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真的第二段自述。
破晓时，我从森林里起身，步行走回王宫。在还没有走到王宫时，我从远处便能看到，王宫左侧塔楼顶部站着一个人，一头显眼的金发。虽然只露出半个头，但多亏了好视力，我能看到那里有一个人。
所以回到王宫时，我直接登上左侧塔楼，在顶部天台看到昨晚的女孩正靠在天台围墙边发呆，正好露出半个头在围墙外。
由于是白天，我得以看清她的眼睛，是如同苍天一般的蓝色，但也如同苍天一般空虚飘渺。
见我上来时，她说：“骗子。”
“何以见得？”
“你不是绑架犯。”
“不，不论我是谁，只要我想绑架你，对你来说我就是绑架犯。”我对她解释道。
“现在也想绑？”
“那当然。”
“为什么不快绑？”
“在王宫内部绑架公主？我的胆量可能不太够用。”
我在她旁边靠墙坐下。不知为何，我对这个女孩非常有兴趣，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某种与我相近的气质。依娜也说人类的本性中有同理心的成分，想必是她身上这种与我相近的气质，激起了作为本性存在的同理心吧。
我问道：“坐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不开心，”她说，“有什么能永久开心的办法吗？”
“当然没有，人绝对无法逃过所有痛苦。”
“那人就是有缺陷的。”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过了一会，我开口说：“昨晚要是我没跟着你，你现在就被咬死了，所以我是你的恩人。”
“并没有这回事，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她冷冷地说。
她起身走向楼梯口，自顾自下去了。我在原地多坐了一会，也走了下去，找到了一间类似教室的房间，她坐在里面，讲台上站着依娜，对黑板指指点点，似乎是在讲关于魔法的课程。
之后依娜告诉我她对魔法略有了解。现世的魔法大多是对奇迹的拙劣模仿，一种以奇迹为基础的劣化品，所以讲讲原理还是做得到的。
据依娜说，上午上魔法课，下午上礼仪课，晚上自然也有课程，公主的每一天都被填的满满的。却还在半夜溜出去，白天竟然不困，精神力想必很坚韧。
“爱丽丝这副郁闷的样子是向来如此，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向来如此。”依娜补充道。
宴会在晚上举行，不要缺席。交代完这句话之后，她便忙其他的事去了。仿佛只有我成日清闲着。
我只好四处闲逛至夜间，在宴会支起的无数桌子中靠角落的一处坐下，旁观人来人往。盛装打扮过的爱丽丝出现在宴会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似乎一直盯着我这边，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挺直了腰。
她带着两个女仆穿过人群，径直朝我这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你比较有趣。”她说。
“那可真是荣幸。”我回应道。
“桌上的这些，最好不要动。”
我这才注意到桌面上，摆着几盘棕色叶片。
“传说中的嘉纳比斯？”我问道。
爱丽丝点点头。
我接着说：“我还以为白塔城已经停止向王国供应了呢。”
“这是存货，举行这次宴会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假装王国还有很多存货，以安抚二十三国高层。宴会上的来宾里有各国高层，他们可都看在眼里。不过实际上，这次宴会几乎花掉了王国库存的一半。”
“你很清楚呢。”
“课上教的。”她说，“你在这里也是宴会的目的之一，向全世界告知夜王与格鲁利王国交好，以压制蠢蠢欲动的二十三国。其实我也想问你，为什么要来？夜国理应与格鲁利王国敌对才是。”
“为了世界和平。”我说道。
“理想很高远。”
“不是我的理想，只是有我把柄的人想要世界和平而已。”
“那你的想法呢？”
“和平与否关我何事？”
“很符合我对你的印象。”
我环顾宴会会场内部，大部分来宾已落座，几乎所有人都在嚼着那些棕色的叶子，嚼得不亦乐乎，一边嚼一边互相交谈。
坐在会场最显眼位置的是戴着王冠的男人，身边坐着泰勒和乌利尔，乌利尔身旁站着握着魔杖的依娜。
戴着王冠的那位无疑是国王了。他从桌上支起身子，示意全场安静，随口开口说：“欢迎夜王到场。”
