不尽然。”

    明心听她说的谦逊,微微一笑,正待再说一些与她度化,孰料方才去传话给华香的小尼姑净宁又跑进殿来,遥指身后说道:“师傅,楼府的二少爷求长生诀来了。”

    华裳闻言身子顿时僵住,脑海里刹那转过一幅幅熟悉的画面来。苍白的面容,枯瘦的食指,羸弱的身躯,以及不屈的眼神,那个自己差一点择为良婿的男子,如今还好吗?

    她想的深远,却丝毫不知此刻站在自己身侧的唐明煌已经微微眯起双目,负在身后的手下意识的收紧起来。

    明心见是求长生诀的,又听说是楼府,不便疏于照看,便向着华裳笑道:“施主见谅,老尼要去别处招待了,施主若是不急着下山,还请在庵中略坐一坐,怡情养神。”

    华裳看她有过去拜会的意思,不及多想,忙拉了她的衣袖,也笑道:“楼府的二少爷与我还是旧识呢,师太如果去见的他们,便让我跟你一块去吧。”

    明心轻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华家养在深闺的的四小姐竟能与楼府病入膏肓的二少爷相识,然而寻思她也不会因为一个病人而撒谎,便点头相邀着说:“既如此,四小姐就与老尼一块去接一接他们吧。”

    华裳爽脆的答应着,旋即回身叮嘱思聪思惠雪娇雪雁都跟上来,看着唐明煌还站的高大挺直一般,不免笑道:“你也来吧,正好看一看楼府的二公子,想不到一日之内聚集了三个传说中的人物,也可叹是难得。”

    唐明煌明眸闪烁,看着华裳的笑颜的确是久别之后的重逢之喜,瞳仁里不觉眸光暗沉,不及多说就跟着过去了。

    庵外,晨光初起,薄暮尚未散去,烟笼寒亭,松林似海,遥遥只见一顶四人轻抬的平顶绿呢轿子露出头来,侧前方紧跟着一架双人竹木肩舆。

    朦胧光影里,华裳看着坐着的那个人衣白胜雪,墨发如云,不禁柳眉双展,倒是未语笑先迎。

    肩舆上的人似乎也看见了华裳他们,只见白雪衣袖在空中轻摆两下,抬肩舆的两个人便快走几步,先于轿子面前过来。

    明心在旁不住念佛,等到肩舆到了面前,楼刃瓷起身下来,才迎上去说道:“施主远来,老尼不及迎接,罪过罪过。”

    见她欲要施礼,楼刃瓷慌忙把洒金竹骨纸扇自然的收入囊中,伸手作揖道:“师太多礼了,该是我们叨扰才对。上回我家二少爷来求的那长生诀,师太说要过了三两日才能抄写好,而今可是能取了吗?”

    “可以拿去了。”明心会意笑道,“难得二少爷有心,不计较人之高低贵贱,肯屈尊为绿萼姑娘求的长生诀,想必她泉下有知,也会感念二少爷一番苦心的。”

    “但愿如此吧。”

    楼刃瓷心有戚戚,感叹一番才正色看向她身后的素衣少女,及跟着来的一众仆从,不禁疑惑的问道:“师太,不知这位是哪里的贵客?”

    华裳的笑颜便一点点收起,朱唇轻抿,似是对他此刻的陌路之色颇有不悦。

    明心不及见怪,忙介绍道:“老尼竟是忘了说了,这位乃是华府的四小姐,也是为上香求经而来。”

    “华四小姐?”楼刃瓷不辨真假的惊呼,随即低了身子拜道,“楼某疏忽,竟是差点冒犯了四小姐,实在该死。”

    华裳敛声看他正经的拜完自己,片刻才轻笑道:“楼管家当真不认识我了吗?”

