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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识金瑶 第一节

    从家里过完年,我回到了学校。这次出门,我爸只是送我到了火车站,大了一点,他也更放心了。我背到学校的大包小包里,有一包就是特地带给辅导员的乡下土特产:烟熏的腊肉和腊鱼。我妈还给我炒了些又香又辣的能放上一星期都不会坏的腊肉菜。不过这些菜我一带回到宿舍时就被一抢而空,根本等不到一星期。隔了快一个月没见,室友和同学们都很亲切,大家拍拍彼此的肚子,看来过年回家油水都吃了不少。

    我开始发现,与其在家里和父母要面对可能的争执和矛盾,我还是和同学们一起相处得更轻松愉快。室友们经过一个学期的磨合和熟悉,彼此都比较了解和包容,能够平等对待,也对你没什么要求。就算有时候吵架,大可以想吵就吵,不用顾忌吵后不能和好,大家嘻嘻哈哈一阵也就过去了。这可比在家里随时感受沉重的父母之爱来得开心多了。我开始庆幸,还好寒假不长。如果在家里再一直这么呆下去,我会闷坏的。

    现在,这个黑黢黢、油腻腻的腊肉和腊鱼,成了个烫手货。它们不能在宿舍久放,我得把它们悄悄地送到该去的地方。我想,要是这事归班主任管,我才用不着这样。他这个人一身正气,最看不上这些拉拉扯扯,要不要和他谈谈呢?但是,我也不知道辅导员归不归他管,只好算了。

    辅导员住在哪个教工宿舍楼我是知道的,之前宿舍里停过电,我们为让人来查电路的事情找过他。我就是对自己要去送礼这事儿心里膈应。这事要是其他人去做起来估计没那么大的心理障碍,但我总觉得自己迈不过这个坎。

    思前想后,纠结了好一会儿,我终于鼓起勇气,趁着傍晚时分,舍友们去吃饭了,像做贼似的,把那个讨人嫌的累赘包裹偷偷拿了出来,放在一个塑料袋子里提着。我左看右看,趁着没人的时候去了辅导员家。辅导员正好在家,这次他倒没有板着脸,而是客客气气地招呼我,连声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推让中,他把礼物收下了。

    礼是送成功了,我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我有点讨厌自己,感觉自己就像那块腊肉一样的,不清爽,也变得油腻腻起来了。我觉得自己恐怕是要开始堕落了。我探头探脑地从他家出来的时候,水良正好散步路过。看到我从辅导员家出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就放慢脚步,等我了一下。我和他一起走着,半天都不吭声。最后他忍不住了:“辅导员又给你难看了?”

    我摇摇头,“给我难看倒好了呢!”

    “那你为啥还一脸不开心?”

    “水良,我觉得我变坏了。”

    “嗨,多大事呢!你去送礼了?”

    我点点头:“你不会把我看低了吧?”

    “怎么会呢!辅导员就是那样的人,谁和他套近乎,就给谁好的操行分。再说了,上次你没得一等奖学金我就觉得挺不公平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很是松了一口气。水良是我最好的朋友,和他还能继续做好朋友对我实在太重要了,我可不想让他看不起我。

    接着水良补充了一句:“他这么干,迟早会倒霉的!”

    辅导员会不会倒霉我还真没好好想过,依我看也不一定:那支《小芳》的歌里歌外,怎么就没听说老天爷把那个男主人公怎么了,可见老天爷心思实在没人知道。

    处理完第一个难题后,我得处理第二个难题了:对臻梵,我该怎么办呢?她没有得到我妈的认可,我很难过。我和臻梵没见过面,光看照片,我自己也没底气要不要更进一步。她家虽然也在宜春,可那是在另一个方向。我回南昌的话,我爸会送我到火车站,没法去偷偷看望她,所以过年前我都没有打算趁这次寒假去见她一面。要是这么按照普通朋友的方向走下去的话,见面的事都开始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了。就这样,信我还是在写,频率却降下来了;信里的话虽然还是在说,但总没有那个味道。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照相对焦不准,怎么照也照不好那张照片。我妈的话语,像是个巨大的阴影,投射在我和她的关系之上。我好像失去了和她继续保持热络联系的兴趣,整个人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了。

    我和水良同行上课的时候,整个人也蔫不拉几的,像是冬天地里霜打的茄子,一点儿也不像我平常活跃话多的样子。这种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看在眼里,几天下来,终于忍不住了:“你这几天咋的了?我觉得我都比你说得多了。”

    “唉,还不是臻梵的事情闹的。”

    “就那笔友啊?你们之前不是聊得蛮好的嘛!”

    我之前和他提过,他知道我这个老乡笔友,但是不知道我们聊到哪一步了,光知道我很有兴趣。

    我告诉他,我爸妈不支持我和臻梵继续交往:“我妈说她疯疯癫癫的,不是个好女孩。我爸倒好,干脆就一副见不得我现在谈朋友的样子。”

    他笑了:“早就告诉过你,这些都是胡闹吧!要我说,你爸妈说的也没什么错。都这么小年纪,你哪知道将来会咋样?没结果的东西,你去忙它干什么?我劝你还是放下吧。”

    他接着说,我不能这么颓废下去,得做点儿改变。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自己确实需要振作起来,不能再消沉了。

    手背的抓伤好了后,我再也不想去打篮球了,那得找点儿别的锻炼方式。每天早上,我们要出早操,校广播站六点四十分准时放些劲很大的音乐,把我们赶到操场上参加七点的早操。我觉得是时候给自己一点儿改变了,于是,一狠心买了个闹钟。我把闹钟调到六点半,强令自己每天准点起床,这样我可以在早操前绕那个综合楼跑跑步。

    头几天我也没太留意,光自己闷头跑,累了就歇一会儿。有一天早上,音乐放完后,我正在操场边上跑累了歇着,音乐好像淡下来,然后广播里传来一个女播音员的声音:“亲爱的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是一九九五年三月十五日,星期三。今天天气多云,今天的早操按时进行,请同学们准时在操场上集合。”

    这个声音不紧不慢,柔和亲切,听到耳朵里让人很舒服。我突然发现,来学校一个多学期了,我除了按时来做操以外,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个广播,尽管工作日的每天早上六点四十和下午五点的广播从没中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