依娜对我眨了眨眼，我只好站起身。会场的目光向我聚集了一会。
国王接着说：“其次，夜王已与本国公主爱丽丝订婚。”
爱丽丝从自己的座位起身，径直走出了会场。两位女仆在原地呆了一下后，立即跟了上去。
“最后，这位是王国预言师。”他坐下来，指了指依娜。依娜开口接他的话说：“国王病危，将在近日逝世。”
宣布完上述事项之后，会场陷入寂静，几分钟之后有了几人在低声交谈，不久后互相交谈的人越来越多，但总还是刻意压低着音量。我对这气氛感到不适，反正我要做的事大致上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决定起身离开会场。
离开会场，返回到黑夜之中，我在王宫一层的走廊上一个人默默走着。夜色中有一人靠墙等着，我想要无视他走过去，他却还是叫住了我。
“等等。”乌利尔说。
“什么事？”
“我建议你今晚去二层楼道口左侧走廊拐弯后第三间房间里住。”
“为什么？”
“总归有好处。”
我懒得记那一串地址，只点点头敷衍过去，照样接着往前走。
我走上二层楼梯，依娜莉丝堵在楼道口。
“左边或者右边，你选哪边？我的建议是右边。”她说。
“左边有什么？”
“爱丽丝的房间。右边是你我住的地方。你我的目标是世界和平，你根本没必要在意爱丽丝的感受，还是说你动摇了？”
“只是有点兴趣。”
“起初是有点兴趣，后来就要有很多兴趣，兴趣多了又想留在现世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关心起人家来，最后要死时才感到痛苦，后悔地说当时要是选右边就好了。你是想这样吗？”她说。
“你的妄想罢了。”我说道，并朝左边走去。
“最好是。”她在我身后说。
我走过拐角时仍感受得到她的视线。似乎是拐弯后第三个房间，敲了敲门，不听有回应。门仿佛没关，只是掩着，我试着一推，果然推开了，从头顶落下一个桶来，桶里装着一底水，应该是放在门上，等门开了就浇下来吧。不过水量不算太多，浇湿头就算勉强了。我也懒得躲，照单全收，洗了个头。
地面有一滩油，意图也许是要我滑倒？我只能这样理解了，那就悉听尊便，我在地板上一滑，倒在地上，准备起身时，抬头看到面前一双手抬着一包开着口的面粉，正要向我泼。我依旧不躲，浑身便沾满了面粉，向我扑面粉的人则迅速逃向房间内侧的床上，用毛毯盖住全身。
我从地面起身，拍拍身子，说道：“干什么？”
“这样就没有兴趣了吧？没有了就快走！”
“本来也没有兴趣。”
她拉下毛毯，说：“是么？”
我挑一张凳子坐下，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但你是男的吧？”
“男的就都该是野兽吗？”
“不是吗？”
似乎她有很大误解。
“反正我不是。我来是商量今后的计划。”
“有什么好计划的，”她再次用毛毯盖住头，“无非是要我的名头，换取争夺王位的资格而已，反正肯定是那个握着你把柄的人做的安排吧。”
“只是这样，不是太没意思了吗？所以我在邀请你，跟我一起回白塔城吧。”
她沉默几秒之后，开口问：“什么时候去？”
“明天早上如何？”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我答应你。”
反倒让我吃了一惊，“我没想到你答应得这么干脆。”
“如果我感到不开心，对外宣布撤销婚约，你也不好办吧？”
“也许，这要问那个抓着我把柄的人了。”
“所以你要尽全力讨我开心，明白吗？随便你想带我去哪都无所谓，只不过若我有想去的地方，去不成，我会不开心，若我有想做的事，做不成，我会不开心，你该怎么办，你应该清楚吧？”
“明白了，这是要我当你的下人。”
她露出笑容，说：“没错，不乐意吗？”
我叹口气，“并没有。”
“我现在想做的事是要你出去，明天早上再来找我。”
我答应下来，并起身向房间门外走，走至房门处时，我暂且顿住脚，回头看向她。她也在看着我，于是眼神对在了一起，我看到的还是一双蓝天一般湛蓝的眼睛，只不过多少没有先前那么飘渺了，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于是我可以判断自己又变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实际上她飘渺与否，或是虚无与否，本该与我毫无关联才对，但是我却终归还是开始在乎了。
这是自我意识的一种滑落，我虽对此不满，却无法否认它已然发生。我只好苦笑，对自我表示无奈，然而此时我的眼睛还是对着爱丽丝的眼睛的，所以仿佛像是对她苦笑。