    楼刃瓷故作打量的抬头看去,半晌却依旧摇头,直说不认识。

    华裳听完,素雅的面容在薄雾晨光里禁不住添了抹寒色,当日自己的村姑打扮或许能瞒他些许时日,但是华府门前抢亲的时候,她不过是添了几点麻斑,若说那样还认不出来,也未免太虚伪了些。

    然而自己不是那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性格,他既是说了不认识,华裳自不去强行逼迫他认识,只等着后头的轿子也在面前落定,才道:“不知楼二少爷是不是也楼管家一样贵人多忘事呢?”

    “四小姐,别来无恙?”

    她的话音未及收尾,四人轿夫便已散去,早有陪侍的小丫鬟打起轿帘,内里一身素月白衫的楼二少爷正歪斜坐着,撑着咳嗽看向她道:“楼某来迟了。”

    明心此刻方知二人果是旧识。

    华裳看他比往昔所见更加清瘦,不免微哂:“我道楼管家认不出我,楼二少那就更加认不出了,没想到竟是反过来了。

    楼二少无言轻笑:“四小姐当日乔装打扮,前去楼府,若家中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华裳被他挑明当时处境,不免尴尬,哼了一声便不再追究下去。

    身后,明心师太听闻他声音里中气不足,看小丫鬟搀扶他出来,笑着越前几步道:“楼施主,今日可好?看施主今日气色倒不如前几日,可见老尼说的话你没放在心上了。宽心是幸,无欲是福,楼施主倘或再劳累下去,当心旧疾复发。”

    楼二少掩口又咳了几声,听师太把话说完,才作揖道:“烦劳师太惦记,楼某这副身子怕是终身难好了,不过求些安宁罢了。”

    “善哉善哉。”明心知他家中不比寻常,也不便多言,遂改口邀请道,“山上寒重,几位施主还是庵里请吧。”

    “叨扰师太了。”楼二少含蓄谢了一声,看她在前方带路,楼刃瓷也已凝神转身跟上,方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对着华裳笑道,“华四小姐缘何在这里?”

    “我如何在这里,二少爷当真不知吗?”华裳扬起俏脸,像是山中沾惹清露的傲菊,音色凛然,“满城都传遍了,我二姐华香现下正在孝慈庵出家。”

    “真有此事?”楼二少强压着咳嗽,喘息说道,“我只当是讹传,想不到一语成偈,不知二小姐如今在上山可好?”

    华裳看他模样辛苦,又问的真诚,便道:“好是好,终归比不得家里罢了。”

    楼二少似乎心有所感,点头长叹口气:“也是你们华府时运不济,楼某听闻前些日子三少爷像是也出了事,也不知此事当不当真?”

    华裳怅然低了头,唇边的苦笑一闪即逝,再回眸却依旧是华府不可一世的四小姐,轻笑答道:“二少爷果然消息灵通,我家三哥哥却是已经离家,远去他乡了。”

    “这倒是世事难料。”楼二少颇似同情的惋惜,自己叹了一回,见华裳并不是下山的样子,又问道,“四小姐也是刚来吗?”

    华裳摇了摇头:“已经来了好些时辰了,正要下山的时候,听师太说二少爷要来,便在这儿等了片刻。当日在楼府,华裳与二少爷也算是有些旧缘,见一面再走也不迟。倒是二少爷,身子既然不好,还不辞劳苦上山来求经,可见为之所求者在二少爷心中不比旁人了。”

    她虽是玩笑的口吻,然而问的不失诚意,想必是当真疑惑他此行的目的。

    楼二少见她问到了这一句,面上不禁黯然,前头领路的楼刃瓷大抵也听了清楚,看二少爷没有回答,便擅自接了话说道:“四小姐,这长生诀正是为绿萼姑娘求的。”

    绿萼?那个楼府的哑巴丫鬟绿萼?不知为何,听见绿萼名字的瞬间,华裳竟有种心惊的错觉,无端攥紧衣袖,华裳失神问了一句:“她是……是怎么死的?”

    楼刃瓷这才转过身,清颜绝艳的面容微露痛心,一柄折扇在手中被握的咔咔作响,不等楼二少爷阻止,便径自脱口而出:“自那日四小姐在楼府神秘失踪之后,绿萼就惨遭他人毒手,死于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