我本想告诉她，这不是对她苦笑，但是想一想也感到无趣，所以只是一言不发，推门离开房间罢了。
所以回到王宫时，我直接登上左侧塔楼，在顶部天台看到昨晚的女孩正靠在天台围墙边发呆，正好露出半个头在围墙外。
由于是白天，我得以看清她的眼睛，是如同苍天一般的蓝色，但也如同苍天一般空虚飘渺。
见我上来时，她说：“骗子。”
“何以见得？”
“你不是绑架犯。”
“不，不论我是谁，只要我想绑架你，对你来说我就是绑架犯。”我对她解释道。
“现在也想绑？”
“那当然。”
“为什么不快绑？”
“在王宫内部绑架公主？我的胆量可能不太够用。”
我在她旁边靠墙坐下。不知为何，我对这个女孩非常有兴趣，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某种与我相近的气质。依娜也说人类的本性中有同理心的成分，想必是她身上这种与我相近的气质，激起了作为本性存在的同理心吧。
我问道：“坐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不开心，”她说，“有什么能永久开心的办法吗？”
“当然没有，人绝对无法逃过所有痛苦。”
“那人就是有缺陷的。”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过了一会，我开口说：“昨晚要是我没跟着你，你现在就被咬死了，所以我是你的恩人。”
“并没有这回事，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她冷冷地说。
她起身走向楼梯口，自顾自下去了。我在原地多坐了一会，也走了下去，找到了一间类似教室的房间，她坐在里面，讲台上站着依娜，对黑板指指点点，似乎是在讲关于魔法的课程。
之后依娜告诉我她对魔法略有了解。现世的魔法大多是对奇迹的拙劣模仿，一种以奇迹为基础的劣化品，所以讲讲原理还是做得到的。
据依娜说，上午上魔法课，下午上礼仪课，晚上自然也有课程，公主的每一天都被填的满满的。却还在半夜溜出去，白天竟然不困，精神力想必很坚韧。
“爱丽丝这副郁闷的样子是向来如此，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向来如此。”依娜补充道。
宴会在晚上举行，不要缺席。交代完这句话之后，她便忙其他的事去了。仿佛只有我成日清闲着。
我只好四处闲逛至夜间，在宴会支起的无数桌子中靠角落的一处坐下，旁观人来人往。盛装打扮过的爱丽丝出现在宴会上，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似乎一直盯着我这边，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挺直了腰。
她带着两个女仆穿过人群，径直朝我这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你比较有趣。”她说。
“那可真是荣幸。”我回应道。
“桌上的这些，最好不要动。”
我这才注意到桌面上，摆着几盘棕色叶片。
“传说中的嘉纳比斯？”我问道。
爱丽丝点点头。
我接着说：“我还以为白塔城已经停止向王国供应了呢。”
“这是存货，举行这次宴会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假装王国还有很多存货，以安抚二十三国高层。宴会上的来宾里有各国高层，他们可都看在眼里。不过实际上，这次宴会几乎花掉了王国库存的一半。”
“你很清楚呢。”
“课上教的。”她说，“你在这里也是宴会的目的之一，向全世界告知夜王与格鲁利王国交好，以压制蠢蠢欲动的二十三国。其实我也想问你，为什么要来？夜国理应与格鲁利王国敌对才是。”
“为了世界和平。”我说道。
“理想很高远。”
“不是我的理想，只是有我把柄的人想要世界和平而已。”
“那你的想法呢？”
“和平与否关我何事？”
“很符合我对你的印象。”
我环顾宴会会场内部，大部分来宾已落座，几乎所有人都在嚼着那些棕色的叶子，嚼得不亦乐乎，一边嚼一边互相交谈。
坐在会场最显眼位置的是戴着王冠的男人，身边坐着泰勒和乌利尔，乌利尔身旁站着握着魔杖的依娜。
戴着王冠的那位无疑是国王了。他从桌上支起身子，示意全场安静，随口开口说：“欢迎夜王到场。”
依娜对我眨了眨眼，我只好站起身。会场的目光向我聚集了一会。
国王接着说：“其次，夜王已与本国公主爱丽丝订婚。”
爱丽丝从自己的座位起身，径直走出了会场。两位女仆在原地呆了一下后，立即跟了上去。
“最后，这位是王国预言师。”他坐下来，指了指依娜。依娜开口接他的话说：“国王病危，将在近日逝世。”
宣布完上述事项之后，会场陷入寂静，几分钟之后有了几人在低声交谈，不久后互相交谈的人越来越多，但总还是刻意压低着音量。我对这气氛感到不适，反正我要做的事大致上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决定起身离开会场。
离开会场，返回到黑夜之中，我在王宫一层的走廊上一个人默默走着。夜色中有一人靠墙等着，我想要无视他走过去，他却还是叫住了我。
“等等。”乌利尔说。
“什么事？”
“我建议你今晚去二层楼道口左侧走廊拐弯后第三间房间里住。”
“为什么？”
“总归有好处。”
我懒得记那一串地址，只点点头敷衍过去，照样接着往前走。
我走上二层楼梯，依娜莉丝堵在楼道口。
“左边或者右边，你选哪边？我的建议是右边。”她说。
“左边有什么？”
“爱丽丝的房间。右边是你我住的地方。你我的目标是世界和平，你根本没必要在意爱丽丝的感受，还是说你动摇了？”
“只是有点兴趣。”
“起初是有点兴趣，后来就要有很多兴趣，兴趣多了又想留在现世多看两眼，看着看着关心起人家来，最后要死时才感到痛苦，后悔地说当时要是选右边就好了。你是想这样吗？”她说。
“你的妄想罢了。”我说道，并朝左边走去。
“最好是。”她在我身后说。
我走过拐角时仍感受得到她的视线。似乎是拐弯后第三个房间，敲了敲门，不听有回应。门仿佛没关，只是掩着，我试着一推，果然推开了，从头顶落下一个桶来，桶里装着一底水，应该是放在门上，等门开了就浇下来吧。不过水量不算太多，浇湿头就算勉强了。我也懒得躲，照单全收，洗了个头。
地面有一滩油，意图也许是要我滑倒？我只能这样理解了，那就悉听尊便，我在地板上一滑，倒在地上，准备起身时，抬头看到面前一双手抬着一包开着口的面粉，正要向我泼。我依旧不躲，浑身便沾满了面粉，向我扑面粉的人则迅速逃向房间内侧的床上，用毛毯盖住全身。
我从地面起身，拍拍身子，说道：“干什么？”
“这样就没有兴趣了吧？没有了就快走！”
“本来也没有兴趣。”
她拉下毛毯，说：“是么？”
我挑一张凳子坐下，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但你是男的吧？”
“男的就都该是野兽吗？”
“不是吗？”
似乎她有很大误解。
“反正我不是。我来是商量今后的计划。”
“有什么好计划的，”她再次用毛毯盖住头，“无非是要我的名头，换取争夺王位的资格而已，反正肯定是那个握着你把柄的人做的安排吧。”
“只是这样，不是太没意思了吗？所以我在邀请你，跟我一起回白塔城吧。”
她沉默几秒之后，开口问：“什么时候去？”
“明天早上如何？”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我答应你。”
反倒让我吃了一惊，“我没想到你答应得这么干脆。”
“如果我感到不开心，对外宣布撤销婚约，你也不好办吧？”
“也许，这要问那个抓着我把柄的人了。”
“所以你要尽全力讨我开心，明白吗？随便你想带我去哪都无所谓，只不过若我有想去的地方，去不成，我会不开心，若我有想做的事，做不成，我会不开心，你该怎么办，你应该清楚吧？”
“明白了，这是要我当你的下人。”
她露出笑容，说：“没错，不乐意吗？”
我叹口气，“并没有。”
“我现在想做的事是要你出去，明天早上再来找我。”
我答应下来，并起身向房间门外走，走至房门处时，我暂且顿住脚，回头看向她。她也在看着我，于是眼神对在了一起，我看到的还是一双蓝天一般湛蓝的眼睛，只不过多少没有先前那么飘渺了，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于是我可以判断自己又变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实际上她飘渺与否，或是虚无与否，本该与我毫无关联才对，但是我却终归还是开始在乎了。
这是自我意识的一种滑落，我虽对此不满，却无法否认它已然发生。我只好苦笑，对自我表示无奈，然而此时我的眼睛还是对着爱丽丝的眼睛的，所以仿佛像是对她苦笑。
我本想告诉她，这不是对她苦笑，但是想一想也感到无趣，所以只是一言不发，推门离开房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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